第4章 肆

上吊

何挽福身,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半步。

夏風拂面,李佑鴻在她身前站定,笑了笑,眼睛裏盛了蜜似的甜,“挽挽,午間聽你說身子不适,我來看看你。”

何挽擡頭,蹙着眉掃了李佑鴻一眼。

尚未來得及回話,那慎王便急得一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一臉擔憂,“怎麽皺眉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他的手掌很燙,隔着衣料灼到了何挽的肌膚。

她下意識掙紮了一下,慎王便馬上放了手,難掩尴尬地笑了笑,又後退了半步,再擡起眼睛,看着她,溫柔而專注,“我失禮了,挽挽見諒。”

何挽俯首示意,瞧着慎王似乎好了些,不像午間裏那樣急躁,便有心與他談一談和離之事。

何挽舒展開眉毛,淺淺一笑,道:“勞王爺挂念,不如與臣妾一同用些茶罷。”

讓周圍的奴仆都退下,何挽親自為慎王斟茶。

李佑鴻注視着何挽的面龐,待她放下茶壺,坐回他面前,才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何挽問:“王爺,可還記得昨晚你與妾身所談之事?”

聞言,李佑鴻一怔,有些茫然地與何挽對視,随即搖了搖頭。

何挽:“妾身請求王爺準許和離......”

“和離”兩字似乎觸了李佑鴻的逆鱗,話音剛落,何挽便瞧見他神色巨變,方才還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聞言馬上狠狠地皺起眉,目露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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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半途而廢,何挽頓了一下,還是繼續道:“......王爺也是準許了的。”

電光石火,那李佑鴻手中的茶盞“嘭”的一下被捏碎,“不可能!”

他手掌被碎片刺得流了血,卻渾然不覺,起身便朝何挽壓了過來,眼中帶着幾乎瘋狂又壓抑的怒意,“你便是仗着本王受傷,蓄意來诓騙本王!”

“本王、本王費勁千辛萬苦......才把你迎娶回府,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同意和離!”

他變臉變得太快,驚得何挽一時不知作何言語,兩人靜默了半晌,李佑鴻倏然苦笑了一下,挑起眉,語氣很是瘋癫,“你不信?”

何挽微愣:“不、不信甚麽?”

李佑鴻冷哼:“本王自會證明。”

說完,他便從何挽身前快步走開。那壓迫性十足的氣勢暫時退散,何挽尚未來得及松一口氣,便聽得身後一聲刺耳的布料撕碎之聲。

她連忙轉頭,看見那李佑鴻已把床幔撕了下來,動手裹成了一條長布,就是往房梁上一甩。

何挽大驚,“王爺!你要做甚麽?”

“本王說過寧可死也不和離,如今既然你執意離本王而去,那本王只好以死明志!”

李佑鴻睜着猩紅的眼睛,走過來,拎起桌前一個凳子,拖着往他挂好長布的房梁下走去。

他竟是要上吊!

何挽怎麽也想不到聽到和離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也是驚慌失措,下意識沖上前去抱住了李佑鴻的手臂,“王爺!使不得!”

李佑鴻被她撲得身子一頓,側過頭看她,重重的喘着氣。

許久,他眼中光芒泯滅,失魂落魄道:“挽挽,只有這種時候你肯抱我......”

何挽能感受到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軟下聲音哄他,“我們有事好商量,殿下,聽話,先把椅子放下。”

李佑鴻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凳子一扔,就是去捂住自己的腦袋,“挽挽......我頭疼......”

何挽連忙放手,直起身子,去瞧李佑鴻的臉,“怎麽了?好端端的,殿下怎麽頭疼了?”

雙臂抱着頭,李佑鴻咬着牙嘶吼了一聲,渾身顫抖,蹲在了何挽身前。

“挽挽,我頭疼,好疼!你、你給我揉一揉......”

何挽也急了:“妾身這就去請大夫,殿下,你且先忍一......”

話未說完,便被李佑鴻一把抱住了腿。

“不準走!不準離開!”

群上濡濕,他好似哭了,聲音也在顫抖。

“你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溫遠洲走上月滿樓二層,只見慎王正枕在王妃腿上,閉着眼睛,緩緩地呼着氣。

何挽看見他,俯首示意,按揉着慎王太陽穴的手停了下來,

“王爺,安善堂的大夫來了,起來罷。”

聞言,李佑鴻不情不願地從何挽身上起來了,瞥了溫遠洲一眼,鬧脾氣的小孩一樣把手腕重重往脈枕上一放。

他道:“診吧!”

溫遠洲跪在王爺身前,把手搭在了李佑鴻的脈上。

何挽道:“王爺方才頭疼欲裂,可是昨日頭部受了傷?”

溫遠洲微笑,道:“正是如此。只不過頭部之傷最是變幻莫測,難以琢磨,故而草民今日午間也是難以确診。”

他擡眸,打量了一下慎王的神色,“不過瞧王爺的樣子,再綜合脈象,倒像是因外傷和心病,得了離魂症。”

“離魂症?”何挽蹙眉,“可王爺是記得過往之事的......只不過是記憶有些偏頗。”

溫遠洲:“離魂症的症狀也非只忘記過往一種,記憶混亂錯構同樣是症狀之一。”

“王妃無需擔心。”溫遠洲拱了拱手,“午間草民為王爺拟了藥方,只不過王爺如今又出了頭疼之症,草民要在原本的方子上再加上幾味藥了。 ”

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溫遠洲提着枕箱退了下去。

似是厭煩這人耽誤自己與王妃獨處,李佑鴻狠狠地瞪了一眼溫遠洲的背影,随即才轉過頭,蹙眉,委屈道:“挽挽,我還是不大舒服。”

說完,便要再往何挽懷裏倒,卻被她先扶住了肩膀。

何挽狐疑地打量着李佑鴻的臉色,抿了抿嘴,道:“王爺,妾身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李佑鴻點頭,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又與方才發瘋之時判若兩人了。

“......王爺如何?”

李佑鴻微微撇嘴,身子向後一仰,答曰:“京城一霸啊!人人背後說我幼稚任性,橫行霸道,是個實打實的瘋子,但見了我的面兒......”

他冷哼一聲,“還不是要俯首帖耳,跪下來給我添鞋!”

何挽艱難地指了指自己,“那你與妾身......又如何?”

李佑鴻眼神微動,“你與我青梅竹馬,本是天作之合。結果半路殺出一個窮秀才,不知使了甚麽妖術,竟騙取了你的芳心!我本不願......不願強迫你嫁給我,只是那秀才狼心狗肺,為了一時榮寵又去勾引公主,辜負了你。”

“那狗-娘-養的東西配不上你!我怎能看你被他哄騙,便求了父皇,把你賜給我。”

聞言,何挽心中巨震,急道:“你是誰?”

“我是當朝三皇子,慎王李佑鴻啊!”他驚慌而疑惑,湊近來緊緊盯着何挽的表情,“挽挽,你為何要這樣問?”

何挽:“......”

錯了。

都錯了。

李佑鴻說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娘胎裏帶了瘋病,兩年前逝世的故太子!

故太子言行無狀,霸道無常,早先被寵壞了的孩童般任性橫行,後來瘋得更厲害了,草芥人命,惡名昭著。京城中議論紛紛,都說他是教衆鬼附身的瘋子!

故太子一生癡情于自己的太子妃,與前太子妃的愛恨情仇正與李佑鴻方才所說一般無二。

怪不得今日午間何挽聽不懂慎王那又是心有良人又是驸馬的話了,他講得根本與他自己無關,而是說了故太子與故太子妃的故事!

......莫不是故太子的魂魄穿到了李佑鴻身上?

可眼前這人又堅持稱自己是三皇子,當今的慎王啊。

何挽心緒紛亂,揉了揉太陽穴,敷衍道:“妾身只是随意一問罷了。”

“天色也不早了,王爺回去休息罷。”何挽疲憊一笑,擡手為李佑鴻擺正發冠,“明早我們進宮去,給母後請安罷。”

李佑鴻任由何挽擺弄,只靜靜地注視着她,半晌後眨了眨眼睛,“挽挽......我怕夜裏頭疼,可不可以留在這睡啊?”

他笑了一下,露出兩顆虎牙,顯得又乖又狡黠。

身子也微微朝何挽傾倒過來,帶着被體溫燙暖了的藥香。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的後續劇情走向清奇,有關男主的人設問題,各位小天使們不要在序號11章節前吐槽啦,11章作話裏有解釋哦~

否則可能會誤傷,捂着着流血的心、氣息奄奄的作者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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