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太學19
這天雪後初晴,也到了太學考核放榜的日子。榜單要在卯時末才張貼出來,但天還未亮,就有一衆心急難耐的學子在禮堂的石壁前候着了。
好不容易天色漸明,學監的身影終于千呼萬喚始出來。榜單才露出一角,就有一衆學子驚呼道,“天啦!竟然是沈初沈公子得了魁首!”
不少人紛紛感嘆起來,“這沈公子果然才學過人!”
“不愧是朱子的得意門生!”
“早在聽聞沈公子對忠恕違道不遠的見解,在下就已對沈公子十分敬服了。”
“這沈公子不僅博學,還将朱子注解的四書分享給我們大家,實在高義啊。”
衆人紛紛應是。
等到榜單張貼好,大家也都看到了靠前的名次——範庸第二、王勒第三、蘇瞻第四,馮京和沈莊分列第七和第十一,不禁都頗為豔羨。
一溜溜烏漆漆的腦袋頂在禮堂左側的石壁前擠擠挨挨尋找自己的名字,頗為壯觀。找到自己名字的瞬間心中湧上一股狂喜,恨不得在原地蹦跶幾下,轉過身又還裝模作樣在同窗面前謙虛幾下,沒看到自己名字的那神情就如喪考妣了,簡直覺得人生都一片灰暗,連科考資格他們都得不到,更何談入仕治天下呢。
沈初和範庸去得并不算晚,但也是等榜放了才到,榜單前早黑壓壓一片擠都擠不進去了。不過兩人名次都靠前,沒等靠近就有熟識的學子上前道,“恭喜沈兄魁首,恭喜範兄位列第二!”
沈初頗為驚訝,在腦海和毛團瘋狂OS道,“為什麽我竟然會拿到第一?!這太不科學了吧?!範兄和子明明明學識比我更好吧?”
毛團一副悠悠然的樣子,“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正好說明太學的夫子是有眼光的。雖然你對你自己才學沒自信,但你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啊!那些超出時代的認識和見解,對你來說可能是平常,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就是曙光啊!”
沈初:······
來和沈初、範庸道喜的學子絡繹不絕,兩人本來還想再看看榜單,但榜前的人群也久久不見散去的跡象,便又打道回府,反正他們離得近,等到再晚些時候來看也不打緊。
這考核等次的榜單公示三天,期間若無異議,直接就按公布的等次定了,一般來說也不會有什麽變化。
沈初也以為如此,回去後給沈母和沈末說了自己得了魁首的事,母子倆都特別高興,好像都能眼見到沈初參加科考得狀元了,張羅着晚上又要吃點好的。
沈初看着兩大一小,覺得自己心裏滿滿的,好像充滿了勇氣,寒窗苦讀也不算啥。
崽崽像是感受到大人們快樂的氛圍,也在那扭着自己胖乎乎的小身子道,“以後崽崽也要好好讀書考狀元!”
沈末被小家夥一本正經的模樣和語氣逗得樂不可支,一把将崽崽舉高高、在半空中轉圈圈呼啦啦地飛,逗得小家夥咯吱咯吱笑個不停。
冬天的小院內充滿了歡聲笑語,滾滾趴在院子裏曬太陽動都懶得動一下,大黑和小白吐着舌頭圍着崽崽興奮地跟着轉圈圈,阿黃趴在屋檐上慢悠悠地甩着自己的大尾巴眯覺,阿綠和阿花在籠子裏叽叽喳喳地蹦蹦跳跳,不時給對方梳理梳理羽毛。
一切顯得平靜而又惬意,仿佛驅散了冬日裏的寒冷。
沈初看着笑得咯吱咯吱的崽崽,門口的一棵棗樹和一棵柿子樹,還有遠方的天空,直到後來,他才發現,這個時候平靜安寧的日子是多麽難得。
一家大小喜氣洋洋,都準備直接過年了,結果沒想到第三天太學來了差役,直接将沈初帶到了訓誡堂。沈末不放心也一起跟着了。
路上聽差役說了一嘴,大概就是有人向學監遞了匿名信,說他才學作假、德行有虧,不配做這魁首,夫子和學監叫他去問話。不過讓他不要緊張,夫子和學監定會查清事實,定不會冤枉他。
沈初一頭霧水,想不通誰會去做這檔事。他問心無愧,當然也不會緊張。
等到了訓誡堂,本來以為只是寥寥幾人,結果堂前擠滿了聽到消息來圍觀的學子。
沈初皺了皺眉,心裏詫異,他這當事人才收到消息,怎麽感覺這太學裏大半書生都比他早知道了。看來這遞匿名信之人定然在太學之中,而且巴不得他身敗名裂,早早将消息傳遞了出去,讓太學學子來看熱鬧,不管到時候洗不洗的請,沈初的名聲也要受影響了,其用心之歹毒可謂一般。
衆人見到沈初,紛紛為他讓開一條路,人群靠前裏站着範雍和蘇瞻,都擔心地看着他。
沈初朝平日裏熟識的好友點點頭,讓他們寬心。
人群裏傳來竊竊私語,“我就說這沈初入太學才半年,怎麽就一鳴驚人奪了魁首,甚至都壓過了範公子、王公子和蘇公子,原來其中有貓膩。”
還有書生在那帶着點幸災樂禍道,“還說這沈初不順父母、私德有虧呢,也不知真的假的——”
“虧我之前還頗為敬服他,原來都是騙人的。”
有替沈初說話的,“你們當夫子都是傻的嗎,若沈公子真是沽名釣譽,怎能得到這魁首?沈公子到底有沒有才學,有眼睛的都看得到,哪輪得到你們翻臉比翻書還快。”
身旁幾人氣憤道,“陸公子你怎麽說話呢?沈初若是沒有問題會被叫到這訓誡堂嗎?”
這陸生正是和範雍住一個院子的,傲氣道,“哼,夫子和學監自有判斷,輪到你們在這裏碎嘴,跟街頭裏巷規定長舌婦沒啥差別了。”
旁邊的書生還想分辨,有人拉住他道,“和一個窮鬼有什麽好說的。”
其他人也紛紛應道,“就是,就是。”
陸書生捏緊了拳頭,也不再和他們言語,心裏默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人不可與禽畜語道。
沈初這才發現,他拿了這魁首,還是有很多人明裏暗裏充滿了嫉恨,若是沒這一遭還好,有了這一遭就很容易被挑撥出來。
訓誡堂當中坐着伏夫子,身邊站着學監曾同之,兩旁坐着的都是太學德高望重的夫子。
沈初心下一愣,陣仗如此之大,事态可能比他意識到的還更嚴重。
這還是沈初第一次見到伏夫子——兩任帝師、書中文人聲名最甚之人,須發皆白,額頭飽滿,臉上溝壑縱橫,眼裏閃爍着智慧之光。
而曾學監年過四十,顴骨突出,兩頰到下颌勾勒出瘦削眼裏的弧度,在太學裏出了名的嚴正不阿。
曾學監嚴厲道,“今日傳你前來,乃是因為有人稱你不順父母、私德有損、才學作假,望太學取消你的魁首資格。”
沈初都快氣極反笑,還是太年輕,崩不住臉上的表情道,“不順父母?!三年前丙子月辛醜日,我母子三人被寧遠侯府逐出家門,我與家弟名字在沈家家譜上一筆勾銷,不知不順父母從何談起?”
“私德有損?!不知又說的哪一遭?學生自認為無愧天地日月,不敢說德比聖人,但自當無愧于心。”
“才學作假?!那日考核這文章可是學生一字一字寫出來的,學監和監考的執教都可作證,學生也不知這才學作假又是從何談起。”
坐在一旁的祁夫子拄着拐杖恨聲道,“這豎子還敢狡辯!你本就是寧遠侯府豎子,因不順父母被趕出侯府,對生父嫡母可有孝順?!”
“你年紀輕輕,明明從未娶妻,又從哪來來的三歲兒子,還敢說自己私德無損?”
“沈府說從未給你請過夫子,更不知有朱子此人,你在太學裏傳播朱子注解的四書,可不是才學作假?”
沈初定睛看着這個指責他的老頭,但還是毫無印象,大概上了年紀已經沒到太學授課了,只是知道的也太多了吧,不像夫子倒像是大家族裏古板的宗族耆老,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寧遠侯府将我們母子三人趕出家門,反倒指責我不順生父嫡母。至于我的兒子,還有我拿出來的朱子版四書,是我個人之事,自沒有必要拿到大庭廣衆之下來說的道理。”
“若太學定要因此取消我的魁首資格,學生也無話可說,只是太學作為天下學府之表率,也未免讓學生感到心涼,竟也如此不辨是非。”
在座一衆夫子都被沈初桀骜的态度給氣到了,紛紛給伏夫子道,“這豎子壓根不配做我太學魁首!”
範雍和蘇瞻未免心急沖進來道,“還望夫子明鑒!沈公子才學超凡,定非像匿名信中所言。”
“若、若夫子定要取消沈初的魁首資格,那也連我們的考核等次一并取消吧!”
沈初一震,沒想到二人如此仗義,又覺得自己方才是不是太沖動了些。
他還想保護崽崽、保護沈母和沈末,若是前途斷送在此,又何談往後,但是人活一世,即使他是穿越過來的,還是要争一口氣,此時不争更待何時。只是若因此牽連到範雍和蘇瞻,他才過意不去。
這時,腦海裏響起007的機械質聲音道,“恭喜宿主達成獲得摯友蘇瞻成就——”
※※※※※※※※※※※※※※※※※※※※
崽崽日記:崽崽以後也要考狀元——
李狄:不,你考不了狀元——
崽崽:哭唧唧.jpg為什麽?
李狄:不過你以後可以讓誰當狀元就誰當狀元——
————
崽崽:扭着胖乎乎的小身子.jpg走過路過的小姐姐們要不要點個收藏把崽崽帶回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