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後

西州諸國子民與東州稍異,西州人膚色較之白皙的東州人偏深,發色也多是黃色、褐色或者米色,而這其中尤以饒國人最為特殊,他們的皮膚呈麥色,并且身上天生有着深淺不一的褐色斑紋,形狀各異,但是在饒國的皇族之中,卻無一例外的都在兩頰邊生有對稱的角狀斑紋,這是他們血統的标志。

西州礦産豐富,各國都有獨具特色的手工業,并且交流頻繁,商貿繁榮。饒國是西州諸國中最大的國家,也是最為強盛的國家,同時也是與魇森接壤最多的國家。東西州往來極少,這倒并非因為種族的差異,而實在是為天力所阻。阻隔東西州的是一座森林,這座森林沒人知道存在多久,甚至也沒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大,它好像是屬于另一個時空,誤闖其中的人大多再未出現,偶爾有逃出來的也都變得邪魔附體悲慘死去,更有傳說這座森林會産生幻境誘人進入,以吸食人的精氣來滋養自己。東州稱之為魔林,而西州都叫它作魇森,無論是在哪,這片森林都被視為禁地,嚴禁踏足。

據饒國史書記載,早在月皇之前的時代,東西州尚有道路可通,但因為種族和利益的緣故,兩地之間時有戰争沖突,而戰場多就是在這魇森附近。魇森吸收了将士血肉和戰争的戾氣魔力日益強大。在東西州最後一次大的戰役中,當時還是皇子的月帶領戰敗的軍隊在沙暴當中誤入魇森,所幸得神靈指引,才逃脫了全軍覆沒的命運。月皇回國登基之後,潛心治國,以民為本,施以仁政,開創了饒國的中興盛世,而東州卻從那時陷入內戰,戰火連連,壯大之後的魇森也就此阻斷了東西州的通道,以致東西州後世百年都再無往來。

但就在三個月前,饒國恒都守城的将士在正陽門外抓住了一個怪人,在那個人身上發現了代表邪魔附體的藍色紋路,這個人被發現的時候神智已經陷入了癫狂,恒都過去也曾發現過這樣因誤入魇森而被詛咒的瘋魔之人,但這一個守城将士卻發現這人并非饒國人,也非是西州其他國家的人,而是傳說中黑發黑眸的東州人。守城将領即刻将此人送到了皇城,在經過長老們的一番徹查之後,發現這個東州人的背上竟紋了一封書信,是一篇東州一個叫定國的國家發來的外交文書。這個特殊的信使只捱了幾日便發狂死了。這件事細想之下令人膽寒,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國家竟會以這種近乎自殺的手段來傳遞消息,而這之下又有着什麽樣的目的,朝堂之上公卿大臣們議論紛紛,九長老也是各有看法,但東州畢竟遙不可及,十日之後,這件事便已然淪為了恒都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在這這場風波當中,那位高坐禦臺寶座之上,一項不按常理出牌的英皇卻始終未置一詞,只是若有所思的瞧着一衆臣子議論,而就在事情将要淡下去的時候,英皇忽然宣布了一道谕旨。

英皇宣稱要借此機會與東州建交,互通友好。此言一出衆皆嘩然。按饒國律,九長老可以以贊成人數的多寡來影響英皇的決策,因為每屆的九位長老都是由民選推舉出的賢良之士,最能代表民生,也深得百姓的信賴與尊重。饒國自月皇時代後,最以民為重,皇雖然可以在九長老大多反對的情況下仍然堅持自己的決策,但那樣必會失去民心,所以歷來還幾乎沒有發生過皇固執己見的先例,只有月皇在位之時因為無嗣為繼,九長老力谏月皇封後納妃之時,月皇頒下罪己诏,獨自在穹碧殿上齋戒十日,粒米未進,才終于求得九長老的讓步。而這一次要與東州通使之事,考慮到百年前與東州的數次交惡,從民之根本上來說,九長老無一例外的對這件事加以反對,朝中大臣則是分成了兩派,一派是讀書出身的文臣,他們與長老們意見一致,不同意建交,認為會引狼入室,而另一派以商賈出身的臣子以他們生意人的本能嗅出了這其中的商機,認為冒險通使也無不可。

兩派人士争執不休,而抛出這根□□的英皇卻看着他們吵不發一言,待小半日過去每個人都唇幹舌燥之際,英皇像是小憩剛醒一般幽幽的抛出一個問題:“孤想與東州通使,可是魇森難越,衆卿還是先想想怎麽穿過那片地方吧,有可行的,孤賞金百兩。”英皇看着座下鴉雀無聲的衆人,打了個哈欠,笑着揮手散朝。其實這麽多人也并不是沒想到過這個問題,只不過那東州使者之事在前,而且誰也不能打包票這東西州一定無路可通,再加上英皇信誓旦旦的說要通使,衆人猜想他定是有所計劃,要是誰真用這個理由去反對他,興許又會被他給反駁回來,故而都順着能夠出使的思路在考量,竟沒想到英皇給衆人擺這一道,也不知他本意究竟為何。

就在這件事即将以君臣之間的玩笑做終了的時候,忽有邊将來報,說是一隊東州人馬攜帶大量珍寶安然無恙的穿過魇森到達饒國邊境,自稱是東州定國使節,受英皇之邀特來觐見英皇陛下。此事震驚朝野,九長老與衆朝臣湧向議堂想找英皇商論,卻被宮人告知英皇不适,停朝數日,接待使節的事又禮官負責,并特意交代要在穹碧殿上接見東州來使。任憑衆人想破頭也想不出東州使者究竟是用何法穿越魇森抵達饒國的,但事到如今糾結這個問題顯然已經不合時宜,當下最為緊要的該是如何應對這隊使節,他們所為何來,可有所圖謀,這些都是不得而知的疑問,只能一步一步的計劃對策。

幸而東州使者一行人只待了數日就離去了,除了些互通友好的空話倒也沒多說什麽,反倒是留下了許多珍奇異寶,不過若只是這些死物便也罷了,誰曾想到他們居然還獻上了一名女子,這女子身份不明,本該謹慎對待,可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東州使者離開當日,英皇竟下旨要立這個妩媚輕佻的東州女子為後,三日後大婚。英皇的後位自他登基便一直虛懸,本來所有人都以為英皇會立自己最寵愛的春夫人為後,但時過境遷,在發生那樣的事之後,便再無人敢提起立後之事。如今,英皇立後的旨意一下,一日之內便傳遍恒都上下,并随着商隊驿馬傳向了恒都之外的饒國其他更遠的地方。

大婚當日,舉國同慶。饒國的百姓們對于這位東州來的英後談不上什麽了解,但緣于對英皇的愛戴,他們也都欣然接受了這位異國的女子成為他們的國母。因為在饒國子民的心中,這位十六歲登基,統治饒國十七年的英皇始終心懷百姓,以福澤蒼生為己任,将國家治理的豐饒富強,基于此,對于英皇要迎娶的英後,百姓們也都會獻上自己最衷心的祝福。

皇室婚禮設在別館,別館是恒都城內除穹碧殿外最為華貴的宮殿,不過別館并沒有建在皇宮內,而是建在城南正陽門附近,英皇經常将一些皇室典禮設在別館,百姓可以在館前廣場上觀禮,以示與民同樂。這一日,婚禮從一早的準備,到正午禮成,及至日暮的筵席,在無數饒國百姓的見證下,這一對樣貌迥異的男女結為了夫妻,祝福的呼聲沖破雲霄,久久回蕩在恒都城的上方。

暮□□臨,別館的皇室婚禮已經結束,而整座恒都的慶典才剛剛開始。新立的英後先行回到皇宮休息,英皇則留到最後才離開。英皇的儀仗走過長長的禦道,高坐辇上的英皇看見每家每戶門前都挂着火紅的燈籠,舉目四望全城都沉浸在一片喜慶氛圍之中,看到這一切,英皇的臉上流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他是真的為百姓的歡樂而欣喜,可是,自己的心呢?自己那些幸福開懷的日子呢?念及此,英皇自嘲的笑着搖頭。皇宮到了,英皇走下轎辇,向着燈火通明的辰星殿走去。

辰星殿內被布置的一團喜氣,神位上還依照東州習俗點着兩只尺許高的紅燭。嬌娥——新封的英後——正頭頂喜帕,身着西州式樣的喜服,端坐在寝殿正中華麗的卧榻之上。英皇走進殿內,屏退所有宮人,待殿內就只剩下他們兩人時,他走到了榻邊,伸手掀起了遮住新娘面容的喜帕。嬌娥低垂着雙眼沒有擡頭,忽然覺得身子一輕,卻是被英皇攔腰抱起,擁坐在了他的懷中,一如那日在穹碧殿禦臺寶座上時他對她所做的一樣。

挾裹着不容拒絕的威勢,英皇強吻上懷中女人那雙嬌豔欲滴的嘴唇,将她的身子慢慢放倒在卧榻之上。可懷中女子全然沒有她跳舞時的柔軟,僵硬的緊緊繃着,放佛一件傷人的利器。那塗抹的如火熾烈的紅唇卻有着比冰還冷的溫度,她緊咬牙關沒有說出一個“不”字,卻在用全身的力氣來拒絕着這個壓在她身上的男人。英皇的臉上沾染到她頰邊一片濕涼的液體,漸漸停下動作,摁在她肩上的手也滑落到了背上一下下的撫着,平躺下來摟她在身側,許久,感覺到懷裏的人終于不再顫抖了,英皇才開口,卻是問出一個于此時此刻全然無關的問題:

“軍中,可有你的親人麽?”

嬌娥緊閉的雙眼前浮現出那人一身戎裝的背影,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就好。”英皇起身下榻,拉過一邊的錦衾為嬌娥仔細蓋上,耳語一般的對她說道,“孤走了,改日再來看你。放心,你不願意的事情孤不會逼你,你是皇後,想要什麽孤都答應你,想好了就來告訴孤,孤能為你做的就一定為你做到,這是孤以前對一個人的承諾,你就當是為孤實現這個諾言吧。”

英皇又在榻邊靜靜的坐了一會,在确信嬌娥不會再開口了才起身離開了辰星殿。嬌娥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的又在榻上躺了許久,英皇說的那些話她一字不落的聽在心裏,聽見他離開的動靜,雖然有些好奇他說的那個承諾是什麽意思,但還是決定閉口不言。過度的緊張之後,倦意又飛快的攥住了她漸漸放松下來的意識,今日這樣她本不想如此,但自己身體的本能卻怎麽也無法控制,甚至已經做好了承受英皇盛怒的準備,卻不想他并沒有強迫自己,反而還對她說了那些奇怪的話。想想這幾日的生活,嬌娥心下思緒煩雜。

東州十國連年戰亂,她從小被賣進歌舞教坊,能夠在将軍府內謀得生計已實屬萬幸,這樣的身份讓她每一天都過的小心翼翼,唯恐一個不小心就失去這得來不易的生活。嬌娥一直過的這般如履薄冰,直到她遇到楚瀾,那一刻在楚瀾背上,她體會到從未有過的安穩與靜逸,那時起她便認定了楚瀾就是她此生的依靠,雖然他肩上的披甲堅硬,且有着一絲散不去的血腥氣息,但是愛上一人就是這麽一件無法言說的感覺。可還沒等她嘗夠愛一個人的滋味,天意卻已經把她推到了天平的另一端。聽到楚瀾親口告訴她要将她做為禮物送去給饒國英皇,嬌娥心裏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如果這就是他想要的那就這麽去做吧。後來來到饒國,卻又突然被封為英後,貴賤之間的極致差別對于嬌娥來講不過是在心防上又加了厚厚的一重圍牆。想到這些,嬌娥不禁又滑下淚來,意識又向夢境飄近一分,朦胧中她感覺自己仿佛又伏在了那人的背上,他溫柔的側臉就在眼前,夢裏面的那條小路漫長的沒有盡頭,那裏就只有他們兩人,一直走到永恒。

守在殿外的宮人看見英皇出來并沒有做聲,有随從跟上去也都被他揮手遣開,只得遠遠地跟在他的後面。暗夜深沉,雙腳又把他帶到了那條熟悉的宮道,走得進的不能再近了,寒霜殿外就像是有着一堵只為他而設的透明的牆,英皇此刻正貼在這“牆”邊,感覺心裏空蕩蕩的。因為那顆心已經飛進了殿內,看見她在燈下補綴一件冬衣,孩子們在她身旁的小床上都已經睡熟了,她伸手為傷兒掖了掖被角,肩上披的單衣滑落,英皇的心念着為她披上衣裳,看着她略顯粗糙的手,單薄消瘦的身子,英皇的心疼起來。她似乎不覺得冷,手掌輕輕拍着傷兒的背,輕聲哼出一支悅耳的童謠,燈影在她眉梢淺褐色的流雲紋上躍動,為她的臉龐添上一抹飛揚神色,就像他們當初相識時他愛上她的那樣。英皇記不清有多久沒有撫摸她的臉龐,那些失去她的日子一呼一吸都那麽漫長,他只想近些,再近些,把她的心擁在懷裏暖着,可是忽然,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回身吹熄了油燈,大殿一下變得漆黑一片,英皇的心也一下重又躍回自己冰冷的胸膛,沉沉的往下墜着。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可英皇卻覺得自己心中的長夜已再難有被陽光照拂的一天。

大婚次日清晨,按制,英皇所有的妃嫔都要來辰星殿觐見英後。英皇的後位虛置多年,所以這也是冷寂許久的辰星殿第一次彙集這整個皇宮中所有的女人。嬌娥依着饒國皇後的儀制裝扮整齊,早早的就端坐在了正殿高座上等接受拜見。早有女官向她介紹過宮中各殿的情況:皇的後宮設四階,皇後,四季夫人,十二月姬,二十四節氣如意。制雖如此,但也幾乎沒有哪位皇真的擁有這麽多妻妾,尤其是開創饒國盛世的月皇,他甚至終身未娶,空置後宮,駕崩之後留遺诏将皇位傳給了自己的侄子。至于英皇,他的後宮中也只有春夫人,雪月姬和大雪、小雪兩位如意。

大雪、小雪兩位如意是一對孿生姐妹,長相秀美,兩邊眼角各有一朵褐色的梅花紋,聽女官說她們是九長老之首的祝從民間收養的一對孤女,一年前,祝攜其他八位長老上書,請求英皇進納大雪小雪為如意,以充盈後宮,綿延子嗣,英皇沒有反駁他們的理由,他們左一個民意所向,右一個衆望所歸,不答應便是長跪不起,于是只好迎了一對姐妹入宮封了如意才罷。雪月姬入宮七年,她與英皇育有一子,便是六歲的二皇子滿。入宮時間最長也是一直以來宮中位階最高的則是春夫人,皇長女莊和皇長子傷皆是春夫人所出,女官說春夫人是英皇十七歲時在登基大典上一見鐘情的女子,并且迎入後宮獨寵多年,即便是那件事故之後,英皇也未廢黜她,而是留她在宮中。嬌娥問過女官春夫人因何而失寵,女官卻回答說英皇曾下旨禁談此事,所以她也不太清楚。

眼下,嬌娥看着殿下正向着行禮的四個女人,忙宣她們平身賜坐。春夫人位僅次于皇後,便坐在高坐下首,雪月姬次之,大雪小雪如意再次,分次坐定之後,随從們奉上了各殿所獻上的賀禮。春夫人送的是衣料,花色素雅,織工精美。大雪小雪如意送上的是一件她們親手縫制的刺繡禮服,能在下旨到大婚這麽短促的時間內繡制出如此華美的禮服,可見二人心細手巧。不過最令人驚嘆的還是雪月姬的禮物,嬌娥看見随從手上捧得木匣中竟是一串七顆榛子大小的花蕊珠。花蕊珠狀似東州的珍珠,但卻比珍珠名貴許多,此珠是西州沙海中一種叫魅的植物所開花蕊中凝結而成的,有異香,西州沙海廣袤,魅花難尋,魅花量少且花期短暫,花朵又是開在硬刺密布的枝條之上,取下後還需秘法保存,故此極為難得,嬌娥也只是在将軍府上聽聞過花蕊珠的傳說,據說在東州,只有皇家才擁有百多年傳下的一串九顆米粒大的花蕊珠,稱得上是鎮國之寶,并且傳聞花蕊珠在花期的不同時段采摘會是不同顏色,東州皇家的那串也只是三色,而嬌娥眼前這串卻是七個珠子七種顏色,這可真是寶中之寶。

一殿的宮人都偷偷擡眼想要一睹珍寶,想來這串珠子在西州也是極為稀罕的。送上這份厚禮的雪月姬此刻正微笑着掃視那些向她投去豔羨目光的人,臉上得意的神色絲毫不加掩飾。雪月姬的膚色比一般饒國人要略微白淨,整張臉只在眉心長了一塊淺褐色的火焰紋,配上她高傲的氣度,真就如一束焰火,明豔灼人。當然雪月姬的這份貴氣也配得上她的身家,她娘家是饒國乃至整個西州最富有的商賈世家,英皇許多關乎民生的政令能夠推行無阻也是向這位聯姻家族多有借力。春夫人失寵後皇長子立儲無望,而雪月姬進宮不久就誕下二皇子,雖然英皇正值壯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當下的局面,許多人都已在心下認定二皇子被英皇立為皇儲不過是早晚之事。自然,雪月姬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自幼的嬌寵讓她覺得自己擁有一切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春夫人失寵隐于寒霜殿不問世事,大雪小雪如意雖是九長老推選入宮,但卻并未得到英皇的寵愛,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皇後,雪月姬覺得不過是英皇的一時興起罷了,只要将來滿能被立為皇儲,那她就還是這後宮當中真正的主人。

只不過現在,這位新立的皇後不知是不識珍寶還是故意駁她的面子,竟然只瞧了一眼,微微颔首為謝,便吩咐侍女收了下去。雪月姬的臉上由此籠上了一層霜色,讪讪而笑。待獻禮畢,嬌娥又用大婚上英皇賞賜的東西依次回賞了四位妃嫔,且以賞給雪月姬的尤為貴重,如此這番,雪月姬這時臉色才稍為平複。嬌娥見此不免心中失笑,她年紀雖不大,但卻因着身份,自幼便已懂得許多人情世故,最知這世上人情冷暖,人心反複。嬌娥收回的目光掠過離她最近的春夫人,那張臉上的神色靜如秋水,眉梢那抹淡淡的流雲紋更是襯得她清雅脫俗的氣質,嬌娥聽得女官說過這春夫人是與英皇同歲,那麽如今已不是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華,但即便如此也不難想象她當年的貌美如花,只是不知為何,嬌娥在那一瞥中竟還看出她的神色中有一種遲暮之人才有的落寞疲憊,她想這難道就是失去所愛之人的樣子,那麽自己的臉上現在是不是也有一絲這樣的神色,而十年二十年之後,自己也會不會像她現在這樣,安靜的坐着,只守着一堆回憶過活。

這樣一想便有些失神,座下人們談着什麽笑着什麽嬌娥全然不知,直到雪月姬最先起身告退,嬌娥才如夢初醒般重又端坐起來撐起皇後該有的威儀目送她離去。春夫人和大雪小雪如意也起身告退,待大殿之上又變得空空蕩蕩,嬌娥才忽然感覺到僵硬許久的身子放松下來時那樣酸痛入骨的滋味。

昨夜那樣的任性恐怕是最後一次了吧,英皇沒有生氣真是萬幸,雖然嬌娥還沒法摸清這位個性古怪的英皇,但是她自己還是在心底裏一遍遍的告誡自己,既然已經做出決定來到這裏,并頗為意外的不費吹灰之力被立為皇後,那麽接下來就必須要把這條自己選的路走好,如果下次英皇再來的話,就一定不能再像那一夜那樣,以免他會起疑。饒國的服飾簡單随意,顏色也以淺淡為主,但即便如此,嬌娥此刻仍是覺得自己身上這套皇後的正裝實在是沉重的不堪為負,墜着她的整顆心,就像是窗外的日頭一般,向着黑暗的深淵跌落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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