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裏說不清什麽滋味

寧遠撓了撓臉,道:“不是很重要,等你盤問完我再跟你說。”

沈烈輕輕颔首,走向了莎拉開始盤問,“第一個問題,在你十四年前被強奸了之後,為什麽不找心理醫生?”

莎拉抹了一把臉:“我以為我可以戰勝我自己。”

“十四年間,如你所說,你一直飽受着創傷後應激障礙症的困擾,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能夠戰勝自己的能力?”

莎拉咬了咬唇,低聲道:“我……我做不到,我無法在心理醫生面前敞開心扉,那讓我無比的羞恥和自責。”

沈烈盯着她:“是不願意找,還是你根本不需要找?”

“反對!”辯方律師又開始反對,“惡意揣測。”

“收回。”沈烈施施然道,他走回了自己座位席,從桌子上拿起三疊文件,一疊遞給陪審團的首席陪審員,一疊遞給多諾萬法官,還有一疊自己拿在手裏,:“證物C,這是技術部從瑞貝卡的筆記本電腦裏發現的照片和聊天記錄——”

“反對!”黑人女律師氣勢洶洶的又站了起來,“申請證物無效!”

寧遠看的直冒火:“她怎麽什麽都反對!沒完沒了了還!”

多諾萬法官顯然和寧遠一個想法,他單手把眼鏡摘了下來,另一只手沖沈烈和女律師招了招,“律師趨前。”

沈烈和女律師都靠近了法官的桌子,女律師急急道:“公訴方直到開庭前十分鐘才遞交給我這個證物,這不符合公訴的規定,對辯方也并不公平。”

法官看向沈烈:“辯方說的是真的嗎,檢察官?”

沈烈不慌不忙:“法官閣下,技術部這兩天水管裂了,辦公室像海一樣,他們手忙腳亂的直到開庭前半小時才給了我這份新的證物。我再拿去複印整理之後已經馬上要開庭了,所以只能在開庭前十分鐘才給了辯方證物。”他看見法官的眉頭稍稍松了些許,抓緊道:“公訴方的義務是通知辯方所有證物,我并沒有違反規定,只是因為時間緊迫,希望您能諒解。”

女律師還要張口說什麽,法官示意她別說了,“法庭判斷證物呈堂,反對無效。”

沈烈挑了挑眉哼笑一聲來回應女律師的憤恨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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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重新拿起那疊文件,揚聲道:“陪審團手中拿到的是關于瑞貝卡在成人色情網站上的發布的圖片,以及她與數名成年男子的色情聊天記錄。”他沒有錯過莎拉瞬間蒼白的臉色,“第二個問題,你知道瑞貝卡在發色情照片和與成年男人調情嗎?”

莎拉微微顫抖着:“不知道。”

“唔,我提醒你,你宣過誓只說真話的。”

莎拉依然強硬道:“我說了我不知道。”

“那就很有意思了,”沈烈微微笑了,“據我了解,你曾經找到了和瑞貝卡調情的男人,并威脅他要是再靠近瑞貝卡你就把他的小弟弟割下來。”

莎拉緊緊抿住了唇,一言不發。

“請告訴陪審團,我說的是不是事實。”

在莎拉剛要出口繼續否認的時候,多諾萬法官開口了,“布萊爾女士,鑒于你已經宣過誓,所以如果你在這個法庭上說謊,而且檢控方可以證明的話,我會判你藐視法庭。”

莎拉又沉默了幾秒,才沙啞着嗓子承認。

沈烈接着逼問:“你殺了瑞貝卡,不是因為創傷後應激障礙症讓你無法忍受女兒重蹈了你的覆轍,而是因為你無法忍受你唯恐不及的事情,卻被你的女兒做的信手拈來!”

“不是……”莎拉低聲反駁,聲音有氣無力。

“你無法理解為什麽自己的女兒會突然變成一個這樣浪蕩的人,她才十四歲,就已經和至少八個男人上過床,”沈烈忽然逼近了她,“甚至更多,這讓你蒙羞,不是嗎?”

“她不應該這樣的!”莎拉卻像受了刺激一樣尖聲喊道,“她就像她那個強奸犯父親一樣,骨子裏就是罪惡又低賤的!她才十四歲就已經這樣,等她長大就是一個噩夢!”她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情緒十分激動,“她會像那個人一樣去傷害別人,這是融在她骨血裏的,誰也抹不去!”法官剛敲了一下法錘喊了一聲秩序,莎拉又忽然平靜的坐了下去,微微笑了,“我選擇帶她來到這個世界上,自然也該由我帶她走,死了才幹淨。”

沈烈冷冷的看着她,發問的欲望消失殆盡,只是對法官示意沒有問題了,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交叉盤問結束之後,該進行結案陳詞了。女律師走到了陪審團面前,聲情并茂道:“瑞貝卡的死是個意外,是個很悲慘的意外,但這不應該由莎拉來承擔,歸根到底,莎拉也只是一個受害者,她的人生在十四年前那個夜晚就已經被摧毀了,剩下的只是一個驅殼。在知道相同的事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之後,一直患着創傷後應激障礙症的她再也無法忍受了,只能用她自己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誠然,這種方式是錯誤的,但出發點仍然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的愛。所以我在這裏懇請各位陪審員,判我當事人無罪。”

寧遠聽的嗤之以鼻:“真會說啊,又不是她當事人剛才發瘋的時候了。”

沈烈莫名的就有點想笑,摸了摸鼻子憋了回去。輪到他的時候,他也同樣踱步到了陪審團面前,開口道:“瑞貝卡的死并不是個意外,而是她母親的故意為之。而原因僅是因為她品行上的問題。想象一下,當你們的孩子因為一些道德上的問題而讓你頭痛的時候,你會用殺了她的方式來了斷這件事嗎?你會狠狠掐住你孩子的脖子直到她死去嗎?”沈烈直視陪審團的目光,坦然道,“沒錯,是莎拉把瑞貝卡帶來了這個世界,但她沒有帶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權利,如果這次你們宣判她無罪,那麽這個國家将會沒有法律和秩序可言,将會被私刑和自我所充斥。”他又放緩了語調,但仍然擲地有聲,“總有人要為一條逝去的無辜生命所負責,而這個人,就應該是莎拉·布萊爾。”

在法官和陪審團進行投票抉擇的時候,沈烈和寧遠在法庭外面坐着,見四周沒有人,沈烈輕聲問道:“你在庭上的時候說莎拉的确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症?”

“嗯。”寧遠摸了摸下巴,“她的反應和言語,以及她描述的症狀都很符合,但是絕對沒有她們宣稱的那麽嚴重,依我判斷,她也就是在強奸發生後的幾個月內有這種障礙,甚至都沒有維持到六個月。”

沈烈輕輕點了點頭。

寧遠呼出了一口氣,“我本來還很緊張,但是莎拉在庭上一失控,感覺情形就對我們很有利了吧?”

沈烈也嗯了一聲,“如果陪審團沒有被那套精神疾病的屁話給忽悠住的話。”

四號審訊庭的門打開了,法庭書記員從門口探出頭來:“你們可以進來了。”

沈烈和寧遠進去了五分鐘後,莎拉和女律師才進來。書記員把寫着結果的信封從首席陪審員手裏接過遞到多諾萬法官手裏,後者拆開看了一下,對首席陪審員問道:“陪審團做出一致決斷了嗎?”

“是的,法官閣下。”

“你們的決定是?”

“我們裁定被告——有罪。”

寧遠站在沈烈身後,看着他的脊背一下子從緊繃變得放松,心裏也一瞬間變得輕松起來。而另一邊的莎拉和女律師明顯就不是這麽想了。

當法警押着莎拉路過艾瑞克的時候,他才終于看了莎拉自庭審以來的第一眼,那一眼卻冷的讓莎拉渾身一抖,她忍不住開口:“艾瑞克……”她伸手抓住了艾瑞克的右臂,後者卻握住了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殘忍的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聲音沙啞又冷淡:“你騙了我十四年。”

莎拉被一種巨大的恐慌所席卷:“我是因為害怕!我害怕你離開我,我害怕你因為我一直無法懷孕而對我失望,我害怕你不要我!”

艾瑞克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你騙我養了一個強奸犯的孩子十四年,你騙我心甘情願的替你頂罪,你讓我們的婚姻從你懷孕開始就變成了一個騙局。”他轉身朝庭外邁步,“離婚協議書我會準備好。”

“不——!艾瑞克!”

莎拉撕心裂肺的叫聲也沒能使艾瑞克的腳步哪怕遲疑一下。

目睹了全部經過的寧遠嘆了口氣,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滋味。

————第一案【家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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