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總是面對這種兩難的選擇嗎?

“所以我們就這麽回家了?”

庭審結束後,沈烈開車回家,寧遠坐在副駕駛一臉郁卒。

“不然呢?你總要給陪審團思考和讨論的時間,”沈烈目視前方,手把着方向盤,“而且我看這個趨勢,沒有個一天陪審團讨論不出來結果。”

寧遠看見沈烈的表情很不好,也沒再說話,安安靜靜的坐了一路。

回到家,開了門,沈烈拿着睡衣去洗澡,寧遠蹲坐在沙發上,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還是說了一句:“你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沈烈拉開洗手間門的動作頓了一下,還是關上了門。

寧遠卻在他關門之前清楚的聽見了他聲音低沉的一句話,很輕,但是他聽到了。

他說:“不是嗎?”

“一個人喝酒?”

燈光搖曳迷蒙的酒吧吧臺邊,棕發的高大俊美男人在另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身邊坐下。

“我就是搞不懂,這他媽到底發生了什麽?一夜之間?”凱西沒看他,只是聽見這個低啞又性感如同大提琴的聲音,就知道是誰了。

迪諾對着酒保指了指凱西,說了一句來一杯一樣的,才道:“我也覺得很奇怪,所以我問了一下當夜執勤的巡警。”

凱西一怔:“你不是問過了?”

迪諾笑笑:“我這次仔細的問了一下。”

凱西:“……一定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問法。”

你不用加重仔細那兩個字我也知道不是什麽溫柔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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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迪諾好像知道了他的腹诽,笑着搖搖頭,說道:“那個巡警那天晚餐是一個醫院的護士幫他買的,然而那天晚上他的睡眠質量就非常好。”

凱西只是一瞬就明白了迪諾的畫外音,不由得咬牙:“文森特一定是跟斯蒂芬說了什麽!”

“更糟,”迪諾接過酒保遞給他的酒,“我看了醫院剛剛裝模作送來的監控錄像,文森特根本就是親自去了斯蒂芬的病房。”

“你認真的?”凱西皺着眉,“他有一個限制令在身的。”

“你認真的?”迪諾反問,“這麽多年你不明白?有人知道的時候那是一張限制令,沒有人知道那就是一張紙是一個屁。”

“去他媽的,”凱西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我算是明白醫院那幫孫子為什麽這事那事的不給我們監控錄像了。”

“然而現在這些都已經沒有什麽用了,結案陳詞都已經做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凱西嘆了一口氣,“你覺得這個案子我們贏面大嗎?”

迪諾沒有正面回答:“你為什麽來這裏喝酒?”

凱西低下頭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自嘲一笑:“我猜這就意味着不了。”

迪諾看着他俊朗陽光的側臉被酒吧的燈火酒綠攏上一層抑郁,忍不住伸出手按住了凱西的手:“你知道的,我信任沈,我知道他的能力有多強,我也知道他有多想在文森特胳膊上來一針【注2】,但是現在……我們真的除了祈禱什麽也做不了。斯蒂芬突然的倒戈,琳達開庭前的身亡,這個案子已經一團糟了。”

凱西卻只是盯着自己的空酒杯,也沒有躲開迪諾的手,也沒有反握回去。

半晌,迪諾已經忍不住又要說話的時候,凱西開口了。

他說:“我曾想把斯蒂芬介紹給卡爾,我也曾想讓卡爾給斯蒂芬溫暖和陽光,我曾經真的想救他。”

深夜,今夜的月光不是很明亮,也沒有太多的星星,稀稀拉拉,窗簾也沒有拉的嚴絲合縫,最起碼寧遠還能看到一點點的月光。他感覺有點不舒服,轉了個身換了個姿勢,卻突然聽見了沈烈的聲音:“你也睡不着?”

寧遠輕輕嗯了一聲:“我現在已經做好了陪審團宣判文森特無罪的心理準備。但是你要知道,這真的不是你的錯。”

沈烈沒有說話,寧遠也沒有逼他,而是轉而接着道:“其實有我的錯,我沒有想到文森特對斯蒂芬的控制力已經到達了這個地步……我,”他停了一下,接着道,“再早半年讓我遇見斯蒂芬,我一定可以把他治好,可是現在……”他在黑暗裏搖了搖頭,“但是我不懂,前一天晚上我們還相談甚歡,我還鼓勵了他,他還問我能不能去看看他……我就是不懂,這一點道理都沒有!”

沈烈擡眼盯着天花板,輕聲道:“這跟你沒關系,你不在這個司法系統裏,你也不是法律方向的心理醫生,我只給了你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寧遠聽着耳邊沈烈輕輕淡淡很有辨識度的聲音,下定了決心,把自己用被子再裹得嚴實了一點,挪到沈烈旁邊,緊緊地貼着他:“那你又為什麽要責怪自己?就因為文森特那個人渣?”

沈烈感覺到他過來,很自然的右胳膊繞過去摟住……大棉被,緩緩道:“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也很不好聽。”

寧遠沒有抗拒的躺在他(大棉被?)的臂彎裏,也是輕輕道:“我可以等,也願意聽。”

沈烈聽見寧遠綿軟的聲音,語調很溫柔,鑽進他的耳朵裏,也滲進他的心裏。

寧遠聽見沈烈在他耳邊的嘆息聲,知道說出這件事對他很難,沒有追問,微微從大棉被裏擡起身,借着月光給了沈烈一個溫暖的笑容,讓沈烈即使是在這種光線下,也清楚的看到他臉頰上的小小梨渦。

他說:“我不會逼你,你可以随時準備好了再告訴我。”

兇殺重案組辦公室

格洛瑞娅看見打着哈欠的凱西半閉着眼睛晃悠進來,忍不住問:“文森特的案子,三天了陪審團還沒得出結論?順便問一句你昨天晚上幹嘛了?”

凱西剛要回答,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昨天晚上卡爾發燒了,我照顧他一晚上,加起來也沒睡三個小時。”

格洛瑞娅指了指迪諾的臨時辦公室——那個辦公室原本是隊長的,但是隊長去卧底了,迪諾作為除了隊長之外唯一一個考過警司考試的,在三分鐘之內被提拔成了副隊長入駐了隊長的辦公室等他回來再交接:“你沒有趁這個時候奴役我們新上任的副隊長?”

“問得好,”凱西幾乎是撲到自己的座位上,“要是沒有迪諾,你覺得我還能睡上三個小時?”

格洛瑞娅:“……”

我真是多餘張嘴。

這個時候,凱西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凱西咆哮了一聲接起了電話,表情卻在簡單的三十秒後變成了呆滞。

格洛瑞娅半坐在他辦公桌上,眼見他撂下了電話,沖到迪諾辦公室門口砸門:“快走!陪審團回來了!”

迪諾像一陣風一樣沖了出來,手裏還拿着車鑰匙,不忘回頭對格洛瑞娅和傑瑞道:“你倆看家!”

格洛瑞娅:“……”

傑瑞:“……”

我也想去!

迪諾和凱西到的時間正好,找了沈烈背後的一排坐了下來,都有些緊張。

帕克法官依然坐在法官席,先是讓被告起立,然後溫聲問首席陪審員:“對于文森特奧斯特裏被起訴的一項一級殺人罪,兩項法定強奸罪,一項二級綁架罪,一項故意傷害罪,一項拐賣兒童罪,你們得出了一致判決了嗎?”

首席陪審員是一名中年白人男子,他緩聲道:“抱歉法官閣下,陪審團無法得出一致意見【注3】……”

庭上頓時像炸了鍋,文森特和克萊恩甚至來了一個擁抱,沈烈面無表情,卻還是沒忍住捏了捏鼻梁,寧遠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深重的嘆了口氣。凱西在後面氣的渾身發抖,迪諾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的棕色眼睛裏也滿是壓抑的怒火。

帕克法官敲了三次法錘才讓整個場面穩定下來,他皺了一下眉,但很快松開了,沉聲道:“鑒于陪審團無法做出一致意見,我宣布被告文森特奧斯特裏無罪釋放,休庭!”

一號審訊庭外的走廊裏,凱西迪諾和沈烈,當然還有隐形的寧遠站在一起,正在談論這件事,這時,一身白色昂貴西服的文森特走了過來,臉上依然帶着那種文質彬彬又迷人的微笑,徑直對着凱西道:“凱西,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共進晚餐呢?”

寧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這個男人居然在脫罪的第一時間就來和抓他的警官調情?

凱西面沉如水,再不複平時的陽光,他踏前一步,離文森特很近,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第一,叫我巴倫警官,我不是你的朋友;第二,你沒有榮幸請我吃飯,我從不和殺人兇手戀童癖以及虐待狂一起吃飯;第三,”他的聲音更冷硬,“你給我小心了,我一定會把你扔進牢裏,否則這個警官我也不要做了!”

還未等文森特說話,只聽‘砰’的一聲,随後便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凱西只感覺眼前一片腥紅,面前文森特往後倒了下去,他下意識的抽出腰後佩戴的槍,對準了射擊文森特的兇手。

——那個兇手甚至現在還舉着槍,雙手還在微微顫抖。

迪諾厲聲道:“莉莉!把槍放下!”

莉莉的手控制不了的抖動,目光卻死死瞪着倒在血泊裏的文森特,面目都遍布着瘋狂的神色,大聲尖叫:“他殺了我兒子!他折磨了我的寶貝!而你們居然就讓他這麽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迪諾放緩聲音:“莉莉,先聽我說,把槍放下!”

那邊莉莉和迪諾、凱西在僵持,這邊沈烈注意到克萊恩正給911【注4】打電話,語速非常快。

那邊迪諾好說歹說威逼利誘,終于讓莉莉扔下了槍,凱西一步沖上去踢開了那把槍。

救護車來的很快,把文森特用擔架弄上了車開走,克萊恩走到沈烈面前,沉聲道:“讓你的警官把這個瘋子帶走,我會起訴她的。”

沈烈似笑非笑:“地檢和警官可是兩個系統,我可管不了他們。至于起訴,随便你,記得把起訴書寫好送到我辦公室,雖然我不确定我什麽時候能看到它,畢竟我辦公室文書多了去了。”

克萊恩被噎,追着救護人員出去了。

那邊凱西和迪諾迫于圍觀群衆的壓力,甚至還有人拿出手機錄像的,只能拿出手铐把莉莉拷上了警車。

寧遠冷眼看着整個過程,除開一開始的驚吓,現在已經變成了冷然:“我希望他死了。”

沈烈輕聲道:“他若是死了,莉莉就會終身監禁。他若是沒死,她攤上個好律師,還有可能只判個十年。”

寧遠怔怔的看着他:“……你總是面對這種兩難的選擇嗎?”

沈烈沉默了一下,才淡淡道:“總是。”

作者有話要說:

【注1】 這條注釋是上一張的注。我忘了解釋。沈烈之所以嘴型是O型不是因為驚訝的張開嘴,而是庭審上反對的英語是【Objection】有時間我會把法律庭審時的專業術語單獨給大家列出來解釋一下~

【注2】 紐約的私刑有一種是注射私刑。有沒有電椅我忘記了……

【注3】 通常意義下,陪審團得出一致意見是有罪,那被告就是有罪,一致意見是無罪,那被告就是無罪。然而有的時候案子争議大。合理懷疑多,陪審團就無法達成一致意見,這個時候被告也算無罪釋放。這點和國內應該不太一樣,我記得國內好像是幾比幾大比分就可以定罪。

【注4】 911是美國的報警電話,相當于國內的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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