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術業有專攻你聽過沒!
帶着滿腹疑問踏出兇殺重案組辦公室之前,沈烈讓警官們再去核對一下那個奧斯丁帶來的證人的證詞,看看能不能套出什麽新的證據,自己帶着寧遠回了家。
一進家門,沈烈就開口:“你知道喬安娜要佩琪的胸部和胎兒做什麽嗎?”
寧遠聳聳肩:“我怎麽知道,她是一個反社會【注】,她眼睛都不眨就能幹出來的事,我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
沈烈微微挑眉:“反社會有這麽富有創造力?”
寧遠想了想,盡量選擇通俗易懂的解釋方法:“患有反社會障礙人格的人,性格會展現出冷漠無情,這種冷漠與無情不是所有的都會顯露出來,而是存在于骨子裏的那種陰冷。或者更準确的說,是不關心。他們沒有同情心,沒有羞愧感,沒有悔過心,沒有基本的道德感情和心理浮動。他們不關心他人死活,甚至是自己家人;他們不關心與己無關的任何事——他們中有些人甚至不關心自己;他們對挫折的耐受力極差,如果刺激到了他們,平時的僞裝就會被瞬間撕裂。”
沈烈眉頭越聽越緊:“這麽看來,反社會型人格豈不是非常危險?日常生活裏如果有一個這樣的人生活在周圍跟和連環殺手在一起有什麽區別?”
“唔,也不能這麽說,”寧遠卻否定了他,“反社會也分程度嚴重與否,就像華爾街那些商業大佬們,他們也同樣冷漠無情,也同樣不在乎被剝削的人的死活,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反社會人格,但他們不會像喬安娜一樣拿起刀去殺人。”
沈烈坐在了柔軟的沙發上,下意識的擺弄着手機:“你是說,喬安娜到現在都不覺得她做的是錯的?”
“沒錯,”寧遠肯定道,“你就看她剛才在審訊室,她像是有一點悔過心的樣子嗎?”
沈烈卻抓到了另一個問題的點:“但現在的問題是,是不是喬安娜割下的佩琪的胸部和胎兒?如果是她,為什麽?以及她的動機是什麽?佩琪在任何方面都不能與她相比,佩琪的學習不如她,佩琪的人脈圈子不如她,佩琪的領導力不如她,甚至佩琪的男人都是她的未婚夫——她為什麽會下這麽狠的手?到底是什麽刺激了她讓她不惜撕破這層好姐妹的外衣?”
寧遠看着他,攤開了手:“她有病啊。”
沈烈慢慢卻篤定的搖了搖頭:“我不懂心理學,但從法律上來說,除非找到犯罪意圖,否則無法立案。”
寧遠疑惑的看着他,往後一靠坐在了茶幾上:“喬安娜殺人的動機這麽重要嗎?”
沈烈卻促狹的笑了:“不,動機不重要,意圖才重要。【注】”
寧遠:“……”
這兩個詞有區別嗎?
Advertisement
沈烈一看寧遠瞬間瞪圓的黑眼睛,就知道他肯定是啥也沒聽懂,但又忍不住壞心眼發作,故意板着一張臉不耐煩道:“笨死了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寧遠:“……”
術業有專攻你聽過沒!
又不是你對着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創傷後應激障礙症和反社會人格障礙症一臉懵逼的時候了!
心裏的彈幕刷了滿屏,面上還是期期艾艾死皮賴臉的湊了過去:“……大律師你這麽厲害給我講講呗。”
沈烈一眼就看穿了他心裏的吐槽,忍不住破功笑出來,掐了一下寧遠的酒窩的位置,開始解釋:“動機就是你為什麽要作案,是嫉妒,還是憤恨,還是欲望,還是變态;而意圖,是你通過罪行想得到一個什麽結果:你想讓他死,還是想讓他殘疾,還是想讓他失去一切生不如死。”
寧遠之所以如此年輕就成為首屈一指的心理醫生,理解能力、智商、情商都很高,立時就明白過來這裏面的區別:“也就是說,在法律上,原因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沈烈颔首,進一步解釋:“就好像不管你是出于嫉妒還是憤恨還是欲望,你都殺了人,那你的結果就是一級殺人罪;但如果你沒殺成,人家只是殘廢了,那你就是一級傷害罪。”
寧遠挪了挪被桌子弄麻了的屁股,偷偷伸手揉了揉:“那這不就代表可以立案了嗎?喬安娜的動機不知道,但是意圖很明顯啊,就是要佩琪死,還是不得好死。”
沈烈拽過撓屁股的寧遠,讓他坐在自己腿上,寧遠猝不及防,整個人因為慣性撲了過去,沈烈看的喜歡,忍不住在他嘴角親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道:“但是陪審團不是律師,他們沒上過法學院,他們分不清動機和意圖的區別。很多辯護律師,幾乎是每個辯護律師都會引導陪審團因為動機而扭曲犯罪意圖,以達到讓被告無罪的目的。”
寧遠:“……”
不好意思雖然你占我便宜但是我現在不想和你計較因為我沒聽懂。
沈烈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寧遠怒,伸手掐他脖子:“你給我痛快的說!”
沈烈:“……”
怎麽和剛才的畫風不一樣?
不過沈大律師還是審時度勢的開口舉例:“就比如說,你殺了一個人,因為他以前殺了你全家,動機是報複,意圖是殺人,罪行是一級殺人罪。但是辯方律師就會跟陪審團說:‘原告因為多年前殺了你的家人,卻沒有得到法律的制裁,當他再次出現在你的生命裏時,你忍無可忍了把他殺掉了。’這個時候通常的套路是會搞來二百個專家證明你有精神疾病,還是由于原告帶來的,不應該被判刑,這是我們司法系統欠你的。”見寧遠漸漸露出恍然的神色,他道,“陪審團就被迷惑了,于是百分之八十都會宣告無罪,就算宣告有罪,法官也會從輕量刑。”
寧遠的手已經離開了沈烈的脖子,若有所思:“所以你想找到喬安娜的動機是想讓她不會有這種打感情牌的機會?”
沈烈獎勵的又親了一下寧遠的嘴角,語調卻有些陰沉沉:“我已經受夠了法庭上那種突如其來的驚喜。”
又是夜深,沈烈在左邊已經入睡,寧遠卻睡的極不安穩。他閉着眼,身體有些微微的掙動,幅度不大但是連續不斷。大概過了十分鐘他的魂體慢慢變淡,直至消失不見。
聖瑪麗醫院
病房602
病床上躺着一個眉目清秀的亞裔青年,身上插着好多維持基本生命的醫療設備,原本沒有變化的儀器圖像,卻在突然間開始發出嘀嘀的聲響。戴着呼吸面罩的青年的眼睫抖動了幾下,睜了開來,黑如墨色的眼瞳裏先是茫然,随後轉變成了驚訝和欣喜。
五分鐘後,在辦公室守夜的護士聽到了機器的嘀嘀聲,連忙推開了602病房的門,見到的卻是依然悄無聲息的設備,和依然昏迷不醒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