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玉崼仙林

近來曉得重止每日批閱折子肩頸泛酸,是以我便在修完法道課後,從偲宸宮一路拖着祈宋來到九幽宮,央求他教我幾招推拿之法。

不過,即便是親兄弟也是要明算賬的,故而祈宋打起了我幼時在潦雲谷所種的五十盆花草的主意。我無奈之下,只得捏了一個咒法,将花草瞬間幻至九幽宮中,誰知祈宋心念不死,非要拖着我求教種植澆養之法,我被他幾句詩句繞得頭疼,只得是投降了。

誠然,我曉得祈宋他并不是吃飽了撐子沒事幹,而是他曉得伊人一向喜愛花花草草,此番如此用心,不過是為搏美人一笑。

啧啧,沒想到這風魔萬千女仙的倜傥神君如今也有此番深情,真是多虧了伊人小仙。

是夜,祈宋折騰了半天還是沒有把五十盆花養好,倒是把花草給澆死了,傷心的他拖着我哭喪道:“慘了慘了,明天我要見伊人,沒了這禮物,我可如何是好。”

我困意漸起,怏怏道:“那你就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花送給她不就好了。”

他将折扇合在掌心,笑道:“這敢情好。”

“……”

戌時,學會了推拿之法的我困意漸入,準備拾掇回宮,可祈宋卻攔住我道:“令你春意萌動的意中人說,我借你行,但必須把你親自送回宸天宮,以保安全。”

我切了一聲,笑意頓起:“我司蓁是誰,還用你保護,娘炮也太誇張了吧。”

祈宋拍了拍他的破扇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走吧,春意萌動的女君~”這調侃的語氣委實激得我擡眼一瞪。他讪讪一笑用扇子捂臉:“喂喂喂,再瞪就不漂亮了。”

“瞪一下你又不會懷孕,怕什麽。”

“……”

回宮半途之中,一輛绛紫色的馬車踏着皓皓雲層路過我們面前,這盛氣淩人的場面令祁宋愣了愣。

我順着他沉重的目光望去,一位美人正掀開轎簾,自上而下俯視着我們。

我覺得這位仙僚十分面熟,便友善地笑了笑,這一笑則引得她明豔的一雙丹鳳眼頓了頓,倏地蜿蜒出刀鋒般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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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反差令我心中咯噔一聲。

神馬踏着雲層漸行漸遠,而我依舊能看到那位坐在轎上的美人回過頭來,朝着我陰冷一笑。頓時,我覺得寒毛林立:“我怎麽覺得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把我殺了才甘心?”

祈宋從剛剛的沉思之中回過神來:“不就是被瞪個一眼兩眼的嗎?反正又不會懷孕。”

“……”

此番路途遇上這個美人,着實令我疑惑,但我一顆心都挂在重止身上,則自是無甚心思去思忖別人如何,是以我一回到宸天宮,便直直殺進重止的寝室之中。

借着燭火搖曳出朦胧的光暈,我瞧見輕如蝶翼的紗幔後,影影綽綽坐着個人。

我走進一步掀開紗幔,這便看見高如壘石的折子邊,重止他左手撐額靠在扶椅上,右手輕捏着一本折子,一雙古水無波的眸子被幽長的睫毛阖住,下颌被燭光映得溫軟。

我雙手抵着下颌,看着燭光下的他,突然覺得衆生化千百像,但每個像卻只有兩個面,一個是世人看到的,一個是世人看不到的這句話說得忒有道理。譬如衆仙都只看到重止殺伐果決、肅穆冷情的一面,卻沒看到他今夜安靜柔和的一面。

欣然至此,我腦門發暈,頓時有一種想要戳戳他小臉蛋的沖動。

這個邪惡的念想一出,手指便忍不住幹了一回大膽的事兒。

然,我剛剛觸及到重止冷冷的臉頰,他墨黑色的睫毛便瞬間掀起,我楞了楞,手指已經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我腦門卡了卡,只得讪讪一笑。

重止挑眉問我:“怎麽不繼續摸了。”我嘴角尴尬地抽了抽,無奈道:“重止娘炮,你還真……”

“我怎麽了?”他問得很是平靜,像是要等我怎麽回答他這個問題。

我對上他的眸子,小聲道:“臉皮厚。”他笑了笑,似乎一丁半點兒都沒在乎我對他的如此鄙視,反倒是順勢一拉,把我摟入他的懷中:“困嗎?”

我靠在他結實溫軟的懷中,臉紅了一片,嚅嗫道:“不……不……不是很困。”

重止帶着沉沉厚厚的鼻音應了我一聲,雙臂從背後柔柔地把我環住:“那就再陪陪我。”我點了點頭:“你的脖子還時常痛着嗎?”

他淡淡回了我一句:“老毛病了。不要緊。”

“我今日學了個技藝,你想不想看。”他訝然一愣,一雙星眸頗有深意地瞧着我。

我走到他身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捏了捏手指,準備施展技藝,然此刻重止卻輕笑一聲,拿起桌上的青瓷茶盞:“你真的會?”

我斬釘截鐵地回他:“廢話!能得本女君親自伺候,你應該覺得很榮幸。”

重止修長的指尖優雅地掀了掀蓋子,飲了一口茶水。我閉上眼,往他肩頸一掐一推。他幹咳幾聲,手中的茶盞顫動得厲害。

我心中一急,便拍了拍重止的背脊為他順氣。

他瞧着我:“你殺人不都是用劍的嗎?什麽時候改用手的?”

我一個火大,直接給他一掌,豈料被他右手機靈一握,我一個掙紮,卻被他這麽一使勁一扯,竟踉跄一倒,重新栽在他懷中。

“放手!”

“不放。”

重止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的眸子,臉愈靠愈近。我一路後退,他用右手抵着我的後腦勺,令我不得後退,此刻,昙蘿花香如魔咒一般吸引着我。這個氣氛,寂靜之中帶着幾分情調,暗然之間帶着幾分動情。

我緩緩閉眼,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我鼻子卻嗆了嗆打了一個噴嚏。

重止嘴角挽起一個弧度:“你還真是會磨人。”話落,他把身上的白色外袍脫下,将我裹住:“來,穿上,別着涼了。”房中燭影搖曳,他的聲音更輕:“你今天去九幽宮就是跟祈宋學的這個?”

我點了點頭,他目光柔和,擁我入懷:“你能這樣為我,我很開心。”

他光潔的下颌抵着我額頭很是溫軟,環抱着我的雙臂很是舒服。腦袋混混沌沌之間,我覺得甚是困乏,便在他肩膀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了下來,這一躺,由于太過舒适就睡了過去。

良久,耳邊低低地響起一個聲音:“司蓁,無論你命格多煞,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你出事。”

我神識迷迷糊糊,淺淺地嗯一聲,只覺得他将我摟得更緊了。

皓日,天君命重止前往西方梵音聖地,參加仙佛兩界的論法大會。臨走前,他替我請了七天病假,并于宸天宮前打下一層堅不可摧的結界,令我不得出門半步,我知道他這般防狼防虎的是怕我命格劫數将至,恐有禍事發生。

傍晚,祁宋匆匆而來,面色蒼白焦急,來時見狀已不用我多言,直接以折扇在結界上劃開一道門。

我唔了幾聲,贊嘆他好本領。

怎曉得他不言一語,立即拽着我直直往外跑,直到出了宸天宮他才告知我,伊人因擅自進入玉崼仙林盜取稣鳳花,破了天君的來雲封印,致使仙林中的妖龍趁亂而出,而伊人也被嗜血的妖龍咬成重傷。

幸虧他極時趕到,将妖龍束縛于玉崼仙林之中,并封鎖消息,以免天帝知曉後重重治伊人一個擅自闖入禁地,解封妖龍的罪名。

祈宋這般處事,果然細致周全。

然,此番對祈宋無比贊嘆之後,我腦袋一岔,想起前段日子重止怕我又一個不長心眼,再次踏進這一片仙林之中,遂給我補了一回關于這片玉崼仙林的知識。

據他所言,這玉崼仙林乃當年仙妖兩界當年大戰之地,當年妖界群起圍攻仙界,天帝派了九位神君禦敵,仙妖混戰之中,大多數妖獸餘孽被封入仙林。自那以後,玉崼仙林便被視為禁地,林中仙草靈藥也被衆仙棄之。

當日,我誤闖禁地,實在不知這一事,可如今曉得之後,便對伊人多了幾分敬佩。

一盞茶的功夫,我們已趕至仙林中,可眼前的一幕卻令我驚愕。

一棵參天古樹下,昏迷不醒的伊人被一團極強的仙力護着,周身滿布鮮血,手中緊緊握住初初我剛入仙林時瞧見的銀色花菇。

我矮身欲碰伊人周身那團金光閃閃的光澤,祁宋急急攔我:“別碰她。這一動,她周身的仙澤一散,毒氣便會攻心。”

我訝然:“怎麽會這樣?”

祁宋眸色沉沉:“不知,昨晚我到明粹宮尋她,小宮娥說她前往神文書閣尋一些仙冊本子。我料想她很快回來便在明粹宮等她,但一等便等兩個時辰,我覺得事有蹊跷,則去神文書閣尋她,可看守書閣的仙使卻說她早已離去,還說臨走前她翻閱了一本仙藥神籍便急急離開了。我想着這偌大的天宮怕只有玉崼仙林有諸多奇花異草,便來這尋了,果然……”

他話語至此,被一聲哽咽聲淹沒。

記憶裏,祁宋是個善喜言笑、風度翩翩的風流神君,以往我見多了他和善風趣的潇灑模樣,卻從未見過他如此心急如焚的傷情模樣。看來伊人之于他,不僅僅只是救命恩人或者往來過客,而是誠如他所言,弱水三千他唯一認定的一瓢。

沉思到此,祈宋打斷我的思緒:“怎麽辦?兄弟,你有什麽辦法?”

林中瘴氣漸漸彙聚在一處,恍如一道白鈎,把我回憶中的那片十裏紅珊海林拉出。

我負手而立在潤沐身側:“這紅珊雖然頗有姿色,可惜不能結果子,真是可惜可惜。”潤沐莞爾一笑:“司蓁,這你可就錯了。這海宮中的紅珊雖然不能結果子,但卻有能解萬毒、活死血的功效。”

“是嗎?這東西倒也挺管用的。”

回憶被一聲巨吼截斷,妖龍破開祈宋的束縛之光,從林中猖獗頓起。

“不好!兄弟,你先幫我護着伊人,我去收拾那妖龍!”

“喂!”

還沒等我說出法子,祁宋早已躍雲而上,拔出長蕭與破咒而出的妖龍火鬥。

皓皓妖風肆虐地刮來,我仰頭一瞧,祈宋浮立于妖龍之首,青袍飄飛,周身仙澤四溢。妖風滾滾間,一曲震耳欲聾的調子自他長蕭上來回起伏的指尖利落而出,霎時,一股強大的光澤旋落,如一道道狠厲的光劍将四周的蒼翠古木截斷。

唔,不愧是當年統領五萬天兵,征戰在四魔妖族之地,順利砍下嶼昊鬼君的祁二殿下。

我以前總覺得祁宋一執扇翩翩公子,實則想不出他身披盔甲、征戰沙場是個什麽模樣,所以聽女仙僚娓娓道來時,我總覺得不過也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的贊嘆之詞。不過,今日看來所言非虛,平時的小打小鬧,不過是他讓着我罷了。

我拔劍而出,目标直指妖龍的背部,按照長蘇教授我的‘大蛇打七寸’的法子狠狠揮了幾劍。

站在龍頭上的祁宋瞧着我這一招:“兄弟,他不是蛇。”

“管他的,是龍是蛇砍了再說!”話畢,七道劍光利落地伴着幾聲‘呲呲’聲響落在妖龍背上。

“收!”我收劍回鞘:“一,二,三,倒。”

“轟隆!”一聲,妖龍如巨石一樣跌落而下。祁宋騰空而落,把碧玉長蕭扣于腰間,急忙問道:“司蓁,你是否有法子?”

我頓了頓,想着我即便不情願再踏進蛟龍族一步,但現下救人要緊,這些恩怨情仇暫且先擱置在一邊,遂點了點頭,将伊人暫時收進重止予我的蓮羽盒之中。

“走,跟我去蛟龍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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