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赤水女皇
聚靈臺第七層,一道雕刻着上古圖騰的大門灼灼發光,門上尖牙三眼的鬼魅怨獸張牙舞爪,猙獰至極。
我思量在三,決定道:“魅靈乃四方怨靈之首,修為更是在其他三靈之上,兄弟,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祈宋的折扇‘啪’的一聲打斷我的話。
“你雖不想連累于我,然,我卻并非是丢下兄弟之人,雖然我現在對于你的身份有太多疑惑,但我心裏明白,無論你是誰,是上古鳳歌女神也好,是如今的司蓁女君也罷,你都是我的兄弟。既然是兄弟,那就該講究一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說是不?”
我怔了怔,甚是覺得我今兒個真是踩了一回狗屎運,才得了這個義薄雲天的兄弟,遂再婆婆媽媽就忒違了我原則了。
我伸出手掌,道:“好,就讓咱兄弟大幹一場!”
幽暗的塔內,祈宋緩緩一笑,手掌在半空中與我正對一擊:“好!”
語落,我便先行開路,然肩膀卻在往前的一刻,被祈宋抓得正着:“司蓁,你一定要活着,活着告訴我一切。”
瞧着他一絲不茍的神色,我的聲音竟然不知不覺地沉了下來:“我不會死的。”我默了默,将聲音壓得極低:“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這。”
“什麽?”
“沒什麽。”
言及于此,我們面前的玄色大門打開,幽藍色光澤自門縫中穿透而出。此刻,我瞧見四方怨靈之首的魅靈拿着海靈珠,支手撐颌,眉目緊閉,端坐在玄色寶椅之上,樣子在幽藍燈光下被襯得愈發的蒼老。
半晌,她的眸子終于緩緩睜開,聲音極是沉:“鳳歌,你終于還是來了。”
我微微上前:“廢話少說,要戰便戰!”
魅靈冷笑:“果然是鳳歌女神,即便樣貌已易,修為不複上古,但氣場卻絲毫不減當年。但,你真的以為我會放過你嗎?”這怨恨的聲音一畢,她立即把海靈珠浮在舉頭三尺之上,以海靈珠之光施展出魅術之陣,将我們困在血魅法陣之中。
萦繞不散的幽幽怨氣中,我們被強大的束力縛着,掙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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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靈快意十足:“哼,你不是要海靈珠嗎?它就在我這,你倒是來拿呀!”
我看着心心念念的珠子,腦袋一亮,便抵着夜绫劍砍斷周遭的束縛之光,可這一動手,周遭的光束卻如一道道利刃把我全身劃破。血,滴滴答答地順着我的玄袍滑落至地,所到之處都蜿蜒出一道妖豔的血跡。
疼痛,深入骨髓。我緩了緩,繼續前進。
在這個節骨眼上,我發鳴的耳邊傳來祈宋急急喚我的聲音,但我曉得我不能停下來,只能這樣往前走。我告訴自己,不能害怕,絕對不能!他還在等着我,他還在等我!
海靈珠熠熠生輝,光澤如一道輕紗鋪滿了一地。
我擡頭,瞧見了不遠處一身白衣的玄夜淺笑着,向我伸出手。
這一刻,我想對他說,那些你所能為我做的卻沒能開口的事,我都明白。只是請你原諒我,原諒我在這一段緣分中做得不夠好,原諒我知道我福薄但依舊想靠近你,請原諒我想把最好的留給你。若今日,我能闖過這關,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神思歸來,面前的幻影已散。
我咬着牙,忍着疼,一步一步地走着,海靈珠就在眼前,然越是接近,疼痛卻越地發深入肌理。我知道,那些老天沒能仁慈恩賜的卻又是我們想要的東西,除了争取,別無選擇。
我終究不能回頭。
此時,指尖與海靈珠的距離就只剩下一寸。
我心甚是歡愉,準備用手穿破滾滾光障取下珠子。可就在這一瞬,一個紅衣身影先我一步,橫空一掃,奪下珠子。
濁濁怨氣中,幽光漸漸散開。
影靈站在我面前,情緒很是激動:“姐!你竟然啓動血魅之陣!你可知不過須臾片刻,此塔盡毀,屆時誰都活不了!”
魅靈拂袖一怒:“那有如何?我等了十五萬年,就等着這一刻,同歸于盡又有何懼!今日無論如何,我也要讓鳳歌為我陪葬!”她眸子一頓,對着下方的影靈道:“怎麽,難道你怕?”
“我自當不怕!”
“那就少廢話!”
音罷,聚靈塔晃蕩震動,沙礫巨石自高大的塔牆之上滾滾滑落,慌亂之間,海靈珠自影靈的手中漂浮而上。
我踏着碎石飛躍而起,将珠子緊緊握在手中,但正當我一顆鳥心十分欣慰之時,一塊巨石自我天靈蓋的上方砸來,所幸掙脫陣法的祈宋順勢一扯,拽着我避開巨石,往塔頂沖破而出。
可此刻,已近乎瘋狂的魅靈卻拽住我的腳,聲音極低字字狠毒:“我活不了,你也別想走!”
因着魅靈的拉扯,我與祈宋只得是懸于塔的中央,動彈不得,周遭巨石紛落,眼看這聚靈塔就要坍塌。但就在這個緊要關頭,我發上的紅絲帶忽地飛揚在半空之中,散出一道灼灼紅光,把魅靈震開。
趁着這個契機,祈宋拉着我飛出塔。
茫茫忘憂海上,聚靈塔霎時如同頂天巨人一般頃倒,沒入洶湧的海水之中。
沉雲之間,祈宋搖了搖頭:“一切盡毀,終成一場空。”他話語一落,我自是支撐不住湧出一口血來,他見我這個窩囊模樣,随即以指捏術将仙氣灌入我的體內。
須臾,我傷勢漸漸好轉,這便心急站起:“祈宋,我還得去一個地方。”
“你都這個模樣了,還要做什麽?”
“只有集齊比翼血、海靈珠、鎮妖印,才能把存在我三魂六魄之中的封印解開,屆時上古修為一複,我便能将修為全數渡到重止身上,這樣他就可以複活了。”
祈宋驚愕一頓:“什麽!你的意思是一命換一命?”
我點了點頭。
他臉色愈加沉重:“原來你說你可以守護下來,留給他唯一的東西是這個意思。早知你會幹這樣的傻事,我絕對不會幫你取海靈珠!”
我笑了笑:“可是來不及了。你已經幫了,不是嗎?現在就差這最後一步,就由我親自完成吧。”言畢,我喚出蒼暨,騰于它的龍身之上。
祈宋站在雲騰之間,眉目甚緊:“你去哪?”
“空間罅隙,昊天玄境,奪鎮妖印!”
他聞我此言面色陡然一白,字字擲地有聲:“司蓁,你可知鎮妖印一離,妖界赤水女皇重臨三界,會是何等的生靈塗炭!你不可為重止如此為之!”
我心頭兀地一震:“我自是曉得奪鎮妖印的翻天後果,你放心,我不會讓赤水女皇重臨大地,致使三界塗炭生靈。祈宋,你別忘了,我和阿爹留着同樣的血!”
“司蓁!”
祈宋落于半空的呼喊聲震驚又急切,我已載着蒼暨飛至數十米之遠。
少頃,我乘着蒼暨已來到空間罅隙之內,昊天玄境之中。
濁濁妖氣彌漫,暗暗幽色令人窒息,唯獨那封印濁濁妖氣之口的鎮妖印泛着一絲銀色光亮,令人安心。
五萬年,整整五萬年。
阿爹用一身修為血祭鎮妖印封印赤水女皇已過五萬年之久,如今我親眼看阿爹阿娘當年羽化之地,一顆鳥心實在拔涼。雖然我乃上古鳳歌,但我也是司蓁,我永遠都忘不了阿爹在我還是個球時,對我的關懷與守護,更忘不了他臨羽化前,為我所安排好的一切。
我揉了揉眼,俯身而跪下。
“阿爹,如今我已覺醒,但不管是鳳歌還是司蓁,我都不能讓重止就這樣離我而去。就當女兒不孝,擅自拿走你當時以身加固的鎮妖印,待重止重生,女兒再來向你負荊請罪!”
話語落下,昊天玄境內泛起陣陣回音。
我起身飛至濁濁妖氣之口拔下鎮妖印,剎那間,整個空間罅隙晃動不已,滾滾妖氣已蓄勢待發,欲要沖口而出。
“真妙呀!太妙了!當年旭堯神君将我困于此處五萬年,現在由他的親生女兒為我親自解開,甚好甚好!”
赤水女皇!
我手拿鎮妖印,浮立于半空:“赤水!你莫要太得意!你且看看我是誰!”
她默了一陣,驚恐道:“你是……你是上古鳳歌女神!不可能……不可能,上古鳳歌女神早已羽化湮滅,你究竟是誰?”
我冷笑一聲,幻出夜绫劍劃破手指,以血引出五萬年修為化為光鏡,重新打開妖氣滾滾的缺口之上。
“不管我是誰,都是今日封你之人!”
她看着缺口被融入我封印之血的光鏡慢慢修繕完畢,震驚喊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昔日的賬,我們改日再算!”語畢,我便騎着蒼暨拂袖而去。
回程途中,我修為盡失,但即便是這樣,我還是能夠感覺有一股靈力在支撐着我。可照理說我用了五萬年修為壓住赤水之後,本當是修為盡失,靈力渙散,所能支撐不過十二個時辰,且這個不争氣的身子骨應該比眼下這個情況還要來得更糟,然,事情卻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這神邏輯讓我理解不透。
我拍了拍蒼暨的龍角,向蒼暨抛出這個疑惑。
涼風獵獵間,蒼暨沉思許久,道:“興許有另一股無形的力量隐匿在您身上,您尚未知曉。”
我愣了楞,倏地看見發尾之處的紅絲帶飄飄飛揚,于層層霧霭之中泛着冷光。蒼暨赤紅的雙眼微微上揚,愕然出聲:“這不是上古之時,玄夜真神親自編織送給主人的嗎?”
隔着層層雲海,我腦中那一段甜蜜的上古回憶忽然抽絲剝繭而來。
“喂,娘炮,我都送你鴛鴦荷包了,你怎麽就沒有點表示呢?禮尚往來那才是我們上古真神應有的風範不是?”
“喏。”
玄夜把一條紅絲帶放在我手掌心,目光熾熱:“你頭發太多,平時又不绾發,用根紅絲帶系着正好。”
“你的意思就是我懶了?”
他伸手将我臉捏得歪七扭八:“你的悟性不錯。”
“……”
回憶戛然而止,我不禁揚起了一個笑容。
想來,十四萬年之前,玄夜把這一條親自編織的紅絲帶送于我手,十四萬年之後,化為重止的他又親自為我系上。凡塵之中,那一聲聲不能取下來,無亂如何都不能取下來,我便再也未曾取下來,如今想來,真是傷情。
蒼暨疑惑道:“上古之時,這條紅絲帶未曾附有靈力,現如今卻附有的兩萬多年修為,平常可護宿主免受外來水火雷電的侵蝕,主人可知為何?”
此問止于袅袅雲層之中,如同巨石一般砸得我一顆腦袋十分清醒。
原來初初我在幽冥地界之中沒能被萬年玄冰凍化,也沒能在雷懾之籠當中被驚雷電死,亦是沒能在歷經火劫時被蠻荒天火燒死,更是在聚靈塔中能僥幸逃脫,全是因為有這條附有重止兩萬多年修為的紅絲帶。
怪不得,一向從未敗過的重止會被桀骜的一道蛟龍巨刀傷得十分嚴重,原來他早就将兩萬多年的修為附在這條發帶之上。
想到此處,一股麻痹之感蔓延至我周身。
在這一世的裏頭裏,他對我的那些好,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