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
的态度,但實際上,我這個人也不怎麽樣。”她說到這兒,略頓了頓,一直看着前方的眼睛裏,似乎正在隐隐地晃動着某種看起來并不很真實的水意,然後,她接着說:“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不相信愛情的。”
沈再橋不再出聲,只是皺着眉,靜靜地聽候下文,一邊咬牙忍受胃裏漸漸猛烈湧上來的翻絞。
“說實話,其實像你這種游戲愛情的人,和我這種藐視愛情的人,最終都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所以我想,今後我們是不是應該要活得認真一點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沈再橋擰眉看着馮沁渝,此時越發肯定她是有遇到什麽事了而不僅僅只是在看到他的落敗與軟弱時才對他施以如此意外的溫柔。
馮沁渝隔了好久也沒有應他,只是将眼一再地注視在車前窗,玻璃上的霧氣這時已漸漸散去了,就像他們之間剛剛那場錯誤的迷亂,也終将會漸漸消亡……
“沒什麽意思,”她收回目光淡淡地回答:“就只是覺得有點難過,有點感觸而已。”
沈再橋瞥她一眼:“別這種表情,看上去怪怪的,一點也不像你了。”
馮沁渝頓時回頭瞪向他。
沈再橋也沒看她,像是早已知道她會是何反應似的,表情一派輕松地說,“不要緊,今晚的事我不會跟別人說的,話說我這個花花公子也不是白當的,這點意識還是有的。”他用力壓住心裏那些雜七雜八的情緒,對着她重新又展開了一個慣常的嘻笑:“更何況,那天我仔細看過了,你未婚夫比我胖的多,就是光用摔的,我也已經摔不過他,你知道,騙女孩子我在行,跟男人打架……”
“我打算退婚了。”馮沁渝輕聲打斷他。
馮沁渝的這一句話,就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地截斷了沈再橋剩下來的胡言亂語,今他頓時猶如被人毒啞了一般張圓了嘴巴愣在了當場,一時間,竟然再一次讓大腦紛亂成了一團。
※ ※ ※ ※ ※ ※ ※
“小寶,我活不久了……”
小寶,我活不久了……倪曉錦一邊奔跑着,一邊還要忍受着大腦裏不斷在重複播放的倪曉嘯的這一句話,字字猶如重雷,深深地砸在她的心窩上讓她快要發瘋崩潰了。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她大喊着,抓着倪曉嘯的手臂沖着他瘋狂大吼:“我不會讓哥哥死的,我要救你,我要找全世界最好的醫生來救你!!!”
天色已經全黑,巨大的夜幕猶如一頭怪獸,正在瘋狂地吞噬着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亮光,道路的盡頭,只細微閃爍着孤單伫立的路燈那一點點卑微而慘淡的光。她一路奔跑着,雖然沒有方向,沒有目标,但卻不知不覺地,還是跑向了在她潛意識中想要跑到的地方。
呼救!
在這個世界上,在這個城市中,她只剩一個哥哥而已,自從母親去世後,哥哥就是她倪曉錦唯一的親人了,可現在,哥哥倒下了,她該去找誰呢?
她跑到全身無力,終于在一幢公寓樓下停住了腳步。
她擡着頭用力地喘息,将眼睛瞄向公寓樓上某個樓層的燈光。
“沈醫生果然是治療心髒病的高手啊。”
“這麽嚴重的心髒病患者都還是能被你救活,沈醫生你好了不起啊……”
“反正,只要有沈醫生在,就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對嗎?
現在,是不是只有他可以求救了?是啊大叔,現在,小寶只有你可以求助了,否則的話,小寶可就走投無路了……
她喘着氣,帶着越發忐忑的心情,搭上了去往大叔家的電梯。
幾分鐘後,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倪曉錦邁開大步走出去,卻一眼看見……
大叔正站在門口的垃圾桶前,一手撐在牆上,一手按在身前,向前彎着腰,一口,一口地吐着……
“大叔!!!”她幾乎是用沖的,不過才兩步就跑到了他的背後,而低頭目視之處,看到大叔吐出來的穢物——一大灘淡黃色的胃液,她的心,頓時糾結成了一團,眼淚奪眶而出。
Chapter 43
沈再橋正吐到全身失力渾身發涼的時候,背後忽然襲來了一股熱風,一聲熟悉而又久違的‘大叔’,竟讓他突然間為之全身一震!
他猛回頭,結果就真的看見是倪曉錦,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居然就有些百感交集地脫口而出:“小寶!”
小寶。
倪曉錦的眼眶,因了這一聲小寶又再次爆紅了上來,但到底還是更擔心大叔,張口問他:“大叔,大叔你這是怎麽了?是胃病又犯了麽?怎麽會吐成這樣呢?”
誰知,沈再橋卻沒有回答,而只是一再留戀似的看着倪曉錦,眼裏的神情,時而感激時而哀傷,種種情緒猶如亂麻一般糾纏反複,最終,卻定格在一片深不見底的自我包覆中,他搖了下頭問她:“你怎麽來了?”
倪曉錦卻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他的眼神,低頭在他身上找鑰匙:“大叔先別說這些了,快先開門進去,我給你燒點開水吃點藥吧。”
沈再橋便淡淡地笑了笑,并不阻止,任由她随便弄去,像是以往相處時那樣,将她看成自家人,毫無芥蒂。
只是,真的還會跟以前一樣嗎?
當沈再橋低眉看着倪曉錦在他面前掏出鑰匙又笨手笨腳地開着門的動作時,他在心裏不禁就黯黯地這樣想了一句,然後,一股越發厚重的挫敗感便像山一樣又一次向他沉重壓來。
倪曉嘯,雖然你最後沒有讓我死成,但你已成功将我的心徹底毀滅,我想我此生,都不會再投入任何感情與女人接觸了,我這承載了太多死亡的充滿了罪惡的生命,也已經無力承受任何女人施予我的愛情了,我,已經成了一個天堂拒收的惡棍,一個,活該被世上任何人唾棄與踐踏的小醜。
推開門,倪曉錦轉身扶着沈再橋到沙發上坐下,一邊已熟練地跑到廚房裏燒上了水,跟着又去置物櫃裏把所有的胃藥全都翻了出來,“大叔是需要止吐的解痙的還是要暖胃的?”可是卻沒有聽到大叔的回應,她回頭,看到一道正往衛生間踉跄飄去的身影,她跺了一下腳把一堆的藥攬在懷裏追了過去:“大叔,大叔……”可是衛生間的門已被及時地關上。
沈再橋站在馬桶前面,還在不住地往外翻嘔着,眼淚與鼻涕均已失控地齊飛,聽到門外響起的倪曉錦不無情急的呼喚聲,心裏想着是,自己如此狼狽的這一幕要是被小寶看到了,那他帥大叔的一世英名豈不是要一時盡毀?可越是這麽想,這胃裏就翻絞地越厲害,嘔吐也是根本連停也停不下來。“大叔,你沒事吧?要不要小寶進去幫忙啊?”倪曉錦在門外急得連連拍門。
“不用,沒事。”沈再橋抽空簡短地回了一句,而後伸手按動了沖水鍵,嘩的一股水流,頓時将馬桶裏的那一灘夾雜血色的穢物沖得一幹二淨,他回身打開水籠頭掬了水洗了把臉,又用清水和漱口水各漱了好幾遍,直到仔細确認了絕對不會留下任何可供擔心的蛛絲馬跡之後這才擰開門走出衛生間。
一直等在門外的倪曉錦第一時間迎上來遞上了藥和溫水。
“謝謝。”沈再橋挑了幾顆服下,再将水杯接過來喝了幾口,擡頭,他看見倪曉錦并不怎麽好的臉色,再次發問:“好了,我沒事了,你呢,找我有事嗎?”
聞言,倪曉錦的神情越發顯得慌亂,她低下頭,先是勾了一下散在耳邊的發絲,然後又不安地搓了搓手指,最後才匆匆忙忙地說了一句:““大叔你還是先坐下休息一會兒再說吧。”
沈再橋看了她一眼。
不過才幾日不見,小寶的臉色就變得好差,他想,不管是誰都好,在這一場劫難當中,大概都沒有不受傷的人吧?他閉上嘴沒有再追問,默默地走到沙發上坐下來。倪曉錦踟蹰片刻也跟着走過來坐在他旁邊的位子上。
可是坐下後,她也還是一直都沒有說話,瞪着一雙略顯空洞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地板發呆。
一直沉默。
氣氛陷入前所未有的尴尬。
沈再橋輕咳一聲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但實際上這個動作,他也只是想試圖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好忍住想要伸手掐胃的動作,可誰知……“大叔還很疼嗎?”
果然小屁孩的眼睛比較尖嗎,到底還是被她發現了,而且她的表情也還跟以往任何一次一樣,一副又是心疼又是惱怒的樣子沖他頻頻皺眉,“大叔你怎麽還是這麽不會照顧自己啊?大叔的胃,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好呢?”
她的話聽起來好像是在抱怨,但語氣裏卻充滿了心疼,好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似的,好像,他還是她過去喜歡的那個大叔,好像,他們還一直處在過去那段短暫卻又美好的幸福時光裏似的。
“小寶,你不恨我?”看着倪曉錦向他走過來又一次用她的手幫他輕輕揉胃的動作,沈再橋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主要是因為這個困惑,說實話也已經困擾他太久了,“小寶,跟我說實話好不好,你跟我在一起,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倪曉錦愣了一下,顯然是腦袋有些當機,完全沒預料到大叔這個時候會對她提出這樣的問題。
她還在輕輕地揉着大叔的胃,小小的掌心裏透着淡淡的溫暖,卻仍是不能阻擋她的猶疑與糾結,她的表情,漸漸顯出掙紮的痕跡,像是在跟某種難言之隐做鬥争似的。
沈再橋定定地看着她,似乎預感到正有一股越來越巨大的悲怆正在等着他。果不其然。良久過後,倪曉錦不答反問:“大叔啊,我哥哥快死了……我能不能……請你去救救他啊?”
沈再橋登時皺起眉頭:“你哥?他怎麽了?”
倪曉錦不敢擡頭:“哥哥的心髒病,醫生說,很嚴重了……”她的聲音就像一只小雀一般哀哀地啼,連帶着頭也是,一路地低下去低下去,簡直快要低到了塵埃裏,她的樣子,好像自己是個殺人犯而正在祈求着被害家屬原諒似的羞愧難當,打着結巴說話:“我知道,大叔一定很恨我哥哥,不,應該說根本就是恨不得他能馬上就去死掉吧,可是,對于我來說,他卻是我唯一的哥哥……”說到這兒,倪曉錦又慌張地擡起頭來越發膽怯地看了沈再橋一眼:“所以大叔啊,我能不能求求你去救救我哥哥啊?我知道,像大叔醫術這麽高明的人,一定可以救活我哥哥的,所以,我只能來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
沈再橋靜靜地聽着,聽着,眼裏漸漸就凝上了一層類似受傷後的狠厲,他握緊拳沉默良久,方才蹙起眉端冷笑一聲:“倪曉錦,你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又回到我這裏來的?”
倪曉錦怔怔擡頭,幾乎有些無法置信如此陌生而遙遠的一聲冷笑,竟是大叔給她的。
盡管她早就設想過也許會遭到大叔的拒絕,但直面現實的這一刻,還是讓她有些慌亂,但緊接着她就确認了她并沒有看錯,因為面前的大叔還在繼續用他那充滿譏諷和嘲弄的口吻對她說道:“這算什麽?先是為了幫你哥哥報仇所以來我身邊當眼線,現在,又是為了救你哥哥來求我為他治病?倪曉錦,你當我是白癡啊還是一顆你可以随意玩弄的棋子!!!”
倪曉錦徹底傻住了。
也許是她想錯了,一開始她就想錯了,她應該早就想到,終究有一天她與大叔之間的關系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就像哥哥說的那樣,複仇本身就是一件沒有退路的事,沒的後悔,沒的選擇,只能是一條路走到黑……更何況,她倪曉錦用的還是這世上最笨拙的一招……愛情。
只會萬劫不複,将自己卷入更大的旋渦而已。
可她偏偏就沒有想到,既已傷人,又怎麽可能不自傷?而最大的意外就是,大叔竟會是一個比她想像中還要冷血無情的人。她是瘋了嗎還是傻了吧,居然會,想到來求大叔來救她?
明明,虧欠大叔的人是她才對吧,她,怎麽還有臉來求他呢,所以大叔不答應她是對的,所以大叔會罵她會對她冷笑也是對的,因為大叔還在生氣,大叔還在生她的氣所以才會這樣對她的,對嗎大叔?她埋下頭,忽然間失去了所有說話的力氣,在心裏,一邊責罵着自己,一邊哀傷着自己,然後這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兩人同時擡頭,沈再橋撐起身體走過去開門,看到的是馮沁渝,但他不會想到,在倪曉錦的眼中,她看到的,卻是一個女人。
“再橋,藥。”馮沁渝站在門口晃了晃手裏的藥盒,“怕你家裏沒有,所以跑去買了。
“謝謝。”沈再橋輕聲回答接過藥盒,語氣暫時恢複原有的平靜與溫和。
倪曉錦從沙發中站起身,就那麽傻怔怔地看着門口那兩人親切交談,眼眶裏漸漸就浮出淚水來。而後,她突然間發狠般地走向了門口,本來是想奪門而出的吧,卻又因為胸口處那像是快要抓狂出來一般的劇痛讓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又猛的一下轉身過來對着沈再橋吼出一句:“原來大叔您這麽忙啊,還真是對不起您了呢花心的帥大叔,都怪我太沒有眼力了才會這樣沒臉沒皮地像個笨蛋一樣地打擾了您的花前月下,我可真是不好意思了!!!”
可她這邊剛剛吼完想走,那邊沈再橋卻已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并且用力地将她拖回門裏來對她低頭怒喝:“小寶,你在說什麽!!”
一旁的馮沁渝見此情景,略顯詫異而又尴尬地沖着沈再橋笑了笑,然後就默默地合上門離開了。
室內頓時又安靜了下來。
沈再橋抓着倪曉錦的手腕将她一把拖到門邊的牆上,惡狠狠地将她的兩只手腕交疊在一起壓在自己的掌心裏,跟着,欺身向前,用自己那高大的身影像座小山一樣整個地籠住了她。
一時間,倪曉錦就被他壓制其中動彈不得,掙紮未果,只好厲聲吼他:“你想幹什麽!!!”
沈再橋卻只是又恨又痛地看着她,幽深的眼神,就像利刃一般深刻地射入她的眼瞳裏,試圖想要看清,她眼裏的怒火,有多少是他猜想中的嫉妒,可結果,他看清了嗎?
“你……你問我想幹什麽?”沈再橋也以同樣嚴厲的口吻反問了回去,眼裏升起熊熊烈火:“倪曉錦,明明是應該我來問你這句話才對吧?應該是由我來問你說你想要幹什麽才是吧?你這樣幾次三番的主動跑來招惹我到底是想要幹什麽?明明都已經跟你說過了,我是個大叔,一個着實不怎麽樣的大叔,一個總是扛不住誘惑的大叔,你又何苦要來招惹我!!”可是話剛說完,沈再橋卻突然間向前低下了頭用力地将自己的唇覆上了倪曉錦的唇。
無法思考,是的,這一刻,他的腦子裏,唯一閃過的兩個字,就只有——掠奪!
Chapter 44
馮沁渝茫茫然地走出了公寓大樓,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室後卻半天也沒有發動車子,而是呆呆地坐了有好一會兒。
車內有一種令人憋悶的溫暖,但實際上,更深一層的,是一種冰冷的孤單。
她轉頭從包裏掏出煙盒,點了一枝煙默默地吸上,灰白色的煙霧,漸漸充滿了一整個的車廂,靜靜的詭異地飄散開,然後又靜靜的詭異地圍攏來。
那個女孩,該不會就是沈再橋之前提起的那個“真心所愛的人”吧?
剛剛,她對他說了想要退婚的打算,沒想到,沈再橋顯得很吃驚。
但是,其實,也是該吃驚的吧,畢竟她也才訂婚了沒多久,而且她想,沈再橋應該也知道,這樁婚姻,實際上就是一樁普通的婚姻,而且也正因為是普通的,所以也就不可能會出現什麽波瀾吧。
“沁渝,是怎麽回事?怎麽了,他對你不好?”
她看到沈再橋在驚怔了數秒後又急沖沖地向她問出了以上的那些話,樣子看上去,像是有些義憤填膺而且有立刻要為她去主持公道的架勢,她的心,竟越發沒來由地柔軟了起來,但是轉瞬一想,她又是為什麽要這樣想呢?
她從來不會和沈再橋走得過近的。
即使打小開始就總是光芒光丈的沈再橋從第一次出現在她家的時候起,就為她擺出了一副要對她特殊照顧的親和模樣,但她,卻仍是有所顧忌的。
從小就特立獨行的她,從來都不願意做一個需要時時刻刻頂住各種不友好的眼光去苦心經營一場其實看不到頭的愛情。她寧願一個人孤獨地前行,也不想要時刻留意地為旁邊的人處處心驚。
也許,她只是一個懶人,或者,她只是一個膽小鬼。
所以,當時她身邊總是有好多女同學跑來向她詢問沈再橋是不是她男朋友時,她全部都是即刻否認的,并且還擺出一副那怎麽可能的鄙夷狀,顯得跟他這種花心而又浮誇的男生攀上關系是一件多麽無聊而又沒品的事似的,可是,卻又會在她們轉身過後那隐藏不住的興奮笑聲中突然間就變得有些落寞了起來。
也許,她并不是不喜歡沈再橋,而只是,
不喜歡愛情。
她一直都認為,愛情只是一種憑添煩惱而又暴露軟弱的東西。
特別,在看到她身邊那個傻弟弟的愛情歷程之後,她更是無比堅信了這一想法。雖說,他的弟弟最終還是得到了他的幸福,但她還是固執的認為,那只是一個被天神眷顧了的愛情故事,而她,卻絕不會倒黴地成為那第二個幸運兒。
但是現在,她卻又在無愛的婚姻中,突然感到了更加深重的無力。
但是她,還能對沈再橋說什麽呢?
結果,她說了一句我打算要退婚了,然後,又什麽都沒有說。
在最後一刻,她還是選擇隐藏了自己的脆弱,即使是沈再橋,她也有最後一根無法跨越的防線,而将自己勉強地維系在了一個自覺安全的地方。
“沁渝,有什麽事你盡管跟我說,你也說過了,我們兩個人不是那種需要相互隐瞞的關系。”最後沈再橋這樣對她說。
她注意到他的表情裏,沒有了以往任何的一點戲谑或是嘲弄什麽的,而完完全全就是一種親人之間的包容與關愛。
突然間,他在她的眼中,變得如此的高大而成熟,真實而令人信任。
難道,這是因為他剛剛遭遇了那場痛徹心扉的變故的關系嗎?
她忍了很久,終于還是搖了搖頭:“沒事,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而當他打開車門真的要離開的時候,她竟又沖動地站了出去:“再橋,如果是你,你會等到一個你真心所愛的人才會結婚嗎?”
那一刻,她多麽期待着他能夠回答“我會”,即使是花花公子,即使是沈再橋,她也多麽期待他能給她一個可以幫助她離開這場迷境的答案,可結果,他卻搖了搖頭苦笑着說:“沁渝,你知道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結婚的。而且我,好像也沒有什麽,真心所愛的人……”
說到最後,沈再橋似乎有那麽一瞬間的猶豫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為了這一整句話,還是只為了最後那半句“真心所愛的人”而恍然失神。
但他的樣子看上去是那麽的落寞卻也是顯而易見的,只那麽一瞬間,馮沁渝就細心地察覺到了什麽,但一時間,她又有些搞不清這是什麽,而直到剛才,她重新又走到了沈再橋的家裏,看到了那個女孩,這個謎底,才終于迷迷朦朦地揭開了一角。
※ ※ ※ ※ ※ ※ ※
黑暗的房間裏,那個惡劣的強吻還在繼續。
被他整個人壓制在牆上的倪曉錦只能是徒勞地掙紮着,而直到這時候,她才突然間意識到,即使是一個剛剛還在鬧胃痛的病人,大叔也照樣還是有大叔不容置疑的不可小觑的力量,可是這個吻,這個突如其來的吻,這個如此霸道的吻,明明她該感到憤怒而憎恨的,卻偏偏不知道為什麽,竟然還如此可恥的感到了有些難以自持的喜歡?
她想,她終于還是掉入陷阱裏了。
一個自己挖的,本想填埋帥大叔的陷阱,可結果,卻是她先掉落了進去……
想到這一些,她就在沈再橋的掌握中越發不停地顫抖了起來,雖然眼眶裏又熱又痛,明明是很想要哭出來的,卻又有些害怕大叔會生氣的樣子硬是給死死地憋住了,可是,底下那急促的呼吸,啊不,應該是說急促的喘息,卻是無論如何也是憋不住的,那胸口處劇烈的一起一伏,讓她覺得自己也許在下一秒鐘就會因為再也吸不上來氣而直接窒息而亡。
但是,吻,卻還在昏天黑地地繼續着……
其實就連沈再橋這時也有些鬧不清楚了,為什麽一開始明顯是帶有強硬侵犯的吻,很快的竟然漸漸就變成了一種令人心軟的溫柔渴望。
小寶的嘴唇,還是跟以前一樣,小小的,軟軟的,而且吻技也還是老樣子的笨拙與生澀一點也沒有長進,卻,還是莫名其妙地令他如此地心馳神往,他一邊吻着,一邊就不停地在心底裏問着自己,那個不斷吸附着自己心意的黑洞般的存在,在這裏嗎?真的就在這裏嗎?真的,如實地存在他的面前嗎?
舌尖交錯之處,只是靜靜地傳來她那同樣溫暖而發顫的回應。
突然間他就停住了所有動作,向後移開了兩寸屏住呼吸,拿眼定定地看着倪曉錦,良久之後方能啞着嗓音問了一聲:“小寶,你喜歡我嗎?”
可話剛一出口他就已經開始後悔。要命,身為30+的情場浪子沈再橋,居然有一天也會問出如此白癡而又純情的話來,說出去估計是要笑死一堆人了吧,可結果,沈再橋卻還是在等待着倪曉錦的回答,用一種略帶惱怒的表情憋着氣忍耐着等待着倪曉錦的回答。
倪曉錦側過頭喘氣,臉紅,這個吻,令她頭昏,她有些暈乎乎的,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說:“這件事大叔明明早就知道的幹嘛還問啊。”
“我不知道。”沈再橋故意蠻橫地将她的下巴挑了起來,逼迫着與他對視:“我要你說。”
眼前的倪曉錦開始不停地忽扇起她那雙幽黑的大眼睛,眼睫毛急促不安地上下翻動着,就像花叢中正在撲閃的蝴蝶翅膀,看得沈再橋一再的心旌搖蕩。可她,似乎還是難以啓齒。
他再也硬忍不住,無力而焦灼地脫口而出:“小屁孩你要是再敢考驗我的耐力,我也要對你施行報複了……”但是這一次,卻是倪曉錦用她的唇,輕輕地堵住了他的口。
瞬間軟化。
這時他只覺他的心,正在被她的吻刺得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失去了任何抵抗。
※ ※ ※ ※ ※ ※ ※
“嘯哥,趙哥帶着一大幫兄弟已經在本部打起來了。”手下急匆匆地跑回病房彙報。
Chapter 45
這個主動獻吻過後,倪曉錦終于漲紅着一張快要滴血的臉小心翼翼地俯在沈再橋的耳邊對他說了一句:“大叔,我喜歡你。”
“大叔,我喜歡你。”
簡簡單單六個字,淡淡的,弱弱的,就像天邊的雲朵一樣,輕飄飄地鑽入了沈再橋的耳膜,然後,一瞬間,鼻間竟然就毫不争氣地竄上了一層酸意,刺激得沈再橋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一把就将倪曉錦的身體緊攬入懷。
是失而複得的歡喜,還是如獲至寶的感激,或者說,不管是真愛也好,欺騙也罷,此時,一點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們現在,在一起。
“小寶。”
“大叔。”
※ ※ ※ ※ ※ ※ ※
“馬上……準備車。”倪曉嘯一邊動手摘掉面上的氧氣罩,一邊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
“可是嘯哥,你的身體……”手下一臉情急地上前扶住了倪曉嘯。
“少廢話!”倪曉嘯用力甩開他,手邊的點滴管被他甩得左右亂晃,卻被他一伸手連着針頭一起拔了下來,“還愣着幹什麽,快去啊!!!”他越發吼起來。
“可是,小姐她……”手下面有難色。
“曉錦?曉錦她怎麽了?”
“小姐從剛剛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手下猶猶豫豫地回答。
眼前因為剛剛起得太猛而一片全黑,倪曉嘯扣住手下的手腕,硬是忍了半晌才不至于昏倒當場,然後虛喘着氣低聲地喝道:“馬上給她打電話問她在哪裏,跟她說會去接她。”
“……是。”
說完這一些,倪曉嘯的身體再一次支撐不住地向前彎了下去,他趕緊伸手撐在床沿上,然後用另一只手按住胸口喘息。
小寶,你是去了哪裏?
※ ※ ※ ※ ※ ※ ※
“小寶。”
“嗯?”
“對不起。”
“什麽?”
“你父親的事……”大叔這樣說。
倪曉錦從大叔的懷裏往後移開了一點身體,先是定定地看着他,然後就是小小聲地說:“大叔你在說什麽胡話啊,你跟那件事又沒有關系。”
“可是我……”
“要說對不起也是該我說啊,”倪曉錦急急地搶過話頭,眼神卻越發黯淡下去,顯現出一種與她的年紀毫不相符的蒼涼:“明明就是我先來招惹大叔的,大叔還傻乎乎地像個笨蛋一樣乖乖上套。”
“我哪有……”居然心情好到可以撒嬌了,沈再橋自己都覺得有些心驚。可他還是一再地看着小寶,眼裏再也難以掩飾他的感情。
倪曉錦努力地宛爾一笑,伸出食指摸了一下大叔的下巴,擺出了久違的一道調皮表情:“大叔怎麽還是那麽死鴨子嘴硬啊,明明就已經對我着迷的不行了,偏偏還要擺什麽譜耍什麽酷。”
沈再橋再也受不住這樣的撩撥,竟又一次低頭向她啄去……
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倪曉錦側過身,紅着臉走到一旁接起電話,但兩秒鐘之後,臉上就紅暈盡褪,化成了一片冰凍般的雪白。“你說什麽?……不行,你們不要走,我馬上就回來!”
沈再橋看她挂完電話才出聲問她:“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倪曉錦匆匆忙忙地回答:“我要先回醫院一趟,我哥找我。”
“怎麽回事?是因為你哥的病嗎?”沈再橋追在她背後急急地問。
“不是。”倪曉錦已到門口又回頭,立住,微微喘了口氣,“沒什麽事,就只是讓我回去看看,可能,是看我不在有點擔心……”但她話是這麽說,臉上的表情卻根本不是這麽簡單的樣子。
“那我送你去!”
“不!”倪曉錦迅速反駁,而後又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語氣安慰他說:“不用了,不用那麽擔心了大叔,沒事的。而且你現在不是還不舒服嗎?所以今天晚上還是先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請你一起去醫院看我哥行嗎?”
“小寶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哥。”
這是沈再橋完全脫口而出的肺腑之言,全無半點遷就的意思,似乎再也不把倪曉嘯當成仇人。而原因也很簡單,愛烏及烏,再無二話。
倪曉錦頓覺眼眶一熱,一時沖動,竟又一頭紮進大叔的懷裏:“謝謝你大叔,謝謝你。”
這一聲謝謝,該是有千斤的重量的,帶着所有被抛卻的仇恨,與所有內心中的那些沉重如山的感激。
沈再橋拿手輕撫倪曉錦的頭發,嘴角含着一道嗔笑:“傻瓜,我還什麽都沒做呢謝我什麽啊。”
倪曉錦卻一邊使勁地搖着頭一邊将手叉進了沈再橋的腰裏将他緊緊地抱住。
閉上眼,好好地感受一下這難得的平靜與安樂。
大叔的懷抱,好溫暖。
大叔的胸膛,讓人好安心。
啊,真不想離開啊……好想就這樣一直抱下去,抱下去,永遠也不要分開了……
“大叔,胃還在疼嗎?”這時,因為感覺到了沈再橋的胸前胃部有在陣陣抽動,倪曉錦不禁又有些擔心地問了一句。
“沒事,過會兒就好了。”沈再橋老樣子輕描淡寫一過。
倪曉錦擡起頭看着他,拿手輕輕地在他胃上撫了撫,“回頭等我哥哥身體好一些了,我一定再回來給大叔當老媽子,可勁兒地把你養胖一些,再也不讓你鬧胃疼了。”
“嗯。”沈再橋笑着點頭,可是很快又故意地補上一句:“不過,小屁孩的廚藝還有待加強哈,菜燒得不好吃,本主人還是會随時炒你鱿魚的!”
“呵呵,才怪,”倪曉錦輕笑,“大叔才舍不得炒了我呢,對吧?”
這樣的笑臉,如果能将它刻成雕像就好了,這樣的話,就可以永遠地把她留在身邊了,沈再橋低下頭,将她攬進懷裏,又一次用力地向她吻落……
如此烈火,何曾燃過?就連沈再橋也暗自心驚自己的瘋狂,更何況是倪曉錦,只是現在,再也不是貪戀如此溫存的時刻,倪曉錦一邊向後躲去一邊含糊不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