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死鬥阿蠻設巧計

兩方簽下生死狀後, 響起金鈴聲, 連響十二聲, 聲音清澈, 內外共聞。

賭坊外有一看臺,紅衣女郎站在臺前說道:“鬥法臺比武下注,買定離手,過時不候。”

金鈴聲響後不久,陸陸續續有人進來, 樓閣上下登時喧鬧起來。

賭坊的規矩, 凡有人鬥法較量, 皆有賭坊做莊家, 開賭局。

顧浮游和餘東升這是開市第一場, 相對冷清。市集最熱鬧的時候開局,是摩肩接踵,看臺上人擠人, 無一點多餘的地方。

簽下生死狀後, 兩方各自準備。

顧浮游看着鐘靡初的長發, 端着胳膊撐着臉沉吟不已。

鐘靡初道:“怎麽了?”

“鐘師姐,為了稍後的較量,你頭發和長袖束起來的好。”

便與活動。

鐘靡初摸了摸肩頭青絲:“頭發便算了, 衣袖如何束?”

顧浮游在儲物袋裏翻了翻,取出一條臂繩,因聽鐘靡初這樣問,知她不會用臂繩, 于是拿着臂繩要上前幫她。

鐘靡初不知就裏,見她迎面貼過來,遂往後退了一步。

顧浮游笑道:“師姐,你別躲啊,我給你綁袖子。”

鐘靡初這才不躲了。顧浮游道:“你把手張開。”

鐘靡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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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鐘靡初依言張開。顧浮游将她兩側長袖往上推了推,露出一截小臂,粉堆玉砌,不全是女子的纖瘦,只因常年練劍,肌膚緊致,小臂線條優美。

顧浮游默默瞟了一眼,心底裏稱贊道:“好看,果然是鐘師姐,白玉無瑕,哪裏都好看。”

替她綁好臂繩後,顧浮游跑去看了一眼自己的賠率,她對上餘東升,餘東升一賠一,她一賠十。

回來時餘東升已下了場,金鈴再次敲響。

顧浮游深吸了一口氣,取出兩張符箓,一張符箓給了鐘靡初,又用劍胎劃破指腹,将一滴血液滴在自己手裏拿的符箓上。

看鐘靡初時,鐘靡初拇指将中指一劃,指腹上便有一道紅線似的傷口,滲出血珠,她将那血抹在了符箓上。

随後兩人交換手中符箓,顧浮游拿着帶有鐘靡初鮮血的符箓,貼着心口放着,鐘靡初拿着帶顧浮游鮮血的符箓,收在了腰封裏。

鐘靡初輕喚了一句:“庚辰。”

劍光一閃,鐘靡初握住了劍柄,将劍遞給了顧浮游。顧浮游接在手中。

三尺青鋒,能有多重。

顧浮游接過後,卻覺得手裏好似壓下一座大山,重逾千斤。

她握着劍柄,用了渾身的力,臉都漲紅了,将庚辰拿不起來。

外修的武器有靈,除卻主人外,其他人要拿起這武器,除非比它主人修為高。

顧浮游道:“好庚辰,乖庚辰,接下來我們還要好好相處,你!不!要!鬧!脾!氣!”

顧浮游說一個字拖一下,硬是一下也沒拖動。

鐘靡初冷冷的叫了一聲:“庚辰。”

長劍忽似一個激靈,猛然飛起,靈光萦繞,将身形襯大數倍,劍身一轉,載起顧浮游從看臺下飛了下去。

鐘靡初緊跟着足尖一點,禦風而下,兩人一劍落在鬥法臺上。

金鈴三次響,四層樓的圍欄前聚集了不少看客,最高一層看臺上站着那紅衣女郎,她朗聲說道:“雙方鬥法,至一方認輸,或一方無法再戰,始分勝負。”

紅衣女郎話音一落,看臺上響起一片吶喊助威之聲。

餘東升枯木杖一敲地面,鬥法臺上靈光四溢。

顧浮游持劍以對,模樣十足,對鐘靡初說道:“等一下開打我護不了你,免得被波及,你站到鬥法臺邊緣去。”

鐘靡初果真如言,退到鬥法臺邊緣。

餘東升在兩人身上掃視一眼,目光有一絲混沌,最後落在顧浮游身上,冷哼一聲道:“劍修?倘若是近不了我身,劍修又能如何。”

話音一落,樹藤從靈光中翻滾而出,足有木桶粗細,藤木靈活似有生命,一條條宛如吞天巨蟒。

萬藥閣培育各類靈植,煉制丹藥,裏邊的人自是水木火一類靈根居多,這餘東升便是水木雙靈根。

他對着顧浮游,并未直接用靈力壓制,反而是謹慎的拉開距離,護好周身,嚴陣以待。對于鐘靡初,他竟不去多管。

顧浮游持着庚辰,将來襲樹藤一一斬斷,劍勢連綿,幹脆利落。

旁人一眼瞧過來,倒以為她是個劍修,修為不低。

又哪裏知道,不是人控劍,而是劍控人。

顧浮游只不過是擺個架勢,真正操控庚辰,貢獻靈力的是鐘靡初。

顧浮游已經被兩位金丹期無意識散發的靈力壓的腿軟,一陣惡心想吐。

但餘東升已然上鈎了,再難受也得勉力堅持下去,不能在鐘靡初下手前露出破綻。

餘東升雖是金丹後期,自傲其能力,但并不過渡自負,最開始只是小心試探。

外修修煉比內修修煉困難,世間有厚積薄發這個道理,同等修為的外修就要比內修強悍。

若是修為相差不多,內修一向忌憚與外修貼身較量。

因此餘東升留了後手,并不願一開始就全力相搏,而恰恰因為如此,正中了顧浮游下懷。

鐘靡初已從顧浮游這方繞到了餘東升那方的鬥法臺邊緣。

餘東升見到了,仍無動于衷,不将她放在眼裏,只一頓枯木杖,召出自己的靈獸。

乃是一條花斑毒蛇,吐着蛇信從召喚陣裏爬出來,只微微仰起上身便有鐘靡初高了。

這條花斑毒蛇已是辟谷初期,用來對付顧浮游綽綽有餘,可它遇上的是鐘靡初。

這毒蛇才爬出來時露着獠牙,蛇眸尖利,高昂頭顱,一近鐘靡初跟前,立即貼服在地面。

看臺最高一層觀戰的人瞧得奇怪,問道:“這餘師傅怎麽對着一個練氣期的修士小心謹慎,卻全不将背後的金丹期修士放在眼裏,這是什麽道理?”

“還有那靈獸怎麽着也是辟谷期的,如何反抗都不反抗一下,由着那金丹期修士靠近主人後背?”

“打假賽麽?”

彪老板打着蒲扇笑道:“不至于,我看那情形,嘶……倒好像是中了——一葉障目。”

紅衣女郎道:“彪老板好見識。”

彪老板摸着下巴:“就是不知道餘師傅這靈獸為何毫不反抗。”

紅衣女郎望着鬥法臺上的身影,微微一笑,并未說話。

鬥法臺上,餘東升連續試探,顧浮游始終只防守,不進攻,且越打越露怯,呼吸急亂,步伐無章。

餘東升終于覺得不對,使了一半靈力,禦使樹藤抽過去,勁道之大,顧浮游直覺得雙腕一疼,沒握緊庚辰,庚辰往一旁飛走。

樹藤将顧浮游腰身一纏,顧浮游頓時難以呼吸。

餘東升如夢初醒,臉上變色道:“一葉障目!”

他竟不知覺中被這小把戲糊弄住了。

所謂一葉障目,是讓對方産生認知障礙。

餘東升能看出鐘靡初和顧浮游兩人的修為,但中了一葉障目後,認知被混淆,腦子裏只記得這兩人一個金丹,一個練氣,卻不能清晰的認識哪個是金丹,哪個是練氣。

開場顧浮游說的一句話,看似是對鐘靡初說的,其實是說給餘東升聽的。

顧浮游讓鐘靡初站在身後,一副保護她的姿态。

餘東升已被一葉障目影響,思維僵化,從顧浮游話裏所得到的信息便是顧浮游比鐘靡初強,被顧浮游刻意引導的定向思維,自然而然的以為顧浮游是金丹期,鐘靡初是練氣期。

那一葉障目的術法就藏在符箓中,顧浮游和鐘靡初兩人下場前已交換沾染自身氣息的符箓。

符箓這種東西儲存術法,符箓能有多強,要看煉制符箓的人修為有多高。

顧浮游這等修為煉出的一葉障目,自然不比那些大能,能夠以假亂真。

她與餘東升修為差距太大,這符箓用來迷惑餘東升,是絲毫經不起考驗的。

只要一近餘東升身,他立即能察覺,亦或是他一開始就用靈力施壓,顧浮游也會立刻露出馬腳。

但顧浮游知道,萬藥閣的人身份分五類,由手上帶着的血藤手镯鑲嵌物分辨,從高到低,玉、金、銀、銅,鑲嵌這四類的是有身份的人,沒有手镯的都是學徒和屬下。

餘東升帶着血藤鑲銀手镯,手下必有幾十名的學徒屬下,身份不低,又是水木雙靈根,金丹後期,正是志得意滿。

既然自傲身份,那她倆下場多一個練氣期,他便不會真心計較,也不會太将這練氣期的人放在眼裏。

而他在萬藥閣從事,照料靈植,不能多一分水,多一分陽光,煉制丹藥,火不能猛一點,藥材分量不能缺一點,這些都是細心活,又必然是個小心謹慎的人。

既是小心謹慎的人,較量之時最有可能選擇步步為營,而非直突猛進。

确實如顧浮游所想。餘東升因察覺其中一個是劍修,立即拉開距離,布下阻隔,小心試探。

既不靠近兩人,又不一開始拿出全力。以至于顧浮游這種修為煉出的一葉障目在他跟前脆弱不堪,一碰就碎,但他就是錯過了打破顧浮游計劃的最好時機,生生被迷惑了雙眼。

其中種種,餘東升但凡一反常态的走一步,顧浮游的盤算都得作廢。

但他沒有。

顧浮游的一葉障目撐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到底功底頗淺,已被餘東升發現端倪,卻也夠了。

鐘靡初已經繞到餘東升後邊,那靈獸不敢動彈。鐘靡初一動靈力,樹藤立即失去水分,迅速枯萎。

顧浮游手中庚辰被打飛出去時,劍身旋轉一圈,回到鐘靡初手上。

鐘靡初一握劍柄,出如電閃,急攻而至。

餘東升一揮枯木杖,渾身靈力爆出。

顧浮游受不住這等威壓,噴出一口鮮血,兩耳也流出了鮮血來,即便全身貼滿了防禦的符箓,仍是覺得五髒六腑要被碾壓成血沫。

鐘靡初餘光注意着她,見狀立即左手禦風,在顧浮游周身撐起一道防護的屏障,避免她和餘東升未分出勝負,顧浮游就先撐不住受了重傷。

鐘靡初右手持劍,一步踏出,腳下冰華綻開,堅冰一瞬蔓延,将那如怒濤壓來的樹藤一瞬凝凍成冰。

長劍一斬,冰層破開,她直沖過去。

原本她與餘東升不過幾步之遙,這一層樹藤破開後,鐘靡初已至餘東升跟前。

固然金丹期修士施展術法已是随想随出,但金丹期修士劍法更是迅疾無倫。

即便鐘靡初修為差了餘東升一個小階,但既然近了身,她與餘東升較量便是輸贏對半分。

更何況現在餘東升失了先機,又被一葉障目擾亂精神,全部身心還沒能完全恢複過來。

鐘靡初這一劍,他便沒能躲開。

鐘靡初将劍抵在餘東升脖頸上,因方才那全力一擊,微微氣喘。

餘東升凝視她,問道:“你是內外雙修?”

鐘靡初還未回答,他搖頭苦笑了兩聲,說道:“我輸了,我認輸。”

看臺上金鈴聲又一次響起,紅衣女郎道:“勝負已分。”

看臺上一片的喝倒彩,唏噓聲不止。

顧浮游爆冷勝出,不知害多少人賠了賭注。

鐘靡初退開一步,向餘東升行了一禮,随即向顧浮游小跑過去。

顧浮游被兩人靈力壓的昏昏沉沉,才清醒,便看見鐘靡初搖着她。

鐘靡初見她醒了,雙目微亮,眉眼展開,神情明媚,說:“顧浮游,我們贏了。”

她不曾與人這樣殊死鬥法。與同修為的人較量勝出,會感到暢快,勝過高自己修為一階的人,不僅暢快,而且滿足。

她以為自己心如古井,不起波瀾,真到此時,卻還是能感受到,胸腔裏失速的搏動,不勻的喘息,以及通體的舒暢。

顧浮游又一次見她笑了,比上次不同,那一次安靜溫柔,這一次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這種笑太明媚太耀眼了。

顧浮游以為自己沒有清醒,又躺了回去:“我可能還沒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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