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下山
時間回到半個時辰前。
沈遙在莊主閉關的石室查看,那寒冰玉盤的表面以及與地面的接縫處都凝有一層薄薄的霜粒,沈遙揮開玉盤上的寒煙,細心的發現,在玉盤靠近門口的邊沿上,霜粒中有一塊不足指甲蓋大小的淡紅色霜渣。
“薛堂主且看,”沈遙指着這處道,“這裏的霜顏色有些奇怪。”
“這是被什麽顏色染到了嗎?”薛封看了問。
“有可能,不過沈某還有一個猜測。”沈遙若有所思了片刻,道。
“什麽猜測?”
“如果像我剛才假設,影衛和莊主在昨晚同時中了一種能立即致幻的古怪迷藥,這種迷藥最有可能以氣體形式傳播,趁着夜晚,即使有點顏色也很難發現。而你剛才說,莊主練得乃是純陽內力,那是不是他在練功時,屋裏的溫度并沒有現在那麽低?”
“莊主練功時體內散發的熱量會和寒冰玉的寒氣相抵,屋裏确實不會那麽冷。”
“如果當時,案犯趁影衛和莊主處于幻覺之中,迅速将莊主劫走,從外面關上石門。屋裏的氣溫很快降到冰點,而近日天氣多雨潮濕,這屋裏的空氣水汽含量又較高,被關在屋內的迷煙,有一小部分聚集沒有散開,便很可能夾雜水汽,在玉盤上直接凝結成了冰晶,也就是我們看到的這塊紅霜。”
“這……薛某難以想象。” 薛封眼神一片困惑。
“呵,其實就和大冷天屋外結霜的原理一樣。”沈遙試圖再解釋一下,但看薛封還是一副不解的樣子,便道,“當然沈某的推測需得天時地利才有可能實現。這一點紅霜,沈某便拿去試驗,如果被試出現致幻表現,相信就可以證明莊主的失蹤,只是迷藥作祟。”
沈遙說着,自懷中掏出一個細口瓷瓶,拔開瓷瓶口的軟木塞,自瓶中倒出一把小鑷子,他小心翼翼的用鑷子圍着紅霜周圍把它整塊割起來,再撥入瓶中,塞緊木塞,再把瓷瓶和鑷子分別揣在懷中收好。
“這塊紅霜面積那麽小,殘留的藥量可能很少,你用什麽試藥?” 薛封問。
“耗子——”
沈遙和玄七分別後,去影堂找薛封。
“你說讓我放了那四個影衛?!”影堂一個偏僻的會客室裏,薛峰關了房門,對沈遙壓低了聲音反問道。
“是,我已将剛才在寒冰玉盤邊沿收集到的紅霜,加熱成氣體,在老鼠身上試過,幾乎立刻就能讓老鼠在原地飄飄然起來,而過了一會,又會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回過神來,可以證明,那四人确實是中了能快速産生奇妙幻覺、喪失短暫記憶的迷藥。”
“現在就算證明了當時确有迷藥作祟,這四人也是犯了守衛失職的重罪,也得關押起來,至于怎麽處置,影堂自有安排。” 薛封兩三句說完了對影衛的安排,繼而關心道,“對于莊主的去向,沈公子可有什麽線索?”
“暫時還沒有,”沈遙皺眉微微搖頭,他略一猶豫,還是問了薛封道,“薛堂主可知兩年前,藏名山莊搗毀魔教分壇時,曾繳獲一本記載煉制邪門秘藥的密卷?”
“……”薛封一愣,随即了然,反問道,“是施伯仲告訴你的?”
“嗯,施伯仲當時寫信向武林盟求助,簡短說了當年之事,說是你們發現密卷後不久,密卷便被人盜了,但盜卷之人很快被抓住,乃是魔教奸細,那人說為了不讓正道研究密卷,所以已把密卷銷毀,然後你們确實也沒再找到密卷。”
“是,那人認罪後,便咬碎口中毒/藥自殺了,我們找遍他全身和相關地方,也沒有找到密卷,此事也就從此作罷。” 薛封皺眉,忽然驚道,“莊主失蹤難道是魔教卷土重來的陰謀前兆?只有魔教才會煉制魔兵,還有這種邪門迷藥!不行,我得趕快通知全莊戒備起來!”
“薛堂主稍安勿躁!”沈遙趕忙安慰,“武林盟自兩年前一直秘密監視退居關外的魔教,近期并未發現他們有何異動。當然,不能排除魔教作祟的可能。但在下更懷疑,當年的密卷也許被他人所獲,現在出來作祟。從施堂主發現疑似魔兵的屍體、到現在古怪迷藥的出現,更像是此人煉制邪藥不斷取得進展,進而推進陰謀行動。”
“不可能!當時我們從盜卷之人身上搜到了魔教的令牌,他也親口承認了。” 薛封否定道。
“盜卷之人是什麽人?你們當時有覺得整件事情有什麽古怪麽?”
“我記得,那人是武堂的一個普通弟子,是因為盜卷之後急于出莊,露了馬腳,被發現了魔教令牌。要說古怪……” 薛封側頭想了想,“可能就是密卷沒了一事,但那人也确實承認他已經銷毀了密卷。”
沈遙擡手摸起下巴,兩年前的事情似乎确能自圓其說,但他直覺感到,這事透着一種隐隐的“刻意”。他又把思路轉回眼前的事情,努力尋思着突破口。
薛封在一旁焦急不安的看着他,眼前之人生得好看模樣,從先前種種來看,也是聰敏有佳,但他年輕的臉上還有一絲沒有褪去的青澀,雖然武林盟調查使的頭銜聽起來相當可靠,但真的能完全信任這個年輕人麽……
正想着,沈遙擡頭看向了他,道,“薛堂主,沈某覺得目前的兩件事更像是莊內熟人作案,但魔教之事不能不防,具體如何警戒由你們山莊定奪。沈某明日要下山一趟,看能否找些新的情報線索。”
“沈公子所言有理,” 薛封顯然也經過了一番思考,“莊主失蹤一事,為防引起騷亂,還是暫且壓下消息一陣,我們影堂和沈公子雙線同時調查,希望可以盡快找到莊主。”
“如此甚好。”沈遙點頭。
“沈公子下山是否需要配備人手?”薛封又問。
“哦,無需,在下一人行動更方便一些。”
“嗯。”薛封略一挑眉,料想沈遙恐怕是要獨自去尋些武林盟專屬線報,便道了句,“那沈公子自己小心。”
和薛封商量完畢,沈遙準備離開會客室,就在出門的時候,又折回頭來,道,“薛堂主,沈某有個不情之請,那犯錯的四名影衛,是否可以待事情大白之後,再行定罪?”
“呵,”薛封輕笑,“沒想到沈公子乃是菩薩心腸。”
沈遙苦笑,就聽薛封道,“此事可以稍後再議,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莊主。”
“正是。”沈遙道。
第二日天未大亮,沈遙便向馬房借了一匹馬,策馬下山。
上午陽光明媚,暖風吹得人微醺,山腳下河灘旁,綠草茵茵,粉白的野杜鵑和豔紅的虞美人迎風輕舞,多姿多彩。
一匹黑色的駿馬在河邊踱步,河面映出它的倒影。沈遙仰躺在草地上,一手枕在腦後,嘴裏随意叼着根草棍,等馬兒吃草飲水,自己也稍微歇歇腳。
忽然,輕微的破空之聲響起,沈遙眸色驟緊,猛地翻身躍起,幾枚閃着寒光的袖箭就直直釘在了他剛才躺身的地方。
沈遙淩空側翻,還未落地,便見一柄長劍向他橫掃過來,劍風掃斷花草一片。他立刻向下出掌,擊中劍身,借力再次躍起,變幻身形,後撤落地。
劍光随行而至,執劍之人是一灰衣蒙面男子,眼中滿是殺意,劍招再逼要害,沈遙揮掌迎擊,卻聽得背後又有暗器之聲破空而來,且數量不在少數。執劍男子顯然與施放暗器之人頗有默契,劍招陡變,封住沈遙身前的退路,沈遙若要閃避其中之一,勢必難從另一攻擊中全身而退。
沈遙迅速揮出左掌震開長劍,右掌擊向男子胸前,男子擡手相迎,與他一個對掌,內力激蕩,周邊花草四散,兩人同時後翻,沈遙接機看清身後景象,數十枚寒針鋪散襲來,他雖已躍起,但仍有一兩枚針避無可避,陽光下,寒針上閃過綠光,顯然被淬了毒。
沈遙心中叫苦,眼見着就要中針,就在此時,只聽嗖嗖風聲,幾片綠葉勢如飛镖一般從側面橫空飛至,搶先擊中寒針,綠葉被針刺穿,也在同時完全卸掉了寒針上的力道,與其一同刷刷墜落。
沈遙落地穩住身形,見到有人用飛葉相助的瞬間,他心中便有了一個猜測,還有一種自然而然浮現的期待。但來不及細想,他迅速自懷中抽出一支玉笛,對面的灰衣男子殺招又至,沈遙禦笛如劍,格擋進攻。
就在這時,身後樹叢中傳出響動,偷襲之人已被人發現,打鬥之聲傳來,兩個身影自暗處躍出,過招纏鬥,一人也是灰衣蒙面,而另一人,黑衣黑發、面容熟悉,正是玄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