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認主
“既然你願意替玄七受刑,那就從‘金刑’開始吧。”
玄七只覺得眼前景象虛虛晃晃,分不清是誰沉聲這樣說了一句。
“不——!”他在心中大喊,卻發現自己出不了聲,也動彈不得。
那白衣背影轉過身來看向他,嘴角的血跡和胸口的殷紅刺痛了他的眼睛。
“沈公子,不要去……”玄七在心裏喊道。
沈遙對他微微笑了下,眼角眉梢滿是心疼和寵溺,這目光這笑容,自己是多麽的熟悉,玄七的心抽痛起來。
一名刑官走了過來,從空中拽下一條鐵鏈,直接纏在了沈遙的手腕上。
鐵鏈升起,沈遙整個人當着玄七的面被吊了起來,只留足尖勉強點地。他的頭微微低着,神情隐藏在火光的陰影中。
刑官手中出現了一枚刑針,在火把的照耀下閃着金屬的寒光。
“小子,這影堂的刑針,專刺脊背大穴,讓人經脈逆轉、氣血逆行,那種疼痛的滋味,是咬着筋啃着骨,一波蓋過一波,刺入的針越多越疼。‘金刑’可是要刺入十針熬刑一整天,不少影衛的極限也就在此了。你可不要中途昏過去,不然,影堂有的是辦法把你弄醒!”
刑官的話沖擊着玄七的神經,他痛苦的喘息着,心裏焦急得像是被火炙烤,想要動起身體沖上前去救下沈遙,渾身卻怎麽都不聽使喚,挪動不了半分。
這時,刑官的手伸到了沈遙的背後,眼見着手落針入,沈遙猛地向後弓起身體,仰頭發出一聲短促痛苦的呻/吟,頭頂的鎖鏈嘩嘩作響,把他的白皙的手腕磨出紅色的勒痕。
“啊——!!!”心痛難以附加,激蕩的情緒自玄七胸口大力湧出,他大叫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
耳邊是自己的粗喘,眼前是氤氲的光線,玄七發現自己正趴在柔軟的床鋪上。
還沒等他感知清楚周圍的環境,一個身影便快步來到了床邊。
幹燥而微涼的大手覆上他的額頭,熟悉的氣息讓他撤下了渾身的警戒。
“你終于醒了!做噩夢了嗎?”大手自他額頭撤下,那身影在床邊蹲下,握住玄七放在身側的手,在他掌心輕輕揉捏,像是安撫他一樣。
玄七頭腦有些發懵,他扭過頭,便見到了沈遙俊美的容顏。沈遙的臉色有些發白,目光滿是關切,還有抑制不住的激動,那一瞬間,玄七覺得,天上的星星也比不上這人的雙眸耀眼好看。
他心中滿是疑問,想要翻身起來,身體內外的傷痛卻鋪天蓋地的襲來,渾身的傷痕像火燒般灼痛,體內經脈猶如被螞蟻啃噬,肺腑之間卻冰冷刺痛,每呼吸一下,都像在被針紮,只是片刻之間,他感到身上已被冷汗浸透,他咬緊牙關,沒被沈遙握着的那只手摳進了被褥,一邊忍耐疼痛,一邊想要借力撐起身體。
“躺着別動。”沈遙趕忙制止了玄七的動作,又捏了捏他汗濕的手心。
“沈公子,我……呃……”玄七的聲音沙啞破碎,只說了半句,他便咬住了嘴唇,生怕洩露出痛苦的喘息聲。
“疼就叫出來,別忍着。”沈遙用拇指去摩挲他的下巴。
玄七目不轉睛的打量着沈遙,見他除了臉色有些蒼白疲憊,臉上既沒血跡也沒傷痕,他換了一套水藍色的外衫,衣襟系得整整齊齊,裏面露出裏衫的白色交領,衣服胸口處的衣料幹幹淨淨,也沒有任何血跡。
沈遙順着玄七的目光低了下頭,他對玄七笑了笑,伸手再次摸了摸玄七的額頭,玄七不由眯了眯眼睛。
“別擔心,我沒事。你還在發燒,要好好養傷。我去給你端藥來。其他事情,等喝完藥再說,嗯?”
沈遙走出了屋。
玄七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屋門的方向,他用力握了下拳,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清晰傳來,原來,現在真的不是夢境。
他轉頭打量整個屋子,房間的布局很像客棧的上房,不遠處的桌子上,燭臺旁擺着水杯,還有沾濕的帕子,玄七舔了舔嘴唇,目光忽然被桌上一塊金屬牌子樣的東西吸引了注意。
他心中猛地一跳,艱難的撐起身體,這個動作花費了他大量的力氣,他腳剛觸地,整個人便像地上跪去,他就這麽一跌三撞的掙紮到桌邊,看清了那個牌子——
藏名山莊影衛命牌,正面繁複的雕花中央,赫然刻着“玄七”二字。
命牌以影衛代號傳承,內置機關小槽,放有當期持牌者的死契,命牌在影堂歸檔,代號易主則替換其中的死契。
而命牌會出現在影堂之外的情況只有一種,那便是影衛易主!
……
沈遙端着藥碗一推開門,眼前的景象便把他氣得夠嗆。
明明連半條命都不剩的人兒,此時不好好躺在床上,竟衣着單薄的垂頭跪在桌邊,身體顫抖得厲害,卻還硬要把脊背挺直。
沈遙三步并兩步走到桌邊,把藥碗往桌上一放,正準備去拉玄七,那人卻對着他俯身叩首,用沙啞的嗓子恭敬的道,“玄七拜見主人!”
“……”沈遙一愣,他瞥了眼桌上的牌子,哭笑不得的嘆了口氣,繼而在玄七面前跪蹲下來,扶起他的上身,道,“我該拿你怎麽辦呀……”
玄七不解的眨了下眼,剛想再說什麽,沈遙卻一下把他擁入了懷裏。他不敢太過用力,只能虛虛的摟着玄七,伸手摸上他的頭發。
“嗯,沒錯,你終于是我的人了。”沈遙低聲在玄七耳邊呢喃,他把臉在玄七的臉上蹭了蹭,感到玄七臉上一層冷汗。
沈遙皺了皺眉,道,“主人的第一個命令,你就不好好執行,我很生氣。”
“屬下知錯……”玄七反射性的回答,想要掙開沈遙的懷抱。
沈遙沒有松手,張嘴含上玄七的耳垂,輕輕咬了咬,玄七渾身一僵,沈遙道,“這次就先這麽罰你,以後得給你好好立立規矩。”
“是……”玄七道,緊接着又補充道,“可要屬下把影堂的規矩背給您聽?唔……”話沒說完,耳垂又被沈遙咬了一下。
玄七縮了縮腦袋,不敢說話了。
“先起來。”沈遙道。
“是。”玄七乖乖的跟着沈遙起身。
“我說的第一個命令是什麽恐怕你都不知道!”沈遙嗔怪道。
玄七小聲道,“是……‘躺着別動’……”
“知道你還氣我!”
“可是……認主儀式……”
“嗯?!”沈遙瞪了玄七一眼。
玄七低下頭去。
沈遙剛想扶他走回床邊,玄七卻突然伸手摸上了他的衣襟,那手有些顫抖,滑向他衣襟的帶子,便要去解。
沈遙一把握住玄七的手,嘴角和眉峰都挑了起來,道,“認主儀式還要脫衣服?”
玄七擡頭看向他,沈遙發現他的雙眸染着霧氣。
“……”沈遙的嘴角動了動。
“主人,請讓屬下看一下您的傷勢……”
“我沒事啦。”沈遙笑着道。
“主人那日替我受了莊主一掌……我……”玄七的聲音幹澀而有些發顫,“您是怎麽把我要來的,是不是……替我受了刑?”
“你想什麽呢?”沈遙擡手揉了下玄七的頭發,道,“莊主當時已經收了掌力,所以我并無大礙。我也沒有替你受刑,靠着三寸不爛之舌,就把你要來了。”
“真的?”玄七擡起頭。
“嗯,當然!”沈遙點了點頭,邊把他扶回床邊,邊道,“陸莊主還是很給面子的,說是最後一掌,這樣也算是接下來了,所以就把我們放走了。”他扶玄七坐上床,把他背後墊好靠墊,轉身把桌上的藥拿來,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用嘴唇試了下溫度,遞到玄七面前,道,“啊——”
玄七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血色,他咬了咬布滿小傷口的嘴唇,道,“主人,屬下還是想看一下您的傷勢。”
沈遙皺着眉撇了撇嘴,玄七卻大有他不答應就不張口的意思,他終于妥協道,“好吧,你喝完這碗藥,我就給你看。”
于是,本來想一勺勺喂藥的沈遙,就這麽看着玄七張口喝下第一勺藥後,主動接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
……
“好吧,好吧,給你看。”沈遙被玄七盯的沒有辦法,伸手解開了自己的衣帶。
他忽然産生了些小心思,故意半側着身子,慢慢脫下自己的上衣,盡力展現自己胸膛、腰腹緊致結實的肌肉曲線,燭光把他的皮膚鍍上了一層蜜色的光暈,等他把衣服挂在腰間,轉頭一看,玄七卻只是在伸頭看向他的前心後背。
沈遙覺得有些挫敗,正面對着玄七坐了下來。
玄七擡手摸了摸他胸口的繃帶,左胸處仍滲着淡淡的血跡。
“真的沒事了,都快長好了。其他地方都完好無損吧?”
“您後背的掌印……”說話間,玄七的眼眶便紅了,他抿着嘴,低下頭去。
“喂喂,”沈遙伸手捧起他的臉,“你不會是哭了吧?”
他看到玄七睫毛上沾着幾滴小小的水珠。
玄七帶着鼻音道,“都是我的錯……屬下……罪該萬死……”
“……”沈遙忍不住湊過去在玄七眼角親了親,“該哭的是我吧。”他用鼻子蹭了蹭玄七的鼻子,和他雙眸相對,“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幫你擋下那掌後,心裏有多後怕,我在想,如果你死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玄七眨了眨眼,眸光搖曳起來。
沈遙又親了親他的嘴唇,這才放開他,拉起他的手,低頭道,“我其實很自責,我不該一時興起,把那個錦囊給你,更不該在那天對你說,希望你不要失憶,如果不是這樣,你就不會堅持熬刑離莊了,你受了那麽重的傷,我真的好難過,不止難過,心都要碎了,我真的恨不得能代你承受所有刑罰,而不只是那一掌。”
他把玄七的手拉到嘴邊親了親,眼中浮現出淚光。
玄七胸口的起伏有些加劇,他反手握住沈遙的手,有些語無倫次的道,“不是的,屬下……我……見到您受傷,真的等不了了……我其實早已決定選擇熬刑,和您有關的一切,我都不想忘記……”他鼻翼顫動了一下,接着道,“想到如果只有您一人記得那些回憶,我心裏就特別難過……”
沈遙眼中帶着淚光笑了起來,他握着玄七的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又放到唇邊親吻起來,“你是我的了……”
“是。”玄七微微翹起嘴角,他的視線也變得有些模糊。
“你是我的了!”
“是。”
“你是我的!”
“是,我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