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1~22

二十一、噩夢纏身,程煥掙紮着一覺驚醒。

熱度異常的身體悶出渾身的汗,頭疼腦熱,身體酸軟,且越睡越不想爬起來,程煥伸手抹去腦門上的汗,支着手肘要直起身,身體卻無力,手肘的關節一滑,他又摔躺在床。

有雙手緊接着将他扶了起來。

“做噩夢了嗎?”是楊宣,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他房間,程煥喘口氣坐起來,聲音沙啞:“乖,幫叔叔去外面的抽屜裏找盒感冒藥,順便倒杯水進來,叔叔感冒了。”

的确是感冒了,一眼就能看出來,臉頰被燒得高熱泛紅,嘴唇發白起皮,說話聲音都啞得不正常。

楊宣靜靜看了眼,然後跑出去燒水找藥,程煥身體逐漸有了些勁兒,硬撐着從床上下來,踩着拖鞋往客廳走。

“沒有的話就是被我吃完了,反正要去趟醫院挂水,到時候再讓醫生給我開幾盒。”

楊宣點了頭,蹲在地上仰起頭來問:“我能一起去嗎?”程煥說能,邊往房間裏走去換衣服,身體還有些酸軟,形容起來像氣虛體弱,病怏怏的身體狀态讓程煥心裏煩躁,開抽屜拿車鑰匙的手明明發軟,偏要洩憤似的動大力氣,哐當一聲,抽屜開了,動靜也不小,楊宣站起來看着,問:“不能開車吧?我們打車行不行?”程煥沒說話,只點了頭,然後拿上錢包和家裏鑰匙,換好鞋,帶上楊宣出門了。

路上兩人都沒話,程煥生着病呢,沒什麽精氣神,楊宣不知道為什麽也沒話,靜靜看窗外。

到頭來還是程煥先打破兩人之間沉寂的局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着病,他比平常要敏感一些,覺得楊宣不對勁兒,小孩兒心思難猜,他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為了什麽犯別扭。

程煥咳嗽兩聲清了清嗓,沒多大用,那把嗓子還是啞,低沉性感的沙啞,像湊在人耳朵根說話。

“你怎麽啦?為什麽不肯叫我也不肯理我?”楊宣耳朵動了動,卻沒肯把頭扭過來正對着程煥,也不說話,程煥用他那因為發熱而有些意識不清的腦袋想了一想,锲而不舍地問:“因為我不讓你叫我爸爸麽?”正中紅心,楊宣沒反駁,程煥覺出些啼笑皆非的意思,伸手将靠在車門邊上的楊宣扯了過來。

“你有爸爸,叫楊平耀,沒幾年就會回來,他跟我說以後會好好照顧你,楊宣,我知道你爸混蛋,你心底多少有些怨着他,但你該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他這幾年過得不容易。”

一通話說完,嗓子裏已然有些發癢發疼,楊宣沉默了一會兒,垂着腦袋,聲音輕輕的。

“我沒什麽機會喊爸爸,他很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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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開始我都是一個人待着,他留錢給我自己買了吃,晚上我一個人在家裏睡覺,他在外面喝酒賭錢,夜裏睡在棋牌室,很少回家。”

“家長會他就給我開過一回,別的同學的爸爸媽媽每次都來,我也希望他來看一看,我成績可好了,老師肯定會表揚我,可他一直都說沒有空。”

“......叔叔,我沒有不喜歡我爸爸,但是因為你是對我最好最好最好的人,所以我想叫你爸爸。”

程煥啞然,半天沒回過神兒來。

他想起來楊宣的母親褚曉棠,她那幾年身子差極了,産下楊宣沒幾年就撒手人寰,唯一能依賴的父親是個沒責任心的混蛋玩意兒,管生不管養,只顧自己活得潇灑,想不起來要陪陪自己壓根還沒多大的孩子。

他又忍不住去想更多,比如楊宣一個人去餐館吃飯,晚上一個人縮在漆黑一片的屋子裏睡覺的畫面。

沒有媽媽溫聲細語哄着,也沒有爸爸結實有安全感的手臂來把他抱在懷裏,他還那麽小,會不會害怕?的确,楊平耀不是罪大惡極,只是太混蛋太沒有責任心,可楊宣呢?他又有什麽錯?一個沒有母親和等同于沒有父親的童年,他該過得多孤獨難受。

出租車快到醫院了,速度逐漸慢了下來,程煥恍惚地望着醫院門口的人來人往。

他今天生病,大概心理防線也不堪一擊,某個脆弱的地方輕易就裂開一條縫。

程煥嘆口氣,将楊宣攬在懷裏,低頭親了親他光潔的額角。

“寶寶乖。”

二十二、現在的這個點走進去都不用怎麽排隊,輪到程煥的時候,後面就剩下零零散散幾個人,或精神疲累萎靡不振地坐着,或是站着,等了大概十幾分鐘,程煥就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喊到他。

診室裏更沒什麽人,一男一女兩個醫生,男醫生正低着頭飛快寫東西,程煥走過去他才擡頭看上一眼。

略帶訝異的一眼,程煥沒注意,把手機拿給楊宣,然後低聲吩咐楊宣坐到邊上去玩,楊宣點了點頭,松了緊攥着程煥的小手。

他才發現自己把程煥的手握得那麽緊,手掌心都攥出了汗,年紀越長越覺得喜歡黏着大人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楊宣坐到牆邊椅子上的時候才覺出些羞赧來,年歲漸長的男孩又想起落在額頭上的那個吻,又輕又癢,他覺得甜滋滋,像含了塊草莓味的棉花糖。

那頭的程煥已經在那姓齊的醫生對面坐了下來,年輕的男醫生打量了他許久,打量得程煥原本就煩躁的心情更不愉快,他皺了眉,指骨輕而穩地敲了幾下桌面,擡眼不耐地瞥他一眼。

“醫生,我來看病。”

齊許生微微一怔,繼而笑着說:“是我疏忽,先生你哪裏不舒服?”後面就是比較常規的一些問診和檢查,程煥喉嚨難受,問幾句就開始抵住嘴唇咳嗽,咳得厲害,最猛烈的時候像能咳岔氣,等那醫生遞了杯溫水給他喝下之後才好了些。

“身體有些差,先生經常加班?像你這種經常坐辦公室的人要多鍛煉才行啊。”

程煥咳完之後脖子和臉頰都紅成一片,劇烈的咳嗽讓他眼淚都嗆出來,順手揩去了,臉上沒什麽表情,直直審視着對方。

“你認識我?”“并不算。”

“那怎麽知道我經常坐辦公室?我剛才可沒有說過我是幹什麽的。”

齊許生朝他安撫性地一笑,沒有正面回答程煥的問題,反而是朝楊宣看了看,然後壓低了聲音。

“他是你兒子?”“是。”

“程先生你是同性戀吧。”

程煥眼皮一跳,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我在酒吧看到過你,我看到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齊許生朝楊宣指了指,然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繼續道,“所以你是騙婚喽?”那邊的楊宣發覺了動靜,一雙眼睛頻頻朝程煥這裏看過來,程煥忍耐住內心的煩躁不安,冷靜下來道:“我沒結婚,他也不是我兒子,還有,你閑話會不會太多了?”“不用緊張,我只是想和你認識認識,你之前那個男人呢,你生病他不陪你過來啊?”程煥冷笑。

“我記得你們院長姓孫?我手機裏還存着他號碼呢,也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空聽我反饋一些建設性意見。”

“比如?”“比如某位醫生八卦得很,工作時間詢問病人隐私,嚴重影響病人心情,辭掉他大概能讓醫院每年的收益翻個倍。”

齊許生一愣,繼而大笑。

“那我走之前是不是要讓孫院長支付醫院一年一半的收益充作遣散費。”

到底沒繼續招惹程煥,齊許生之後也就是問些常規問題,直到給程煥檢查完畢,開單子讓他去挂水的時候,才又問了句:“想和你認識一下,介意給我你的電話號碼麽?”程煥抽走單子,眉頭都沒動一下。

“抱歉,很介意。”

倒不是對齊許生這個人有什麽意見,主要是程煥下意識抵觸這麽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了解他的這些隐私,這讓他感覺到不安和毛骨悚然。

他以為自己把這些掩飾得很好。

挂完水回到家已經不算太早,楊宣精神卻很好,坐在客廳裏看了會兒電視,回房間睡覺之前扭扭捏捏去跟程煥讨了一個晚安吻,程煥也沒介意,蹲下身,笑眯眯吻在他左臉頰一個淺淺的酒窩上。

臨睡前程煥準備打開微信看看消息,剛把頁面點開,一條好友申請也立刻彈了出來。

備注是齊醫生,程煥盯着看了五秒,然後揉着腦袋嘆口氣,點了通過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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