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這學期的首次黑板報落在芮燦打醬油的宣傳委員頭上。
剛升高一那兒大家都争相為自己謀得一官半職，芮燦不愛湊熱鬧，可礙于成績太優秀招老江喜歡，沒躲過去，就攬下了最為清閑的宣傳委員職位。
上午第二節 課後，芮燦去辦公樓找老江借黑板報的模板冊。她踏入敞開的辦公室大門，看見站在老江桌前的人是江學長，正微微傾着身子在認真聽對方講話，忽而一笑整張臉都熠熠生輝。芮燦的步伐變得遲緩而又忐忑。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見江灏學長時的場景，正值夏日炎炎，開學初她來學校報名，對一切新鮮事物都充滿好奇，拉着李曉筱在校園內四處亂轉，結果繞到後面幾棟教學樓時徹底迷失方向，也就誤打誤撞不小心撞在了江灏身上。
當時，芮燦仰頭回望的剎那，便沉沒在他那雙格外明亮迷人的眼睛裏，心怦怦跳得賊快。他特別有禮貌，為她倆指路，還熱心地介紹了校園建築的大體分布。芮燦聽得極為認真，眼睛一直沒挪開過視線，盯着面前的人不停應和着點頭。
後來入學典禮上，她再次看到他作為學校優秀學長向他們分享高中生活和學習的心得，她坐在底下攥緊李曉筱的手啊，激動地一個勁兒捏。
她從別人的口中知道學長遠比自己想象中出色多了，全年級第一名，并且奧賽、聯賽和全國賽都成績斐然，是二中的榜樣，也是二中全體師生的驕傲。
但他還有另一個衆所周知的身份——班主任老江的兒子。
芮燦用蝸牛步緩緩挪過去，老江卻早已看到她，好奇問：“找我有事？”
她搖搖頭，又急忙點點頭，倉促開口：“老師，我來借黑板報的模板。”說完又再次低頭。
“那正好，昨晚的生物練習冊我都批出來了，你順道一起拿走。”老江從抽屜裏取出畫冊，又起身轉過去，拉開後面大鬥櫃的玻璃門，抱出一摞近半米高的作業擱在桌子上。
芮燦餘光瞄了眼站在旁邊的江灏，然後上前兩步将作業一口氣摟入懷中，說了聲“再見”就火速逃離，她怕再多呆一刻學長就該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走出辦公室後，她才漸漸放緩腳步，長籲了一口氣，然後沿着走廊往大樓外走去。可還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一個悅耳的聲音喚她：“芮燦。”
這一嗓子喊得她心跳差點驟停，不得不剎住腳步僵硬地側轉過身子，望見江灏學長追了上來，沖她笑道：“你畫冊忘了。”
芮燦恍然，方才冒冒失失走得急，畫冊壓在最底下，所以忘了。
“謝謝學長。”她伸手想接，但發現雙手都騰不開，只好窘迫地開口，“麻煩學長，就放作業上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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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灏見她身體有些後傾，正吃力地往上一擡胳膊調整姿勢，他索性都攬了過來：“我幫你送回教室。”
芮燦手裏突然一空，壓得她差點喘不過來氣的小山被挪走了，有點兒受寵若驚，不好意思地撓撓後頸：“謝謝學長，要不分我一半？”
“不用，很輕松。”江灏說完就率先朝前走，芮燦猶豫幾秒急忙跟上，走在他的身畔，偷偷低眉淺笑，雖然兩人沒有交談，但芮燦心裏卻樂開了花，又忽然想起了什麽腳步一頓。
江灏察覺：“怎麽了？”
“學長，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芮燦記起方才他好像叫了自己的名字，感到匪夷所思，她一直以為學長早已不記得自己，也無從知曉姓名。
江灏被她的反應逗樂，笑着解釋：“你們江老師經常念叨你的名字，提及你時滿臉的驕傲，後來也在家看見過你的學籍資料。”
“！！！”芮燦這一刻是絕望的，學籍證上的一寸照如果沒有記錯，是她初中時頭發被陸堯吐的口香糖黏住，而不得已去剪了個蘑菇頭那段時間拍的。有月光寶盒嗎？她想穿回去拍死陸堯這禍害。
江灏瞧她一張小臉都快皺成紙團，不禁笑出聲，大概猜到她在想什麽，安慰道：“短發挺可愛的。”
芮燦臉是紅了，但依舊無法面對自己最醜的模樣被學長看到的現實，心裏淚流滿面。
江灏真的就送她到教室門口，一路招搖而過，吸引衆多目光。她可是費了老勁說服自己挺胸擡首目不斜視穿廊而過，鬼知道這短短幾分鐘路程多少次她都腿軟想溜。
她繃着笑臉和學長告別，轉身剛進教室裏頭就起哄聲一片，她臉燒得不行，好不容易将燙手的作業丢給課代表繞回到自己位置，結果就被李曉筱盯上了。
“老實交代，啥情況啊？這才幾天你從不敢加q q直接過渡到人家送你回教室的地步了。”李曉筱迫不及待想了解內幕。
芮燦得端着啊，佯裝淡定地翻了兩頁黑底彩繪的畫冊：“就辦公室碰見，學長見我東西太沉，順道幫忙而已。”
“呦，這道順的，人家在二樓都順到三樓了。”後面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嗓音。
芮燦和李曉筱同時翻眼珠子回頭，結果，某人眼白翻得比她倆還多，都快找着後腦勺了。
“我覺得小燦和學長有戲，瞧瞧人家都這麽殷勤送她回教室了，體貼又溫柔。”李曉筱頭頭是道地分析，“上回咱們可都瞧見了，隔壁班的謝梓盈送圍巾他可沒收，但小燦随便塞瓶水人家就欣然接受，這一來二去可不就熟了。”
陸堯聽不下去，一巴掌拍醒身側呼呼大睡的趙宇恒，吓得他猛然蹿起身：“曉筱咋了？”
“管管你媳婦兒成嗎？”陸堯道。
“死陸堯，瞎說什麽呢！”李曉筱一聽炸了，立馬撲上去要捶他。
陸堯眼疾手快，将趙宇恒扯過來擋在身前，随後人就溜沒影了，隔着窗戶幸災樂禍地吆喝：“趙宇恒別慫，爺先走一步。”
李曉筱突然撲過來，趙宇恒迎了個滿懷，心有悸動但保命重要，立即舉手以示清白：“曉筱，這回可是你主動啊，我可什麽都沒做。”
“沒做也是錯！”李曉筱彈了下他腦門，憤懑地轉身坐下。
趙宇恒一臉無辜，摸着腦袋望向一直默默看戲的話題主角。旁觀整場熱鬧的芮燦，憋着笑搖頭感嘆：“都是什麽事？”
中午休息時，芮燦沒睡，同李曉筱将教室後那面黑板重新規劃了一遍，敲定主題後就開始動手畫邊框和板塊內容。
下課時間雖短，但擠在一起也勉強将黑板報完成一半。李曉筱負責寫字，芮燦畫圖，趕到了晚自修時整體的模樣都已經出來，只剩最底下與主題“揚帆起航”相呼應的大圖了。
陸堯睡一覺醒發現教室裏的人都走幹淨了，連前面習慣會叫他一聲的芮燦也不見蹤影，他以為自己被鴿了，拎起書包轉身正打算離開，卻瞅見自小認識的三個人正抱着胳膊傻愣愣圍在黑板報前，一動不動。
“都一個個二愣子似的站這兒幹嘛呢，思考人生啊？”陸堯撩了撩搭在額前的碎發問，擡頭瞧見芮燦一臉委屈的表情時頓住，察覺大事不妙，邊轉身邊找理由搪塞，“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那什麽我先撤了，回頭聯絡。”
剛走幾步就聽見一聲撒嬌又纏綿的呼喚聲，絆住他的腳步：“堯堯，你最好了。”
一聽這話，他的腮幫子都酸了。每次芮燦有求于他時都是這副德行，真後悔多管閑事，可不幫的話等着瞧吧，她能連着一個月可勁兒作，為了讓自己能有安生日子，他不得不認慫，轉過身保持安全距離試探性地問：“有事？”
芮燦見他松口，兩眼立馬放光，毫不客氣地吩咐：“幫我畫黑板報。”
果然……
陸堯掃了兩眼即将完工的黑板，敷衍道：“你這都挺好，差不多就行了。”
“不行，還差一丢丢，您大筆一揮就更完美。”芮燦兩指湊成一條縫繼續軟磨。
別人講這話陸堯估計懶得搭理，但能讓芮燦低頭那可特別受用，他随手将書包卸了丢旁邊桌上，接過芮燦遞過來的粉筆，特大爺地來了一聲：“哪兒啊？”
芮燦給他比劃了一下大概範圍，見陸堯托着腮來回走了兩步就開始動筆，她欣喜轉頭，向另外兩個小夥伴投去激動的目光，嗬，成了！
結果，他們仨兒都給陸堯一個人打下手，芮燦在他描好的線條裏開始塗色。燈火通明的教室，兩個人并肩站在一條長板凳上，一高一矮，各自投入地在繪圖。
陸堯餘光瞟見黑板邊緣她畫的花藤，忍不住吐槽：“你好歹也學了三年的繪畫，每次都是一模一樣的邊框，也不嫌丢人。”
芮燦摸摸鼻尖，提及這事還真确實有點丢人，打小他們兩家就挨一起，難免拿來比較。除了學習她一直占上風，其他琴棋書畫沒一樣能拿出手。
她母上大人試圖将她打造成才藝德馨的別人家孩子，結果屢次被陪跑的陸堯搶盡了風頭。從繪畫鋼琴到跆拳道書法她仍逗留在入門級別時，陸堯早已風馳電掣超速甩她一個光年。直到後來她母親徹底絕望，再也不提任何過分期盼，因為那都是奢望。
芮燦想想就覺得郁悶，不甘示弱地辯解：“我這叫專情，一樣東西可以長久喜歡。”
陸堯聽後默不作聲，過了半響忽然開口：“那你會喜歡江灏多久？”
芮燦愣住，手裏的粉筆被摁斷，她驚愕地擡頭望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