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本來車都往機場開了, 齊陵又讓司機調頭,他想在離開前再見一下陳泊鳴。
那邊董猛也剛好把丁澄安全抵達營地的消息傳給他,他順從自己的心意, 立刻就打了電話。
陳泊鳴聞言點點頭沒再多探究, 他側開一步,“進來吧。”
“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齊陵找到他昨夜坐的位置坐下, 他沉默片刻,從包裹裏取出一個紙包, 然後把幾張照片遞給他, “這是齊柏, 這是我媽媽程素素,還有這是阮可黎……對嗎?”
其實齊陵在找到那張阮可黎年輕時的照片時,他也有被驚到, 正是這種久久萦繞于心的驚訝,讓他相對過去做一些調查。
丁澄對他|媽媽不熟悉所以沒有多少感覺,可齊陵不是,他記憶裏他|媽媽程素素的模樣還很清晰, 他有一瞬間懷疑,那不是阮可黎的照片,而是他|媽媽不小心遺失在外的。
但不是, 仔細看神态和眉目,還是有些微的差別,但……她們很像,程素素和阮可黎很像很像, 相反,齊柏就不怎麽像阮可黎了。
“這,這……”作為對阮可黎容貌有清晰記憶的陳泊鳴,在看到照片時,他的驚訝也完全落到了齊陵眼中,他要找的答案也已經找到了。
他|媽媽程素素才是阮可黎當年生下的孩子,而非齊柏,齊老爺子能狠心将齊柏趕出齊家,也是因為他心裏清楚誰才是阮可黎真正的孩子,齊柏只是占了他們孩子的名分而已。
那麽他|媽媽當年自殺,是不是因為知道了些什麽……她的死絕非産後抑郁那麽簡單呢。
一個疑惑才得到解答,另一個疑惑就又産生了。
齊陵思慮的神色已經收起,陳泊鳴卻還不能,他目光在幾張照片中游移,然後禁不住開始啜泣起來,老淚縱橫,怒和怨都克制不住。
“齊湧,齊湧……他怎麽能這麽對可黎,他怎麽能這麽對可黎!”
阮可黎和齊湧雖說更多是因為利益而結合,但她也有底線,她絕無可能讓人這麽對待她的孩子,這當中是怎也離奇曲折,陳泊鳴依舊不知,可他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定是齊湧。
他為了鞏固他在齊氏的地位,為了穩住他得到的一切,必然不擇手段。他是一只沒心沒肺的豺狼,可阮可黎卻和這只豺狼做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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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或許還沒完,你想知道真相,就好好活着。”
齊陵留下這話,就從屋子裏離開,他突然不想再面對這樣的陳泊鳴,不想沉溺在那些過分污糟的往事裏。
他想看到丁澄,比任何時候都要想了。
齊陵和何力上了車,調頭往機場去,同時他将手上的照片,每一張都撕得細碎,再混在一起,在經過路邊的垃圾桶時,他讓司機停車,他分了幾個垃圾桶撒入。
這樣的辛秘……不,應該是醜聞,還不适合太早暴露出來讓大衆知道,齊陵自己是不在乎,但現在丁澄和他結合,他和齊家的名聲對丁澄的影響就很大了。
丁老爺子或許就是因為知道些什麽,所以曾經那麽不想丁澄和他,和齊家牽扯上關系。
但現在,他和丁澄都沒有回頭路了,丁澄無法後悔,他也不容許他後悔。
丁澄并不知道齊陵已經真正意義上的“飛”奔而來了。
這一|夜他在饑餓和寒風中渡過,基本沒怎麽睡,最後除卻實在困得厲害,對寒冷無法感知的姚寒山和餘慶,其他人都圍到火堆前說話,再眯着眼睛小睡一會兒。
“金大哥,今兒我們必須把房子弄起來,這石頭堆實在不能睡人,”到後半夜就和躺冰塊上似的,完全無視帳篷的那層隔布和身上的衣服,凍得人骨子裏發涼。
丁澄說着話,借着鏡頭在打理自己,其實他不用多看也知自己有多狼狽了,跋山涉水,饑餓寒冷,他摸了摸下巴,摸到一顆冒起的青春痘。
摸了又摸,他認真地問向攝像大哥,“難看了不?”
攝像大哥搖搖頭,直接給丁澄飚了一句英文,“Beautiful!”
丁澄聞言一副要吐血的神色,他瞪一眼言語匮乏的攝像大哥,“是帥才對!”
這一天以丁澄的臭美和無厘頭的鬥嘴開場,随後他們去找昨夜布置下的捕魚工具,運氣不錯,一只手肘長的大魚落到網內,他們又吃上了鮮美烤河魚的早餐。
但一條魚七個人對付,只能勉強算吃過點東西了,連“飽”都無法算上,更不用說幾分幾分飽來着了,丁澄以為半分都沒有。
時間接近中午,依舊分了兩撥,一撥留在營地裏繼續弄房子收尾,一撥外出找吃的。
為了能擴大尋找食物的範圍和幾率,他們又再分開,不過都說好不要走遠,同時随行的還有攝像師,分導演,以及當地的向導和安保員。
丁澄帶來的那些小工具都回來了,借着那根神奇的鐵鏈子,他爬樹溜得像個猴子,同時也摘到了一兜的野生棗,清甜微澀,丁澄嘗了兩顆,就高興得直點頭了。
“帶回去,待會兒和金大哥譚叔叔他們一起吃。”
每回丁澄喊譚華優叔叔,都讓人忍不住想要發笑,丁澄圓溜溜的眼睛瞪他們一眼,他就繼續樂呵呵地找吃的去了。
不久後,他們又發現了一棵野生棗樹,看着比之前的還要熟些,肯定會更甜的。
丁澄再啃幾枚棗子,補充體力,然後依舊借用他那根鐵鏈子,爬上高高的樹端,開始摘棗子,丁澄的身姿相當矯健,他自己也不覺得有問題,可在下面看的人就不是那般覺得了。
這顆棗樹是在一個小土坡邊的,并且斜着向外生長,看着就像在懸崖邊似的,丁澄爬得越高,他們看得就越驚險。
然而丁澄卻覺得視野開闊,心情很好,他和空中的攝像頭打招呼,在摘棗子時,還不忘欣賞風景,他的褲兜已經不夠裝了,他找了個位置坐下,把外套脫了,再來裝棗子。
他眸光往遠處看去,又再側過身去,幾乎覺得是自己看花了眼,但不會,他确實一前一後看到兩個竄動的人影,一個像是負傷在逃命,還有一個持槍在追人。
“嘭!”一聲,丁澄的瞳孔微微收縮,這回他确定他聽到了槍聲,這絕對不是打鳥的那種槍,而是軍營或者軍火基地裏鑄造的那種能殺人的槍。
丁澄手上繼續将棗子綁好,然後他沒再摘,而是迅速下了樹。
當地向導和安保員也湊在一起用他們的方言叽叽咕咕,不知道說些什麽,但丁澄知道他們肯定也察覺那聲槍響的異常了。
“這裏不能待了,我們回去,”丁澄面色嚴肅,招呼他們往營地方向退走,那邊安保員更多,同時他們當中也有帶槍械來的,真要對上,也不至于沒有反擊之力。
丁澄話落拉住神色還有些懵的分導演的手肘,他跑起來,其他人也跟着他跑,跑了十分鐘後,他們再次聽到了槍聲,但這次似乎離他們遠了些。
“別停下,回到營地再說。”
分導演和攝像也恍然過來那響動是怎麽回事了,他們沒再問話,而是跟着丁澄和走前面的向導努力跑,所幸他們并沒離開太遠,再十多分鐘後,他們跑回了營地。
何笙得知後,離開通知安保員出動先把其他藝人帶回來,按說他們之前都排查過附近的安全,才選擇在這裏,卻不知怎會有追殺人的雇傭兵闖入。
空中攝像頭拍攝到的鏡頭分析,他們已經大致确定了持槍人的身份,這種人他們會不會傷及無辜,誰也不好說,他們不能将希望寄存在他很可能不存在的良知上。
成員裏離開的四人,包括丁澄在內已經回來了三人,只有餘慶和他攝制隊伍沒有回來,不過安保員已經出動去接,丁澄他們只能等着。
“沒想到還會遇到這種事情,也不知我們是什麽運氣。”
郭曉雲苦笑着嘀咕了一句,随即她肚子也跟着響了一聲,又累又餓,她整個人無精打采得很。
丁澄想起什麽,把一直綁再腰上的外套接下,然後一堆紅紅綠綠的棗子就出現在衆人眼前,“我們給餘哥留些,其他的我們先吃。”
這三天來他們基本都堅持等人齊了再一起分食,但現在衆人體力不支無法應對接下來的情況,就不能堅持安全時期的做法了。
“就按橙子說的辦,”金騰點頭,然後他也把之前其他人帶回來食物拿過來,分出留給餘慶的部分,其他人先吃補充體力再說。
其實這個時候,他們也可以要求節目組供給食物了,但似乎他們都是那種不想給別人添麻煩的人,沒人有這樣的提議,果子吃下,甜味兒帶來的感受,也緩和了些心情。
郭曉雲在衆人的安撫下,好受了許多,不過他們依舊待在節目組提供的小帳篷裏,等待外面的消息。
可是接近半小時的時間過去,餘慶和他的拍攝成員依舊沒有回來,丁澄和安俊對視一眼,他們和金騰低語一句,出了帳篷,去找何笙了解情況。
“他們太過緊張跑錯了方向,餘慶和攝像師同其他人分散開,我們的人只找到落單的分導演,還有就是自己找到路回來的向導和安保員。”
向導和安保員也有素質區分,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時刻記得自己的職責,現在還是不是追究他們責任的時候,而是要把人安全找到帶回來。
可叢林太大,就怕餘慶和攝影師太過害怕,愈發偏離他們的營地範圍,未必真可能就撞上雇傭兵,但叢林裏的其他危險也不少。
“手機不能聯系上嗎?”丁澄再問一句,餘慶沒有手機,可攝像師身上是有配備衛星電話的,甚至在丁澄他們差點走失迷路的那一|夜之後,還多配備了充電裝備。
“聯系上了,但很奇怪,定位一直受到幹擾無法确定準确位置。”這麽說衛星電話的定位功能也失去意義了。
一個負責聯系他們的分導演應了話,向導們也正在根據他們提供的一些環境,分析他們在的大致位置。
“他說,他們有看到棗樹!”
分導演又往那邊喊了一句,随後就把附近可能的地方圈出來了。
“棗樹……”丁澄念叨了一下,然後他走過去接了餘慶他們的電話,他再仔細問了問餘慶。
那邊餘慶聽到丁澄的聲音,直接哭了,“橙子,橙子,你快來救我……”
“你安靜別把人引來,我們正在找過來,很快就能找到你了。”
“橙子……”餘慶再次哭嚎了一句,那邊的電話就斷了,不像是沒電,像是被人直接掐斷的,再回撥過去,已經被關機了。
丁澄将電話還給分導演,然後走過去和何笙商量,按照餘慶的描述,他們很可能就在之前丁澄發現持槍雇傭兵的附近,其危險程度可想而知了。
最後丁澄換了一身草綠色的裝備,也跟在安保隊伍裏去找餘慶,他能說服何笙,是丁澄用他到軍營訓練過的經歷來說服的,但其實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他能記得的并不多。
可即便這樣,也比這些只有打獵經驗的向導,沒經歷過什麽大場面的安保員要好上一些,雇傭兵的狠辣是常人不能想象的,丁澄也是第一次遭遇上,但他曾經有聽他丁頌丁松他們吹過。
丁澄按照他的記憶來帶路,找到了一棵棗樹,再接着他們又順利找到他發現雇傭兵的第二棵棗樹,丁澄再次爬到樹梢上,利用那開闊的視野來找人。
似乎發現了什麽,丁澄毫不猶豫拿起他收拾的槍往一個方向射出一槍,那雇傭兵似乎發現了丁澄的位置,他也舉起了槍,對準了丁澄。
丁澄如猴子般敏捷地跳到另一個茂密的樹杈,他摸了摸胳膊,沒被射中,但寬大的衣服被射破了,如果他躲不及時,那一槍應該是對着他的心髒去了。
危險的感覺,前所未有地籠罩了丁澄,讓丁澄感覺這一槍就是針對他來的,甚至這些突然出現在叢林裏的被追殺的人和雇傭兵也都是。
可到底誰會想要他的命,還是這種曲折又故設迷障的方式呢。
丁澄沒再想着去顧及他人,他抓住一根藤蔓,再次轉移了位置,他得先保住自己的命才能再說其他,否則齊陵怎麽辦,他的家人怎麽辦。
這時轟鳴的直升飛機聲從遠及近,機關槍的掃射聲,全部對準了雇傭兵的方向,同時好些青灰色軍服的軍人系繩從直升機降落到叢林裏來。
四神無主亂成一團的向導和安保員也都鎮定下來,丁澄也在不斷跳下的軍人隊伍裏看到董猛的身影,再接着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何力。
丁澄心提起,沒看到齊陵的身影,他有些許不受控制的失望,再接着他又安心下來,齊陵出現在這種環境,他才要真的擔心。
丁澄基本已經确定自己才是雇傭兵真正的目标,他沒有輕易冒頭,甚至之前那棵樹下,喊他下來的向導和安保員,他都沒應。
他找準位置繼續在茂密的樹林間移動,他那根鐵鏈子和軍刀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二十多分鐘後,董猛和何力帶人将安保員和向導,以及雇傭兵和他分離開來後,他才從樹上爬了下來,但再接着,他就讓一個三兩步走近軍裝高大男人給一把擁住了。
“你……齊陵?”丁澄的聲音裏充滿了驚訝,他之前并未有看到類似齊陵的身影啊,他怎會憑空似地出現在隊伍裏,難道他看漏了?
齊陵拉開臉上的面罩,另一只手還擁着丁澄不放,他低語着,語氣和神色都相當不好,“我從營地那邊過來的。”
他讓董猛和何力去支援,他先一步去營地确定丁澄的安全,卻不想丁澄膽大包天,居然再跑叢林裏去找人了,齊陵也帶了隊伍再跟過來了。
“哦,”丁澄沒再去探究其他,他緊緊地回抱住齊陵,之前一直壓抑的後怕,此刻都爆發出來,一直以來,他其實都算被保護得很好,并未真正經歷過什麽危險。
但方才,他真的感覺到那種生死之間的危機,他感覺到了不舍,強烈的不舍,對齊陵和他家人的不舍。
“你別兇我,我知道錯了,”丁澄輕輕蹭着人,低語讨饒,又像是在撒嬌,齊陵就是還想再教訓他兩句,此刻也都說不出來了,他就沒見過這麽磨人又偏偏拿他沒辦法的人。
幾許時刻過去,齊陵才低低應了一句,“嗯。”
他将人擁緊,然後帶到了一個棵樹旁遮蔽,董猛何力他們繼續去把周圍的危險清除幹淨。
半個多小時後,雇傭兵被擊中了腿部抓獲,他一開始追殺的人也被找到,還有就是餘慶和他的攝像人員,他們并沒有在這片叢林,而是在下游的溪流那邊。
他的手機突然斷了,是因為他太過慌張,把手機掉水裏去了,定位受到幹擾估計是地理磁場的原因。
齊陵和他的人來得及時,沒有人受傷,一切算得上有驚無險。
但齊陵和丁澄都知道,這事兒怕沒有過去,不過一切還得等董猛和何力的審訊結果出來,再行判斷。
董猛留下,何力把抓來的人和部分營救軍人帶走,剩餘的人跟着齊陵和丁澄一起回營地,繼續駐紮保護,毫無疑問,這些人也是雇傭兵,但性質和被他們抓住的那人不同。
丁澄的心情恢複了些,他退出了齊陵的懷抱,卻又主動把齊陵的手握緊,“我們先到營地去。”
“好,”齊陵點點頭,他一樣将丁澄的手緊緊回握。
他的心情怕沒丁澄恢複的那麽快,在從營地趕來的路上,他就像一腳踩在了地域之門的邊緣,他無法想象如果丁澄也出事,他要怎麽辦。
便是現在再這麽一想,他都能感覺到心髒明顯的疼痛和窒息感。
“你怎麽了?不舒服嗎?”丁澄偏頭問一句齊陵,他眉頭微微皺起,他感覺齊陵身上的氣息很不穩定,還是十分陰沉詭變的那種,當丁澄有些擔心。
“沒事,”齊陵搖搖頭,這路上并不是什麽說話的地方,他意識到自己情緒不對,有意識調整,再走一段之後,就又好了些。
“橙子,橙子,你沒事吧。”金騰和安俊他們都出來迎接,但在看到随行的這隊氣勢逼人的雇傭軍隊時,他們又都紛紛把心放回肚子裏。
這一看就是特種部隊級別的,這些人出動周圍存在不存在的危險都會被掃除了吧。
“我沒事,也沒人受傷,不過餘大哥受了點驚。”
丁澄應了話,見他們的目光不由得都落到他身側的齊陵身上,丁澄臉上揚起笑些許容,他略驕傲地道,“這是齊陵,是我的……愛人。”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們已經領證很久了。”
雖然相處不算久,但領證确實是兩年半前的事情了。
而他能對金騰他們說這些,也是對他們人品的認可,知道他們不是那種亂傳閑話的,此番他們也算共患難共生死過了,交情往後鐵定好。
金騰他們的嘴|巴不由得張大,完全被丁澄的話驚到了,他們一點都沒看出丁澄是結過婚的人啊,而且秀恩愛都秀到叢林裏來了。
從天而降,救衆人于危難之際,天啊,這得多浪漫啊。郭曉雲被自己的腦補羨慕得不行不行的了。
“嗯,”齊陵輕輕應了一聲,然後擡手揉揉丁澄的頭發,他對衆人點點頭,然後把驕傲炫夫的丁澄給拉走了。
他把人拉到一個董猛找來的營帳裏了,他得先确定丁澄身上真的沒有受傷,才能真正安心。
丁澄順從地被拉走,然後還沒弄明白他們怎麽就獨處了之後,齊陵開始幫他脫衣服了,丁澄臉上泛起了紅暈,卻還沒有任何抗拒的行為,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齊陵。
看得滿心嚴肅的齊陵多了幾分無奈出來,他低頭在丁澄的眼睛吻了吻,“我檢查一下你的身體……”
“哦……”丁澄應了,那話語裏似乎還帶出些許遺憾的味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