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醫院門口,江洺,黃禹還有陳凱三個人像門神一樣地杵在那。
江洺正在解煙瘾,考慮到陳凱的肺結核,他故意站得遠一些,又把黃禹叫過來,問:“什麽情況啊?那醫生為什麽不給開診斷?”
黃禹很嫌棄地瞪了江洺一眼,說:“水哥,我說你這裏能稍微活泛一點兒嗎?平時挺聰明一人怎麽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門診醫生卡着不給開診斷無非就是要錢,這都不懂,low!”
邊說着手指還在腦袋旁邊轉着圈。
江洺壓根兒就沒往錢那方面想,以為是每個醫院規定不同呢,他照臺階下彈彈煙灰,說:“那給他多少錢合适啊?”
黃禹一聽江洺的話眉頭皺得更深了,“給多少錢都不用你操心,他們家不拿誰拿啊?!”
可是陳凱家的情況......江洺默不作聲地把剩下的煙抽完,然後扔在腳下抿滅,拍了拍黃禹的肩膀說:“我來吧,他家窮的就差賣房子了,哪來的錢?”
江洺擡腳就要往醫院裏走,然後就被黃禹一把拉住了,“水哥水哥,沖動是魔鬼,是魔鬼呀!”
“給多少合适?”
黃禹唧唧歪歪地說道:“真給啊?”
“快點!別磨叽了。”
黃禹看了旁邊的陳凱一眼,恨恨地憋出兩字兒:“五百。”
“等着吧。”
江洺進了門診大樓,黃禹則在外面看着陳凱。
“小子,你今天記江警官一筆啊,給大夫的錢是他替你掏的,想必剛才你也聽到了,他日刑滿後掙到錢了別忘還人家。”
少年眼含淚水,但沒有流下,他把臉別過去,說:“謝謝江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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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江洺手裏拿着診斷出來了,他心裏感慨錢的力量果然無窮盡,就像有一年他去陝西博物館參觀,領取免費票的隊伍從出票口一直排到了大街上,而旁邊另一個窗口就是售賣某一個展館門票的,售價三十元,也就是說如果你不想花錢的話就在烈日下排,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都是你,樂意花錢的呢就只需花上三十元就可以憑票馬上進館,而且館內所有展廳都可以參觀。
那次就是憑着陳麥的機靈,識破其中“玄機”,才讓她和江洺兩個人免了排隊的辛勞。
黃禹把江洺手裏的診斷接過來掃了一眼,說:“就這幾張紙特麽的要五百,奶奶個熊!”
錢既然都花了,江洺也就不以為然,他笑着看了下手表,說:“中午了,咱們去吃飯吧,估計這個點兒派出所也休息了。”
黃禹拿眼神示意江洺,“陳凱怎麽辦?”
這時候陳凱說話了,“江警官,黃警官,我中午能回家一趟嗎?我爸在工地幹活回不來,我得給我媽做飯。”
黃禹剛要說好卻被江洺搶過話來,“你跟我們一起去吧,我給你點兩個菜你回家跟你媽一起吃。”
“不...不用了,謝謝江警官。”
江洺走到他身邊,說:“走吧,也是順便,要不你回家還得現做。”
他們在醫院附近随便找了家炒菜館,江洺幫陳凱要了兩個肉菜,等陳凱走後黃禹喝着大麥茶水開始對江洺說教。
“水哥,你心這麽好以後有你吃虧的時候。”
江洺笑笑,說:“事兒趕到這了。”
“你當給子孫後代積德啊。”
子孫後代?恐怕這輩子他不會有了,江洺一邊吃着菜,乏味地想。
“欸?水哥,我給你介紹個姑娘啊。”
“......”
“真的。”,黃禹端着湯碗“呲溜呲溜”喝了兩口,說:“就是我那位佳人的閨蜜,在省司法廳上班,之前在北京了,才回來沒多久,他爸好像是司法廳挺大的官兒,長得也好看,人我見過,你放心。”
江洺舔着門牙,笑得不懷好意,“條件這麽好的姑娘怎麽會甘心跟我?”
“不不不!”,黃禹五指并攏比劃着,說:“人家姑娘家裏不缺錢,就想找個帥的,我一想你條件正合适啊,起碼我身邊認識的男人裏邊就數你長得最精神了,我告訴你,你們這樣的要是單身就是浪費資源你懂嗎?等回去我幫你聯系聯系。”
黃禹自說自話地憧憬着,全然不顧江洺滿眼的拒絕。
“掐指一算這周末是好日子,就定那天了,回頭我把姑娘照片發給你。”
江洺拿筷子敲了兩下碗邊,終于把黃禹從幻想中拉回來。
“我看算了吧,人家家裏條件太好了,我高攀不起。”
“水哥!”,黃禹手裏舉着個勺子上下颠着,說:“你這屬于什麽你自己造嗎?”
江洺配合他的臺灣腔,回答:“不造。”
“目光短淺!你要是跟了這姑娘,那不出兩年你就能升得比那些工作十年的人還高,咱們走仕途的,誰甘心一輩子都在這小監獄窩着,要說高攀不起的那是我,你完全不存在這種情況,不信你去照照鏡子就知道了,我要是長你這麽帥還有你什麽事兒啊?!”
江洺笑着把面前的菜盤往黃禹那邊推了推,說:“吃飯吧啊,這事兒先放放,以後再說。”
可能是真餓了,黃禹也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捧起飯碗就開吃,江洺看他吃飯飛快的樣子不禁想起了陸焜。
陸焜吃飯的時候就很快,好像純粹是為了吃飽而吃,最近一段時間好多了,因為他要配合江洺的節奏,所以陪着陪着也就慢了下來。
午飯結束後倆人回賓館休息了一會兒,兩點鐘的時候才帶陳凱去他家片區的派出所。
到派出所簽字就順利多了,都是一個系統的,沒有什麽難為一說,派出所這邊結束後江洺就讓陳凱回家了。
而他和黃禹因為是明天一早的火車所以還要在木城留一晚。
陳凱走後,江洺問黃禹:“你剛才是不是給陳凱錢了?”
“給了五百。”
江洺笑笑,“挺善良一人,裝什麽。”
只見黃禹揚着頭,說:“我是沖你才給的,好兄弟,共進退。”
晚上,黃禹帶江洺吃了木城很出名的燒烤,兩人還喝了幾瓶啤酒,聊聊單位的同事,又吹了會兒牛逼,回賓館後直接蒙頭就睡。
期間陸焜給江洺打了個電話,因為有黃禹在,說話不方便,沒聊幾句就挂了,江洺也沒告訴陸焜他明天回去。
......
第二天下午三點鐘,江洺從火車站直接去了陸焜店裏,因為這個時間他還沒下班,所以江洺回家也見不到他。
走到四海租車旁邊的道口,江洺一下就看見了鄧立強,準确的說,是鄧立強和陸焜。
他們倆站在一起的時候對比太強烈,一個高大英俊,一個矮粗世俗,讓人不想注意都難。
江洺知道他們在談事情就沒有上前,他靠着他們視覺死角的一輛車旁邊,靜靜聽着。
先說話的是鄧立強,他說:“陸焜我沒想到你這麽厲害,男女通吃啊,那個小警官,長得白白淨淨的,原來是個同性戀,哈哈!”
陸焜淡然一笑,說:“是嗎?我怎麽不知道?”
“你別跟我在這裝,陸焜,你為了你弟犧牲夠大的呀,要不要和哥們分享一下睡男人是什麽滋味?讓我聽聽,是不是比睡女人爽?!”
陸焜從兜裏慢悠悠地掏出一根煙,點上,看着鄧立強說:“只不過是逢場作戲,我都沒當真,你跟着瞎操心什麽勁啊?!”
江洺忽然定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鄧立強:“行,你有能耐把你弟調到病監區,讓那小警官看着你就以為我奈何不了你了是不是?要是不撤訴我把你倆的事都宣揚出去,當然了,你沒爹沒媽不怕羞恥,你那小警官不行吧?”
陸焜把嘴裏的煙拿下來,撓了撓額頭,說:“說出去也要有人信啊,我陸焜有女朋友,而且我也不缺女人,江警官,呵,他怕不怕羞恥關我什麽事,而且話是你說的,他也怪不到我頭上。”
鄧立強不說話了,牙齒狠狠地咬在一起,盯着陸焜的眼裏快要冒出火來。
陸焜趁熱打鐵,接着說:“我勸你別在這些小事上瞎耽誤工夫,有這時間你還不如回去請一個牛逼的律師為你辯護,争取少賠點錢。”
鄧立強慢動作地點了兩下頭,說:“陸焜,算你狠,你等着瞧,不弄死你我就白混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留下陸焜把手裏的煙滅掉也回了店裏。
而江洺在他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一次都沒有回頭。
......
陳麥曾說過:“這世上沒有哪種情感是牢靠的。”
此刻,江洺站在滿地狼藉的卧室裏越發覺得這句話很對。
他回來抽了兩根煙後開始收拾陸焜的東西,整個過程他的手都在抖,收拾到最後他已經分不清哪些是陸焜的,哪些...是屬于自己的。
日子過得久了,他們的每一樣東西都混着用,衣服相互穿,日常用品也沒分過彼此,就像是兩條從不同方向彙聚而來的河流,河水混在一起,滋養出一片綠洲,于是岸上的人們都忘記了它們曾經的名字,只記得這裏只有一處河流,緩緩流淌,并且深信不疑地認為它的歸途是大海。
衣物收拾完了江洺坐在床上,看着封好的紙箱胃裏忽然一陣翻江倒海,他閉着眼睛雙手捂着肚子,好半天都沒有緩過來。
比哪一次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