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臨江仙 二

杜蘅從集市折返,又乘坐臯翁的小舟回到汶水南側,臯翁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叢綠之中,回頭對不谙世事的小孫女感嘆道:“他每次說是下山采買,但來回都是兩手空空如也,定是修了什麽神秘的法術,看來咱們這徂徕山上真的是有神仙的。”

并不曾拾級而上,杜蘅在山裏拐了個彎,沿着山道往西南面行去,不一會就到了乳山腳下,這裏竹溪環繞,中間一座峰巒平地而起,山上山石嶙峋,鬼斧天工,而大名鼎鼎的“竹溪六逸”就隐居在這乳山的懷抱中,溪水周圍遍植亭亭的鳳尾修竹,各種顏色的繁花叢叢綻放在溪邊,而一處巨石臨水而立,石紋如同天然雕琢的片片竹葉,因此被叫做竹岩。

杜蘅來到竹岩前面,只輕輕地提了一口氣,便如同敏捷的羚羊一般,只消用腳在石壁的凹凸之處輕點幾下,便順利登上了岩頂。

站在竹岩上方,可以俯瞰竹溪環繞乳山一帶碧水清流的美景,而幾處用竹子搭建的房屋就坐落于此處,正是李白少時曾和山東名士一起隐居所處的六逸堂。

雖然名號六逸,但這裏隐居的也不乏心懷天下暫時寄情于山水的大賢之士,因此出山報效社稷也是常有,杜蘅被李白帶過來的時候,韓準、裴政、孔巢父都下山去了,只剩下張叔卿和陶沔兩位還留在這裏修仙問道。

“我回來了。”杜蘅對着半開的柴門喊了一聲。

兩個仙風道骨的人就從院子裏走了出來,這其中一個較為年長的花白胡子的老頭便是張叔卿,他原名叫做張叔明,因為名字類似于仙人孫叔卿,便取了個字叫做叔卿,另外一個和李白歲數相仿的叫做陶沔。

杜蘅在這一年間和這兩人可謂朝夕相處,因此早把他們的脾氣摸了個通透。知道張叔卿有點老頑童心性,喜歡好吃的,果然看到杜蘅就迎上來問:“今天能吃幾個菜?”

“今天加菜。”杜蘅笑嘻嘻地回答。

陶沔掐指一算:“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太白就要回來了。”

“那我得趕緊把菜做好。”說完杜蘅跑到廚房裏取了一個木盆,将旁邊堆積的野菜拿了一些,飛身躍下竹岩,先去溪水裏洗菜去了。

杜蘅一邊洗菜,那只叫做“小青”的翠鳥就飛過來在他頭頂盤旋。

“小青,你去路口幫我看着。”杜蘅朝翠鳥招了招手,拜托道,“要是李白和卿平他們回來了,就飛來告訴我。”

翠鳥點了點腦袋,飛快地貼着水面飛向遠方。

張叔卿他們在此隐居,身邊沒有帶任何仆役,而且醉心道法,并沒有娶妻,所以在杜蘅來之前,這裏的飯菜都是兩個大男人随便做的,這味道自然不必說,杜蘅吃了幾次就果斷讓他們別再做飯了。

杜蘅在穿越前過了多年單身獨居的生活,每天下班回家煲湯炖肉過得有滋有味,廚藝不說如何,至少比張叔卿他們肯定是好了不知道幾個層次。

哼着小曲将已經在山下集市裏褪毛清理好的小母雞放在鍋裏,還将張叔卿他們新采摘的蘑菇、野菜和野果也放了進去,蓋上鍋焖燒,又在旁邊的鍋裏燒了幾樣野菜、竹筍等山珍,還做了個地三鮮。

杜蘅将這些一一裝盆,放在一個竹篾子下面罩着,使了個術法保溫,又将刮好鱗的江魚和豆腐一起煲湯,在上面撒上青翠的蔥花,看着這兩樣大菜還要慢慢燒上些時間,杜蘅就出去閑逛,恰好碰到翠鳥飛了回來,不斷發出清脆的啼鳴。

別人聽不懂,杜蘅本是托身動物變化成人形,自然聽懂了小青嚷嚷的是:“李白和卿平已經來了,快去迎接吧。”

杜蘅用手勾着一根竹子,往下滑去,剛一落地就聽到不遠處出現了一白一黑兩道人影。

那穿着白衣的自然是仗劍而行的李白了,他笑着對杜蘅說:“月餘不見,驢兄越發活潑,都上樹了。”

杜蘅不好意思地說:“讓太白見笑了,我那是聽到你們來了,急着出來相迎。”說完又看了卿平一眼,輕輕地喚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卿平還是一副冰冰冷冷的神情,不過問起杜蘅來倒還是關切的:“我走之前布置你的修煉完成了嗎?”

說到這裏杜蘅就有點洩氣了,卿平離開前讓他幻化出一個本命法寶作為武器,但杜蘅雖然可以變出簡易儲物袋,但卻沒有辦法變出法寶來,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适合用什麽,很是猶疑不定,自身信念尚且不夠堅定,又怎麽能變幻出法寶來?所以到現在還沒完成。

“還不曾完成。”杜蘅略有點心虛地回答。

卿平倒沒有怪責他,只是說:“看來你悟性還沒至這一層境界,且再等等吧。”

“好,我知道了。”杜蘅就像暫時混過老師檢查的學生,很快又活蹦亂跳起來,“飯菜已經準備好了,趕快上來吧。”

李白是人,當然不能和精怪一樣随便飛上高大的石頭,而是繞到竹岩後面,這裏有人工開鑿的石階,一直通往上方。

看到李白到來,張叔卿也拿出自釀的百果酒,邀請李白共飲。酒過半巡,杜蘅也把蘑菇炖小雞和魚湯豆腐端了上來,小雞煮得香噴噴的,旁邊點綴了紅色的野果,令人看着食指大動,而魚湯已經熬成奶白色,看起來也是鮮美可口。

吃貨如張叔卿已經交口稱贊,并且對李白說:“自從太白兄介紹了這位小友過來,我們的飲食條件大有改善。”

卿平作為器靈其實不用飲食,不過為了嘗味道還是每樣菜吃了幾筷子。

杜蘅看卿平吃完并沒有什麽不滿意,心裏也很高興,這頓菜肴雖說是李白的接風宴,但杜蘅私心裏還是想讨卿平歡心的。

吃飯時李白和道友胡侃一路的經歷,說到他們曾經在黃河遇到了河伯,大詩人的描繪手法本就出神入化,将衆人聽得心馳神往。

杜蘅這個時候說道:“說起河伯,我今天下山的時候看到龍王廟裏還演了一出戲……”

說着杜蘅就将今日見聞簡單地說了一下,最後總結道:“你們說那個女子問我夜晚要不要去江邊,是不是有些古怪?”

“這個倒不好說。”李白說道,“不過既然美人相約,你今晚就讓卿平陪你去探查一番吧,也許會有奇遇?”

在李白的建議下,到了夜晚月亮升上半空的時候,杜蘅就帶着卿平去了江邊。

今晚是新月,月光晦暗,漫天星鬥卻分外分明,倒映在汶水的水面上。江邊對岸是沿江鎮的點點星火,這邊卻杳無人煙,無比寂靜,只有風吹過蘆葦的沙沙聲。

過了一會,從黑暗的江面上漂來一點漁火,等離得近了,便發現時臯翁在這個時候撐船在江上捕魚,只點了一盞燈籠照明。

杜蘅沖着江面喊了幾聲,成功吸引臯翁撐船過來,好奇地問:“小郎君這麽晚了還要擺渡過江?”

“我和師兄尚有事要辦,煩請臯翁相助。”杜蘅微笑着回答。

臯翁這才發現杜蘅身邊不遠處的樹影裏還站着一人,只是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所以自己先前并沒有發覺。

卿平朝臯翁略微點頭示意,跟着杜蘅一起上了船。臯翁難得近距離觀看這位杜蘅傳說中的師兄,月色下他的容貌俊逸無雙,皎皎竟然比月輝更加耀眼,不知道是哪家的王孫公子來山中修道——唐代常有貴人做此行為,因此臯翁才有此猜測,但是卿平一臉高深莫測,臯翁也不敢像平時那樣話痨,只是默默地撐船。

船到對岸,杜蘅他們卻不下船,只是對臯翁說道:“你且沿着江岸劃船。”

臯翁不明就裏,不過杜蘅給足了船錢,他就按照要求沿着江水往下游劃去。沿途只見杜蘅不斷朝空無一人的江岸上張望,那站在船尾的卿平雖然自上船後不發一言,但眼神也是往同樣方向打量。

這岸上什麽也沒有,黑漆漆怪吓人的,他們到底在找什麽東西?臯翁心裏有些發毛,不由得問道:“請問兩位郎君到底要找什麽?”

杜蘅心想也許是自己和卿平的行為吓到臯翁了,于是解釋道:“我們在看有沒有可疑人士。”

正說話間,就看到江堤上一個白色的影子搖搖晃晃地走來,那影子前面還亮着一盞燈,和臯翁挂在船頭的紙燈籠發出的昏黃光亮不同,那盞燈竟然是藍瑩瑩的,在夜裏驟然出現,好不詭異。

“哎呀,莫不是鬧鬼了?”臯翁吓得船也不撐了,回頭對兩人說,“這大晚上的還是別找人了,我們趕緊回去吧?”

誰知道杜蘅卻說:“麻煩臯翁将我們撐過去,我們就在那裏下船,你自己回去吧。”

等兩人下船之後,臯翁一口氣撐開來老遠,想起臨別前那個長得非常俊美的杜蘅師兄竟然破天荒對自己開口,說的卻是“晚上江邊确是有些不安全,最近你打漁別再靠近這裏了”,這話怎麽聽怎麽可怕。

卻說杜蘅他們撥開蘆葦朝江堤走去,那個白色影子徘徊了一陣子之後,在江堤上駐足停了下來,月色下轉過身來,卻是一個面色慘白如紙的白衣書生。

作者有話要說: 修煉得差不多了,安排一次雙人打怪任務權當約會了

杜蘅: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心動

白衣書生:(轉過臉來)你是在說我嗎?

卿平:^_^

杜蘅: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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