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青陵臺 八

何氏得了杜蘅的指點，當下就命侍女端水進來，梳洗打扮，對鏡臨妝。她本來就長得美麗，略施粉黛就顯得明豔動人，難怪宋康王不顧她是自己舍人的妻子也要強搶過來。

何氏梳妝打扮完畢，讓侍女去請宋康王過來。

不一會兒宋康王果然來到了何氏居住的宮殿，這個美人自從得知韓憑的死訊就成日裏郁郁寡歡，今天還是她第一次主動邀請宋康王過來，宋康王其實很好奇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何氏看到宋康王進來，柔聲道：“王，我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挂在牆上的劍對我說，他在韓府老宅還有另外一柄雌劍，王能否去韓府将這把劍帶回來？現在那邊的情況你也知道的，家丁散去，如果不早點将劍取回來，另外一把劍可能就要遺失了。”

宋康王一直對收藏各種刀劍感興趣，聽了何氏這麽一說，當下答應下來：“那我今日就差人去取。”

“等等。”何氏拉住宋康王的衣袖，柔柔弱弱地懇求，“劍亦有靈，雄劍當初是我和……韓憑親自送上殿獻給您的，如果随便派個護衛貿然去取雌劍，怕是會心有不甘。”

“那夫人覺得應該如何是好呢？”

何氏微微一笑，眼波流轉：“妾有一名堂弟在韓家幫忙，還請王托人将妾手寫的書信交給他，他會鄭重其事地将劍獻給您。”

“我今晚正要宴請齊國的使者，不如讓令弟在宴席上獻劍吧。”說完宋康王就興致勃勃地離開張羅此事去了。

杜蘅全程躲在屏風後，屏氣凝神地偷聽偷看，手裏的拳頭攥得緊緊的。

他分明看到，那宋康王鑲玉紋金的腰帶上別着的便是青萍劍。但是杜蘅剛才試圖感知卿平的存在，卻一無所獲。

卿平到底去哪裏了？是還被困在劍中，還是被他的本體吸收了？

好在卿平最初留在杜蘅體內的一縷靈氣尚且存在，杜蘅就是靠着這縷靈氣點化成精的，只有卿平身死道消這聯系才會消失，既然靈氣尚在，那麽卿平性命無虞。

天色漸黑的時候，宋康王的正殿張燈結彩，歌舞升平，宋康王端坐在主位，正在陪同齊國來訪的使者喝酒。此時齊國勢大，威脅着宋國的安危，宋國少不得在齊國面前做小伏低，所以哪怕是對方來了一個使者，宋康王也要大費周章地招待一番，畢竟兩國之間無小事，誰知道這齊使安的什麽心？

酒至半酣，下面有人報：“何夫人之弟前來獻雌雄雙寶劍中的雌劍一把，已在殿外等候。”

宋康王一揮廣袖：“宣。”

杜蘅自從感悟出劍意之後，修為大有增益，他本就是靈魂和軀體一起跌入大樹裏的時空，這時候也将自己的軀體變了回來，堂而皇之地進得殿來。

他本來就長得眉清目秀，雖然比不上卿平的容貌，但在普通人裏也是非常出色俊秀的長相了，只是年紀尚小，但帶出一絲雌雄莫辯的美來。

此時杜蘅身着一件樸素的青衣，頭發在腦後束起馬尾，雙手捧着一個長方形劍盒走進殿內。

圍觀的衆位大臣不由得心底暗自喝了聲彩，更有那善于溜須拍馬的上前對着何氏恭維道：“不愧是何夫人的弟弟，容姿風儀當真是不一般。”

何氏只是微笑着略微點頭。

齊國來的使臣也看了過來，笑着對宋康王說：“我聽說宋王前陣子得了一把來歷非凡的不世名劍，還想着今日借機欣賞一番，沒想到又有人獻了一把劍，這是要賀宋王連連得劍之喜了，不知道這是否主宋國刀兵大盛之預兆啊。”

前半截看似無心，到後面就是明晃晃的敲打了，意思是你宋國是不是要在軍事上不安分了？如果不老實我齊國就要打你了。

宋康王心裏雖然确實有這個打算，但并不會硬碰硬，連忙說道：“齊使說的哪裏話，本王只是素來喜歡收藏這些刀啊劍啊之類的武器，今天既然齊使好奇，那麽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這把青萍劍吧。”

站在臺下的杜蘅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默默吐槽宋康王強搶有主的劍不要臉，這哪裏是你的青萍劍？人家正兒八經的主人通天教主和李白都沒發話呢。

宋康王長劍出鞘，一抖青萍劍鋒，帶起一片殺氣淩然的劍芒，長劍嗡嗡作響，一時間殿內衆人都感到從脖子後生起的一股涼意。

展示了寶劍的威力，宋康王才志得意滿地收起了劍，他剛才那下也有對嚣張的齊國使者示威的意思在裏面，是要告訴對方我雖然服軟，但也不是好欺負的。

果然齊使說道：“真是神兵利器，我敬宋王一杯酒。”兩個老狐貍交杯換盞，宋國的樂工連忙奏些歡快的音樂，一時間剛才殿內的機鋒碰撞像是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何氏借機柔聲催促道：“王，妾的弟弟還沒有獻劍呢。”

“你看看，我差點把這事給忘了。”宋康王笑道 ，“怎麽能讓夫人的弟弟久侯，快将雌劍展示給大家和齊使看看。”

“謹遵王命。”杜蘅将劍匣交給站在一旁的宮人，打開匣子，從裏面取出了那邊他從韓宅靠共鳴振感找到的雌劍。

杜蘅将雌劍拔出劍鞘，同樣是黃白相間的菱形格紋劍身，雌劍顯得更加纖細，白色合金部分也更多，這樣這把劍比起雄劍就更加有韌性，使用起來也更輕巧。

“宋王若要更加全方面地展示此劍，我還會舞劍，雌雄雙劍并舞，可以為王的宴會助興。”杜蘅說道。

宋康王一聽來了興致，轉頭對齊使說：“我剛剛建成青陵臺，今晚月色正好，使者不如和我一起登臺，欣賞月下舞劍可好？”

一行人來到青陵臺上，繼續擺起了宴席，等到賓客坐定之後，杜蘅也手持雌劍準備登臺表演了。

何氏親自将雄劍也交到了杜蘅手上，趁着周圍沒人，小聲叮囑道：“你要小心行事。”

“夫人放心。”杜蘅接過雄劍，他在這把劍裏呆過一段時間，因此上手還覺得頗為親近。

杜蘅其實已經猜出了這對雌雄雙劍就是後世相思樹上的那對相思鳥，韓憑夫婦在鑄劍時為了讓劍變得更加鋒利，按照家族的秘法，分別在兩把劍裏灌入了自己的血液，他們的鑄造技術也确實非常高明，所以這兩把劍一誕生就有了某種靈性。

後來韓憑和何氏先後自殺，他們的怨氣久久不能消散，進入到兩把劍裏，催化它們生成了劍靈，後來相思樹相思鳥等種種靈異，均是劍靈所為。

此時杜蘅學着卿平點化自己的行為，将自己的一縷劍氣去激化兩把劍，雖然何氏未死，劍靈成型尚且缺乏一定要素，但在杜蘅的橫插一腳幫助下，其實已經差不多了，只等今晚青陵臺上月華如水，雙劍相遇，月下産生共鳴，吸收大量月華靈氣，便能功成。

杜蘅其實沒舞過劍，但他前世學過舞蹈，興趣班入門級別的那種，勉強也夠用了，他雙手持劍，獨立在月光，高臺的風帶起他的衣袖和飄帶，使得他仿佛一只翩然欲飛的鴻鹄。

回憶起卿平、李白、羲和他們用劍的姿勢，杜蘅開始學着他們，再加上基礎的舞蹈動作，開始緩慢地舞起雙劍。

事實證明，只要人長得好看，就算随便擺幾個姿勢，跳起來的劍舞也賞心悅目，大家完全沒有發現杜蘅其實根本沒學過劍舞，還以為何氏的弟弟對此頗有研究，還恭維了好幾句獨創舞步意境悠遠。

不過杜蘅完全沒有注意別人怎麽評論了，他之前覺悟了劍意，這是在那之後他第一次舞劍，特別是他一邊起舞一邊有意識地将大量月華和天地間的靈氣都吸入體內，融會貫通之後再輸送給手中的兩把劍，他是第一次感悟到了什麽叫做天人合一，體內靈氣的周轉更加順暢了。

而那雌雄雙劍也不失他所望，簡直是寶劍裏的優等生，一點撥成績就坐火箭往上竄升的那種，雙劍在杜蘅的揮舞中彼此共鳴，發出嗡嗡的聲音，如同一種悠久古老的和音。

杜蘅甚至看到了原本藏在雌劍裏的韓憑的鬼魂飄了出來，站在何氏的身邊，目光幽深地凝視着宋康王。韓憑是用雌劍自刭而死的，他的血使得雌劍身上攜帶了不少他的執念，殺伐氣顯得更重一些。

這個時候一朵雲彩飄到月亮附近，将明亮的月亮遮擋了起來，一時間四周變得有些昏茫，而天地間的溫度仿佛驟然降了一些，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就是這個時刻，杜蘅看到韓憑的鬼魂對着自己張口說了幾個字，雖然杜蘅聽不到對方說的是什麽，但是他知道那意思一定是“可以動手了”。

杜蘅就勢将雙劍往上空一抛，只見兩把寶劍在他頭頂自行飛旋了一周，竟然變成了兩只毛色五彩斑斓的相思鳥——和杜蘅在青陵臺遺址見過的毛絨絨的萌系小鳥不同，和後來暴起的大鳥也不同，而是介于兩者之間身形，有着尖利的喙和爪子，拖着兩根尾羽的形象。

它們如同迅疾的閃電，飛一般地乘着風沙朝宋康王沖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你的好友杜蘅升級完畢，正準備大殺特殺

你的好友李白和杜甫正在上線中，下章一起刷副本boss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