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夷門歌 六

幽暗的林地間，突然亮起了一團柔和的白光，那白光沿着清澈的小溪緩緩移動，離杜蘅他們躲藏的灌木叢越來越近。

随着白光漸漸接近，杜蘅算是明白了那光裏面包着的是什麽東西，那是一只毛色純白，看起來無比優雅的白鹿。

說是白鹿，但它的體型比杜蘅以前曾經在動物園裏或者公園草坪上看到的那種供游人觀賞的鹿截然不同，看起來有尋常鹿的三倍那樣大了，仿佛一頭巨大的白色牦牛一般。

看到這頭白鹿的樣子的時候，杜蘅心裏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真不愧是從漢代活到唐代的鹿，看起來就是個頭大，而這團柔和的白光就是從白鹿頭頂的一個光圈上緩緩散發出來的，使它渾身布滿了聖潔的光影。

“這就是玉真公主想要捉來當作坐騎的白鹿嗎？”杜蘅轉頭問卿平道，“看起來仿佛是這片森林的神明一般，我們去捕捉它真的不是亵渎神靈嗎？”

卿平也是一把年頭不知道有多久遠的劍了，大概類似的神獸看多了，這頭白鹿在他眼裏還不夠看，他回答杜蘅道：“白鹿在以前一直是祥瑞的象征，人們相信發現它就能預示着天下太平。張果老說這頭白鹿是漢武帝狩獵的時候發現的，其實史記裏有記載下了這個事情，就是有一次狩獵的時候獵到了白麟，漢武帝非常高興，還把年號改名為元狩。”

“白麟……難道不是白色的麒麟嗎？”杜蘅奇道。

“你覺得真有麒麟這種神獸存在嗎？古人想象中的麒麟不過是某些白色的體型較大的神獸的樣子而已，如果出現了一頭白色的水牛，說不定他們也會把這個叫做白麟。”

杜蘅想了想，果然在明朝的時候有皇帝把長頸鹿當做麒麟的，繪圖流傳到後世，看來麒麟這種神獸只是存在于古人的想象中，古人把他們見到的那些非常吉祥的生物都冠以麒麟的稱呼吧

“但不管怎麽說，既然這是這白麟是漢武帝時期都發現的祥瑞，那我們現在如果把它捉住，難道不是預示着大唐未來會非常的吉祥嗎？”杜蘅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對此的不置可否，他歷史可不是白讀的，接下來就該是安史之亂了，大唐盛世不再。

聽到杜蘅這個問題，卿平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恐怕是懷疑他有什麽預測未來的能力，所以才發出這樣的疑問吧。

“大唐的未來……”卿平臉上露出略帶嘲諷的笑容，“這不是你我的主人都非常清楚的事情嗎？我們覺得白麟在歷史記載上非常吉祥，是因為那些盛世遇到這些吉祥的動物都把它記載了下來，而那些亂世就是遇到了這些白麟也不會特地記載下來，或者這些神獸本身在亂世中也因為戰火波及很難幸存而已。”

“原來是如此。”杜蘅恍然道，“不過這頭白鹿已經活了這麽久了，我們真的能夠抓到它？”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有我在，抓一頭區區白鹿可是不在話下。”說完，卿平就直接從灌木叢中走了出來。

那頭白鹿看到從灌木叢中走出一個人影，馬上警惕地朝他轉過頭來，發出了幾聲示威性的叫聲。

“別叫了，會說人話嗎？”卿平問道，同時注意到白鹿後肢微微後退，似乎想要尋找時機馬上遁逃走。

于是卿平将腰間的長劍微微出鞘了一小截，只見那白色的劍氣如同一道寒芒，飛快地朝百鹿旋轉過去，在它周圍畫了一個圈子，将其圈在裏面。

白鹿一時無法走出圈子，因此非常憤怒地瞪着卿平，口吐人言：“你們劍靈就能随便欺負鹿嗎？我在這裏呆的好好的，外面又是打獵，又是放鷹地把我吵醒了，要不然我還能在這裏繼續睡好幾百年。”

卿平搖頭道：“可不是我故意叫醒你的，是這個朝代的公主想要捉你當坐騎，不過你也別嫌棄這個職務，總比你在山裏喝露水要好，這個公主是皇帝的妹妹，同時又是修道之人，應該能給你很多可以增進修為的仙草，她居住的道觀還有不少高人來往，講解道法。”

白鹿的耳朵抖了抖，确實卿平說的條件令它非常心動，它在夷山裏一直睡覺，一方面是因為它現在并沒有接到上天啓示要求現身預示吉祥，另外一方面就是隋唐之前有個大亂世，在山裏也吃不到什麽好東西，所以身體陷入了困頓階段，便暫時休眠了。現在能醒來，也是因為盛唐時期的瑞氣積攢了有些年頭，所以它才能起身活動。

杜蘅有趣地看着卿平在和這頭白鹿扯皮，在他眼裏看來卿平此時就好像公司挖人的HR一樣。

很明顯白鹿這邊已經被卿平說動了，他對卿平說道：“那麽有什麽辦法能夠裝作不經意被這個公主抓住的樣子，應該要做的自然一些吧？我如果直接沖過去好像不好，而且他們有弓箭，萬一是傷到我美麗的皮毛可怎麽辦。”

杜蘅的嘴角略微抽了抽了，說好的神獸的矜持和高貴呢？結果居然為了五鬥米折腰！你說你，想要下山當坐騎也就算了，還得卿平和他串通起來，裝作不食人間地誤入一般，也真是夠了。

卿平知道白鹿想要下山，因此也好心的給它提供建議：“此番自告奮勇陪玉真公主來尋你的，有一個叫做張果老的道士，他是有仙緣之人，由他來引薦你最好不過。他有一頭白色驢子，說起來和你也是顏色相同……這樣吧，我找他的白驢來假裝把你從山林深處引出來，然後你就這樣來到公主面前，看起來就顯得自然一些。”

“如此甚好。”白鹿此時對于卿平已經全然沒有了先前的防備，反而非常高興地主動要求，“那我們現在就開始行動吧。”

卿平聳了聳肩，并不打算邁開腳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白鹿：“我給你幫了這麽大一個忙，你就沒有什麽酬勞給我嗎？”

“你都修煉了比我不知道多多少年了，我能給你什麽你看得上眼的酬勞？可憐可憐我這困在鄉下多年的白鹿吧。”

卿平搖了搖頭說：“不是我想要你的東西，而是替我身邊這位朋友問你要一些好處，你既然能從漢一直平安到唐，肯定也有一些收藏。”

白鹿扭頭看了一眼站在卿平身側的杜蘅，眼睛裏竟然流出了豔羨的光芒。在杜蘅看來就好像是上輩子他找到好工作，在同學會上說起來其他同學羨慕的眼神一般。

白鹿看了半天杜蘅，然後說道：“這位小友需要的是一些符合他原形的功法，這樣吧，我這裏有一本漢時和我有過一定交情的騧馬精留給我的修煉秘法，如果此事成功，我就将這本秘法轉贈給這位小友如何？”

“那就一言為定吧。”卿平聽起來比較滿意。

杜蘅一方面感動于卿平時刻為他着想，一方面又有些疑問：“你給我的不是馬修煉成精的功法嗎？驢子也可以用嗎？”

白鹿那厮說話雖然有些逗逼，但表情始終和它那美麗的外表一樣，都非常地不食人間煙火，顯示出很矜持的樣子。它跟卿平說話的時候，基本上只眨了眨眼睛或者略微張了張嘴，沒有其他大幅度的動作，此時當杜蘅問完它這句話的時候，白鹿臉上一瞬間出現了類似于人類一樣非常豐富的表情，那種表情在杜蘅看來可以說是非常一言難盡了。

白鹿一言難盡地看着杜蘅：“你問驢子能不能用做什麽？和你有什麽幹系？”

“因為我就是驢子成精呀。”杜蘅說道。

白鹿此時臉上看他的表情頓時像看白癡一樣：“你難道一直覺得你是一頭驢子？！”

這下輪到杜蘅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了：“難道我不是一頭驢子？”他還記得自己剛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從溪水裏照見自己的驢臉是那絕望又蛋疼的心情。

白鹿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懷疑人生了，他對杜蘅提議道：“要不……你變回原形我看看？”

“要變嗎？”杜蘅回頭詢問卿平。

作為三位裏面看起來表情最淡定的卿平，他拍了拍杜蘅的背鼓勵道：“無妨，你就變給它看看。”

杜蘅原地打了個滾，在半空中就變成了一只毛色黝黑的小毛驢，撒着歡繞着卿平和白鹿跑了一圈，卿平還順手摸了摸杜蘅的後頸毛。

杜蘅沖着白鹿“昂——昂——”叫了兩聲，然後開口問道：“你看看我哪裏不像驢子了？”

白鹿“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看起來确實有些像驢子。”

看起來像是什麽意思？杜蘅懵逼了，難道自己來到大唐這一年多時間裏一直在做一頭假的驢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讀者“子衿清清”,灌溉營養液+52017-12-25 08: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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