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3)

又把藥箱合上給他送回去。剛坐下沒一會,晁今突然關了電視過來。

原本想直接出門,可屋裏還有一人,他雙手插兜站在玄關處,上下看了看杜時,“我要出去,你——”

“我跟你一塊出去。”杜時起來一步步挪向他。

晁今沒有開車,徒步在小區內逛,杜時默不作聲跟在他後面,因為腳上有傷,速度慢了許多。

出了小區,晁今的腳步突然放慢了,過馬路時也慢吞吞地走着。

兩人到了離小區不遠的公園,晁今在公園廣場裏找了個位子休息,杜時也坐了過去。

今天廣場裏的噴泉沒開,天氣還有點熱,就走了這麽一會,杜時額上背後已經薄汗津津了。

周末這兒小孩子比較多,身邊不時有人路過。

一對父母帶着女兒從他們面前經過,杜時清清楚楚聽到他們的對話。

“媽媽,那個哥哥的頭和光頭強一樣耶!”

“對啊,你再看看,哥哥是不是比光頭強好看多了?”

小女孩又轉頭看一眼,“好像是的,媽媽,我也要和哥哥一樣——”

“你不想要漂亮的長發了?”

“想,可是哥哥這樣也很好看……”

餘光瞥到身旁的晁今,他突然站了起來。

“你要喝東西嗎?”白皙的皮膚經太陽一曬,又加上之前的散步,紅潤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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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時一臉無害的笑容,“好啊,一瓶純淨水。”

目送他離開去了三四米外的小店,瘦高黑影杵在店門口,杜時看着他漸漸笑了,發型确實很像光頭強,但也很好看。

她還發現,晁今今天沒穿連帽衫,黑色t恤和黑褲,幹淨利落。

在杜時的目光中,晁今将水遞給她。杜時猶豫了片刻,他又将水收回去,擰松瓶蓋。

“真麻煩。”晁今坐下,低着頭嘟嘟囔囔。

杜時驚訝,“我自己可以擰開的。”

晁今喝水的動作一頓,偏開眼生硬解釋,“我最近看了條新聞,一個女孩入地鐵前被要求喝一口手中的水,可是她擰不開也不讓別人擰開,偏要叫自己男朋友來……”

聲音變輕,好像解釋得也不對。

“哦,我也看過這個新聞。”

“嗯。”晁今悶聲,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支撐着上身。

杜時偏頭,“那你知道這個新聞主要在說什麽嗎?”

他還真想了會,擰眉說:“女人就是麻煩。”

杜時搖着手裏的水瓶,笑聲輕盈,“不對,它告訴我們,入地鐵一定要帶上自己的男朋友。”

晁今側過來睨她一眼,不贊同也沒反對。

和杜時相處了這麽多天,杜時很少開玩笑,他也知道此刻她在逗自己笑。

晁今随意笑了兩聲,又不說話了。

“什麽時候開始?”

杜時不明白,“什麽?”

晁今眼睛沒看她,“你幫我……那個……”

“什麽時候開始?”

杜時懂了,“明天吧。”

“嗯。”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七章

下午在廣場裏轉了轉,晁今沒怎麽來過,對周圍的景物也不太上心,純屬無聊閑晃,而杜時對于他能閑逛已經感到很欣慰了。

杜時跟在後面,看了下時間,離晚飯時間還早,才四點多。環視了下周圍,她發現了一家電影院,晁今也正停在影院門口,盯着門口正在放映的電影劇照出神。

她走過去,晁今面前的牌子是一部印度片,猜到了他的心思,杜時小聲建議道:“要不我們去看場電影?”

晁今手插兜往裏走,淡淡嗯了下。

杜時排隊買票的時候,他還在看電影介紹,又像在沉思。這小孩真是少爺性子,什麽都得別人準備好了給他送去。

拿上兩張票來叫他,“可以進去了,晁少爺。”

面對杜時的稱呼,晁今面色不驚,不鹹不淡看她眼,從她手中抽過票,“下次請你,我今天沒帶錢。”

杜時眨眨眼笑了,“可以。”

兩人的位子相隔一個座位,杜時一落座,晁今就投來疑惑的眼神,沒等她看過來就又收回視線。

也好,省得一會看電影時她吵到自己,女人都比較麻煩。

這部電影上映已經有了幾天,今天來的人不多,除了他們,另有兩對情侶,和幾個女生。女生們一排坐在他們前面,一共有六個,聽對話好像是附近大學的學生。

女生們背了包,還沒放電影時就已經拿出包裏的零食開吃了,說話聲很小,吃東西的聲音也細細的,生怕會影響到別人一樣。

杜時前面的女孩和旁邊一位耳語了什麽,那人突然回頭看他們一眼,又偷笑着轉過去。

直覺她們是在讨論晁今,杜時朝他看去,他整個身體懶懶陷在椅子裏,頭也聳拉着,前面位子有人,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不看得見屏幕。

屏幕的光照在他臉上,發型的緣故,讓他五官更加立體,陰影部分也更加明顯。杜時看見從他眼底洩出來的細碎光芒,猶如黑幕中的星光,熠熠發輝。

晁今突然挺直身體,轉過頭與她無聲對視。前面小姑娘在小聲讨論劇情,空氣中有各種零食的味道。

凝視兩秒,他坐了過來,頭偏向杜時方向,壓低了聲音,“你要吃東西嗎?”

估計是受了前排女生的影響,他才想起來問杜時。

“你不是沒帶錢嗎?”

他這樣問,讓杜時以為他準備去買。

晁今面不改色點頭,“所以想吃你自己去買。”

“……”

杜時盯着大屏幕,“不用了,我還不餓。”

晁今盯着她看了一會,轉正目光沒再講話,也沒有移開座位,兩手搭在座椅扶手上,指腹輕輕敲着,好不悠閑。

這場電影将近兩個小時,出來後也六點半了。

出了電影院後,晁今兩人壓馬路般在街邊走着。夜市已經開了,街燈也早早亮了,整個城市慢慢被五光十色的燈彩籠罩。

“你餓了麽?”經過一家餐館,杜時停下來問他。

晁今往餐館裏瞅了幾眼,裏面挺安靜的,現在還沒到飯點,這會人不多。他又四周找了找,“我想吃火鍋。”

反正錢在她身上,現在事情都是由她說了算。“不行,今天我們不吃那個……”

杜時臉上忽地露出狡黠笑容,“我知道一家私房菜不錯,你跟我來。”

腳下随着她走,晁今忍不住質疑,“比火鍋好吃?”杜時不語反笑。

路程比較遠,兩人走走停停大概花了四十分鐘才到。這家私房菜館處在一方偏僻小巷,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外面七點多,它門前就已經停滿了車輛,人聲鼎沸,熱熱鬧鬧的生意很火爆。

晁今看她熟稔地與老板打招呼,又輕車熟路找到了座位,她以前常來吧。

菜還沒上來,杜時喝着白開水看他,從下午開始,晁今就很配合她了,這讓她對兩人以後的相處很看好。

“我有個問題要問你。”靠在椅背上,晁今閑閑開口。

杜時放下杯子,“你說。”

晁今慢慢靠過來,聲音漫不經心,“邵家的事情我略有耳聞,所以你本名叫邵時?”

他的目光裏帶着毫無遮掩的懷疑,一開始對方介紹自己叫‘杜時’,所以她是連名字都在騙他嗎?

聞言,杜時沒有生氣,淡然一笑,“是原名。”手指随意點在杯沿轉圈,“杜是我媽的姓,我改名了。”

說完杜時擡頭看過來,臉上笑意不減,“還有問題嗎?”

沉默片刻,他果然繼續發問,“我還有一個問題。”

杜時揚揚眉示意他提問。

“你為什麽要離開邵家?”

店內的人聲一波大過一波,聽得杜時忍不住皺眉,她垂着眉揉揉耳廓,并沒有馬上回答晁今的問題。

對面的人也不着急,靜靜等着她回答。

杜時眸光淡淡,白淺了他一眼,“回答這個問題前,你是不是應該回答我問題作為交換?”

事情講究的是等價交換,晁今并無多想,或許知道她會問什麽問題,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觀察着他的反應,杜時輕聲輕語,“這些天你有回憶起過去的事情,有過焦躁情緒嗎?”

都在意料之中,晁今揚唇一笑,“有。”

杜時盯着他也慢慢笑了,“你和周夢雲有什麽特殊關系?”

猝不及防的發問,晁今一下愣住。

“什麽意思。”

“就是話語表面的意思。”臉上笑容漸漸消失,杜時直視他,“你和她到底是什麽關系,普通的同學,還是其他?”

似乎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晁今顯得不耐煩,“你的工作是幫我解開心結,這和你的工作有什麽關系。”

“很有關系,我要知道你心結的真正原因。”

“也沒什麽。”

頭頂的燈光照在他身上,半明半暗。

狹小的空間,猶如一個單人舞臺,茫然失措地尋找着,四周封閉,找不出一線縫隙讓他脫逃。

對面人緊緊追問,這個問題許多人問過,他都是用同個答案去應付。其實他們之間又有什麽特殊關系呢,大抵也不過是在同所學校上過學而已,那時候,他連周夢雲是誰都不知道。

高中三年,仗着成績與樣貌優勢,晁今理所當然得到許多女生的愛慕,就算她們表面不說,暗地裏也會偷偷給他匿名塞東西。周夢雲也是她們其中一員,每次給他送的東西都不同于其他女生。

那個時候,很少有女孩子喜歡福爾摩斯一類的偵探小說,晁今收到這本書時很詫異,在一堆零食信件中,書本就成了最特別的禮物。

那個女生會匿名和他讨論小說劇情的發展,會表明自己對案件的看法和推測,這讓晁今生出一種惺惺相惜之情。無關乎其他,他就好比在沉浮世間找到了一位心靈知己,他們交流着各自的看法,就只談論這些。

晁今并沒有追問她的名字,相同,對方也心有靈犀般沒提起,兩人就靠一本書聯系,他在明,她在暗。

所以要追究他們的關系,晁今也只能用書友這個稱謂來介紹周夢雲吧。

杜時看他一副為難的樣子,不再勉強。

“你不想說就不用說了。”從他的推卸表情就可判斷出對方的重要,杜時沒必要不依不饒追問到底。

晁今說:“真沒什麽,就是個談得來的朋友。”

他既然稱對方為朋友,那關系肯定不簡單,杜時沒緊着追問,或許是不想為難他,也或許是看到了門口剛進來的兩人。

店門口有兩棵高大盆栽,擋住了來人的容貌,杜時之所以會注意到他們是因為那張輪椅和輪椅上人的聲音,就算她的聲音夾在衆人之中,杜時也能準确辨認出那人是小知。

兩個熟悉容貌從盆栽後露出來,男人穿着灰色休閑服,輪椅上的女人身穿白色長裙,長發披在腦後。不知後面的人說了什麽,她一笑抖落了腿上的毛毯,男人立即眼熟手快地替她拉上,女人回之甜甜一笑。

很明顯杜時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晁今也朝身後看了過去,緩了半刻才将那兩人的容貌和名字對上號。

一個是杜時的妹妹邵知芮,另一個,是她口中的朋友,沈應祺。

晁今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要去打個招呼?”

杜時說:“還是別去了,免得一見面又要吵架。”

小知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她不能攪亂小知的心情。

雖然客人很多,這家店後廚的上菜速度也是極快的。沒多久他們這桌的菜就陸續來了,而沈應祺和邵知芮沒注意到這邊的杜時,兩人相談着去了樓上。小知有沈應祺在身邊,杜時放心不少。

這頓飯杜時吃得漫不經心的,經常吃着吃着就停了下來,對面的晁今發現她的不對勁也沒說什麽,只顧着吃自己的東西。桌面上詭異的安靜,兩人各懷心事一樣。

正當杜時放下碗筷時,樓上的人突然下來了,而且目标地好像就是他們這桌。

沈應祺今天穿着很休閑,有些讓她不認識了,她印象中的他,是那個西裝革履面容嚴峻的男人,今天的他……臉部線條太過柔和,以致人看起來比以往溫柔許多。

杜時将這些歸結為燈光效果,她求證般看了下燈光下的晁今,沒錯,現在他的臉色與沈應祺如出一轍。

晁今被她熾熱的眼神看得一愣,“你怎麽了?”

他的聲音順便提醒了下剛到桌旁的沈應祺,杜時對面是個男人,她正在和一個男人吃飯。

原本想問好的話硬生生收回,沈應祺站在杜時面前,面色愠怒,“他是誰?”

對面的晁今還沒反應過來,他還以為身後的腳步聲是其他客人的,敢情是來找杜時的。

晁今吃飯的動作停了瞬,繼續事不關己不緊不慢地開吃起來。

杜時說:“我朋友。”

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很耐心地向沈應祺介紹,不想兩人再在這個地方吵架。

朋友?他怎麽不知道杜時有這號朋友?

沈應祺的眼神在晁今身上審度一番,他很快認出了這個男人,是那晚在街對面理發店前等杜時的人,也是那天去邵家不過十來分鐘的男人。他和杜時究竟是什麽關系,今晚還一起來這兒吃飯了。

這家私房菜館是他和杜時過去常來的地方,杜時很喜歡這兒的飯菜。自從他們鬧翻後,每次叫上她來她都會找各種理由拒絕,可今天,她居然帶上另外一個男人到這兒。

男人看男人,似乎總能看出對方最深層的意思。沈應祺看晁今的眼神已經越來越尖銳了,他問杜時,面卻是朝晁今,“他是你的一位病人吧。”

杜時皺眉看一眼晁今,“我都說了是我朋友。”

“我吃飽了。”清淺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晁今擦擦嘴起身,“飯錢你先墊上,以後我還你。”

離開座位,沈應祺正巧擋住他的出口,晁今沒打招呼,瞧也沒瞧側身一撞,也不管後者的反應徑直走了出去。

看樣子是生氣了。

杜時怒目看向沈應祺,“我說你怎麽回事,陪我妹吃飯就好好陪她一次,你偏要來找我吵架,還氣走了我朋友,這下你滿意了吧!”

反正也吃不下去了,杜時準備離開,手卻被人從後面拉住,“原來你早就看到我們了,為什麽沒叫我們?”

杜時轉身極輕笑了笑,“我為什麽要叫,你看看現在是什麽結果,還不是不歡而散。”

每次遇到,杜時的脾氣都控制不住,她勉強壓制心下的浮躁,深呼吸平複心情,收回手,“沈應祺,你能不能別再幹涉我的生活了,我有自己的工作,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沈應祺皺着眉頭說:“什麽叫我幹涉你的生活?你什麽意思?”

到前臺結了賬,杜時直接低頭出門,腳上的傷因為這一下午的長途似乎更加嚴重了,走一步疼一陣。

沈應祺追了出來,“杜時,你什麽意思?”

她定在原地,“上次沈伯伯來邵家和我爸說的訂婚一事是不是指你和小知?”

沈應祺一聽她會錯意忙解釋,“不是這樣,如果你能回邵家……”

“是不是我不回去和你訂婚的對象就變成小知了?”杜時突然轉身,提問得不留一絲餘地。

他一時頓住,杜時又說:“你們究竟把我和小知當成什麽了?”

她要走,沈應祺又要上前,杜時突然說:“你別跟過來,小知還在裏面,我不想她被人留在這兒。”

又一次不歡而散,沈應祺如今已經習慣目送她離開了。兩人的問題越多,他越不想解釋了,就算想解釋,對方也不會願意聽。

杜時越走越快,希望早點離開他的視線。腳背也愈發生疼,咬緊牙不知走了多遠,杜時實在忍不住了,手扶一旁樹幹揉腳,疼得她額頭直冒汗。

“你還好?”突然從樹後冒出一個聲音,吓得杜時踉跄後退兩步穩住。

晁今上前想扶她的手又立馬收回,擡擡下巴說:“腳沒事吧。”

“還好。”杜時的聲音已經掩蓋不住她此刻的狀态了,晁今目光下移隔空看了會她的腳。

杜時問他:“你沒生氣吧?”

剛才沈應祺說他是病人來着,她以為晁今離席是因為生氣了。

“生什麽氣?”晁今出乎意料反問,語氣也是十分淡然。

“沒生氣就好。”

杜時看了看周圍,面前是個分叉口,前方和她右側的路上都栽種了梧桐樹,兩邊的路況極其相似,不熟悉的人很容易搞不清到底哪條道才是通向外面街道。

她指指右側,“這邊走。”

晁今淡淡瞥她,黑暗中她也沒察覺到,只聽到晁今賭氣樣輕聲說:“我知道。”

“哦——”她拉長了聲音,“原來你不是迷路了。”

晁今哼了聲,腳下往右側走,杜時跟在他後面,他的步子放慢許多,像在刻意迎合杜時。

“不是迷路的話,那就是在這兒等我了。”

“不是。”

杜時說:“哦,那就是迷路了。”

“……”

杜時一直慢吞吞走着,額上的汗越流越多,漸漸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了,兩人之間落了一大截。

身後的動靜小了,晁今回頭一看,杜時正蹲在地上。他走過去,背朝杜時半蹲,老大不願意地說:“上來吧。”

杜時一怔,“你背的動麽?”

“別廢話。”

腳上的傷确實不允許她再多走路,杜時順勢爬了上去,晁今抓住她的腿,穩了穩身子起來。

杜時伏在他身上,小颠小颠的,她突然不知情況地笑了,“其實有你這個弟弟還挺不錯的。”

身形一頓,晁今聲音悶悶的,“誰樂意當你弟弟。”

杜時不語輕輕笑着,鼻尖是他衣服的味道,淡淡的香味,不刺鼻聞起來很輕松,味道就如他人一樣,清淡又不易令人忘記。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八章

晚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霧,路燈照耀之下夜景迷蒙。

杜時伏在他後背看着路邊的景色,忽然覺得這個城市其實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麽陌生冷漠,身旁有人談笑而過,一輛輛車子停在他們身旁繼而離去。

晁今将杜時的身子往上托了托,“你不會睡着了吧。”

沉默幾秒,杜時歪着頭說:“還沒有。”

他看起來很瘦,但後背還是挺舒服的,枕上去也不覺得硌人。

晁今又問:“意思是差不多了?”

“……沒有。”

看着快要到了,杜時拍拍他肩膀,“要不你在前面放我下來吧,我車就停在離你小區不遠的地方。”

“好。”

晁今想起她的腳傷,想了想說:“你腳真的沒事了?”

杜時悶聲笑笑,“沒事。”

“你要不要……”

杜時打斷他,“真的沒事了,你放心吧。”

今晚的晁今出人意料的溫柔,她忍不住聲音都輕了許多。

晁今說:“我是問你可不可以下來了,你好重。”

看着瘦瘦的,怎麽那麽重。

杜時:“……”

杜時取了車過來,見到晁今還站在原地。她打開車窗,“明天來找你?”

晁今沉默,點點頭。

她說:“到你家?”

看着她半秒,他又點頭。

“那明天見。”

“好。”

車窗幾乎要被關上了,杜時又說了聲,“那再見了。”

晁今站在路牌旁,不鹹不淡睨她一眼,腳下漫不經心地搓着小石頭。

“再見。”

杜時走後,晁今慢吞吞往回走,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剛下電梯,就發現自家門口站着一個女人,正在敲門。

他原處觀察了會,更加确定自己不認識這個女人。

女人敲了會門,發現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麽順利,裏面似乎沒人,她垂頭喪氣地離開。

晁今默不作聲與她擦肩而過,掏鑰匙開門。

聽到門口發出的動靜,女人突然回頭,看見原先那扇門前站着一人。

她立馬轉身沖到晁今身旁,激動難耐地說:“晁先生,你終于回來了!”

晁今轉開鑰匙,“我們認識?”

女人說:“我們不熟,但是我認識你,你不認識我。”

開門,晁今直接進去,女人忙用手扳着門。

她又說:“先生你聽我說一會行嗎?是肖警官讓我過來找你幫忙的!”

晁今盯着那只手,轉而又将目光放在她臉上,他的臉色很不好,上面赤.裸.裸寫着生人勿近。

女人松開了手,但還是不死心,“我朋友出了事,肖警官讓我找你幫忙,他說你一定會答應的!”

将女人擋在門外,晁今進屋關門,動作緩慢力道卻不令人小觑。

開了玄關的燈,晁今徑躺倒在沙發裏。外面女人的聲音漸漸被電視聲掩蓋。

玄關燈光暗淡,紙片被塞進門縫。清秀字體力透紙背。

“我把聯系方式放在門口,你有空聯系我。”

晁今手依舊扶住額頭,走了很多路,他今天很累,現在不想幹任何一件事,就希望能安安靜靜躺在沙發裏。

門口塞進來的紙條自然也被他故意忽略。

玄關的白色燈光映照在紙片上,清秀的字體堅韌且不屈。

電視機的聲音嘈雜而響亮,每一聲都刺激着他的腦仁,晁今估計實在忍受不住這種折磨,關了電視。

世界重回安靜。

——

杜時來的第二天,門開後晁今拖着沉重步伐往裏走。她一低頭,發現腳邊有張紙條。

上面寫了一串數字,應該是手機號碼。還有一個名字,林蕾,是一個女人。

昨天有人來找過晁今了?

杜時買來了早飯放在桌上,晁今洗漱完就坐在桌邊吃了起來。

看着碗裏的粥,他低聲說:“謝謝。”

杜時一道吃早飯,無所謂笑笑笑,“順路買回來而已。”

本來放在玄關的紙片此刻已經被杜時放到桌邊,晁今瞟了一眼她手邊,漫不經心喝着粥,“昨天一個女人來找我。”

杜時并不在意,“嗯。”

停下手裏的動作,晁今看她,“說是來找我幫忙的。”

“那你想幫忙嗎?”

既然是他的事情,那應該由他做主。

杜時這樣想着,被求助的人卻拿不定主意。

“和你第一次來的時候說的事差不多……”他猶豫了,繼續悶聲喝粥,“我也不知道。”

杜時放下碗筷,“你怕她也在騙你?”

是因為自己那次騙了他,所以他現在對所有求助者都心存懷疑?杜時不免皺眉,這更加糟糕了。

“不是。”晁今擡眼,意味不明地說,“我不會被第二個女人騙了。”

杜時沒領會他話裏的含義,“那你為什麽拒絕她?”

“我沒說。”

“可你應該也沒說同意吧。”

還确實這樣。晁今眉頭一皺,“我昨天太累了。”

杜時笑笑,并沒有反駁他拙劣編纂的理由。

“你腳今天還疼嗎?”目光下移,落在她腳上。

杜時翹了翹腳面,示意已經沒事。“好多了。”

“那就好。”

屋子開始陷入極其安靜狀态,杜時将兩人碗筷收回廚房,晁今就靠在廚房門邊上,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動作。

在晁今看來,廚房原本就只是擺設,他不會煮飯,時間一長這兒就成了擺設。杜時來了這麽多次,廚房裏感覺煥然一新,落下的灰都已經被她擦幹抹盡,就好像,廚房有了它第一個主人。

“昨天,對不起。”身後突然傳來晁今低沉的聲音,抱歉的語氣讓杜時驟然回頭。

她沒太反應過來,“什麽?”

晁今一吸氣,原本愧疚的心理頓時不耐煩了,随意瞥下她的腳,“……那個……對不起……”

杜時擦幹手出來,慢悠悠走來,臉上帶着清淺笑意。

“你知錯就好了,我可以選擇原諒你。”

好不容易聽到他道歉,杜時戲谑的念頭上來了。

“但是……”

瞧她嘚瑟那樣,晁今哼笑轉身,“我拒絕你的但是。”

杜時收起笑容,狀似高深地說:“哦……”一轉眼看向他,“我原來想今天讓你幫忙在家做飯的,今天我們不出去吃。”

她說的極為自然熟稔,‘我們’和‘在家’兩個詞讓晁今眉頭跳了跳。

盯着她臉看了幾秒,都沒發現她的不自然。晁今果然放錯了重點,“可是我不會。”

杜時過來坐在沙發上,“所以我說是讓你幫忙。”

她這樣說讓晁今覺得好像自己才是客人。

他又說:“可這是我家。”

杜時點頭,“我知道,可是這有問題嗎?”

“……”

目光越過她肩頭,明媚陽光穿過玻璃照射.進來,在光滑地板上落下斑駁光點。窗戶三兩開着,早晨的風帶着清涼吹進來,擾亂了一室安寧。

晁今視線穿過這些生動畫面,視線盡頭是客廳那邊的廚房。

想象到某些事,他的嘴角泛起若有似無的淺笑,好像那兒,也變得生動了。

“沒有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十九章

杜時準備好了筆記,與他面對面坐着。這是晁今首次不排除別人用看病人的眼光看自己。

大致的情況杜時都已經了解,前幾月周夢雲的案子給他留下了心結,但杜時至今都沒弄清楚究竟是周夢雲的死讓他內疚,還是兇手的迂回手法打垮了他。

她現在也沒有什麽要問晁今的,偏頭看到早上的紙條,忽然一閃靈光。還沒說什麽,晁今一見她那表情搶先道:“別指望我接這個案子。”

杜時雙手在胸前交叉,“你有誠心看病嗎?”

“說了沒病。”

“那你昨天還同意……”

“我是為了安撫姐,不然她又要重新找個人來。”晁晚清是什麽性子的人他會不知道?他嘴上答應杜時,一來讓晁晚清放心,二來嘛,正巧他無聊時可以有個說話的伴兒,而且杜時這人話不算太多,挺好相處。

杜時不知道他現在的想法,聽到他的話後抿嘴生氣,只一會功夫又放下手松口氣,“那好,既然你說自己沒病,那就用行動證明。”

晁今一臉愕然,“怎麽證明?”

“接下……”她忘了那個女人的名字,又看了眼紙條,“……接下林蕾的求助,證明給我,也證明給你姐看,你還可以正常工作,無病無礙的,那你就可以擺脫我的糾纏。”

糾纏麽?他倒覺得不是。

晁今明知她這是在激他,思考了會還是答應了,“好,我接。”

端端正正坐在書桌對面的沙發上,林蕾小心謹慎地再一次瞄了眼坐在不遠處的女人。

女人手中捧着本書,垂眉專心致志地看書,側臉幹淨白皙,脖頸纖細修長,林蕾從一進來她就坐在那兒了,也不知道是否看書太過投入,連有人進來她都不曾擡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似是察覺到她長時間的注視,杜時突然一擡眸,對上她的目光,輕輕一笑。

林蕾适時收回眼。

這時晁今也過來坐在書桌後,一坐下就看到旁邊那個女人在朝這邊笑。他淡淡掃了杜時一眼,沉默不語。

瞧着壯勢,知道是已經開始了。

林蕾順開側臉的頭發,緩了緩情緒開始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的一個朋友李月铖,前幾天去酒吧見朋友,接着就……”她眼眶漸漸紅了,終究沒說出那個字。

等她緩了緩,晁今才開始發問,“你是什麽時候發現她被害的?”

林蕾擡頭,臉色慘白,嘴唇幹裂,“是她去酒吧後的第二天,有人在廣盛酒店後巷發現了她的屍體。”停頓一下,她又搖頭否定,“不對,應該說是她去酒吧的當晚,那晚将近十二點她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說完她肯定地看向晁今。

“她和你說了什麽,為什麽你那時候就覺得她出事了?”

“‘我看錯人了’。”林蕾努力維持情緒,回憶當時自己在電話裏聽到的有用信息,“這句話她說了很多遍。”

晁今又問:“其他的呢?”

“其他的……”她開始回想,隐約記得,聽筒裏還傳來女人的哭泣聲。那是李月铖在哭,哭聲幾乎是聲嘶力竭。

林蕾如實告訴他,“她在哭,哭得很兇。嘟嘟囔囔說了很久,可都是這麽一句話。”

她那時的直覺告訴她,李月铖當時肯定遇到了什麽棘手事,但對方又不說,問她在哪兒也不說。林蕾那會無奈還特地去了趟李月铖當晚約人見面的酒吧,但可惜,她人并不在那兒。

“除了她的聲音,你還聽到什麽?”

林蕾抹抹眼淚,一愣,看向晁今仔細回想,又搖搖頭:“除了那句話,她什麽也沒有說。”

果然沒有意會到他問題的真正意思。晁今雙手交叉坐在桌前,幽黑眼眸牢牢盯住她,循循善誘一樣開口:“再仔細想想,昨天你很累,正在睡覺,可是電話卻要人命地響了……”

他的聲音很好聽,沉沉的,像是壓在你心間的一塊石頭,讓你忍不住沉靜再沉靜……

林蕾不受控制般望進他深邃的黑眸中,情緒穩定不少,再次回憶起當時的情況。

夜很黑,也很寂靜。正睡得酣甜,耳邊突然響起尖銳刺耳的鈴聲,她還抱怨了兩句。

房間內靜悄悄一片,只聽得鐘表滴答滴答的走動聲,和話筒裏隐約傳來的水聲。

對,就是水聲!

再然後,是月铖的聲音。啞啞的,伴着潮濕的哭泣。

她在哭,她一直在哭。哭聲透過話筒都能感染到自己的情緒。

月铖一字一字地說着什麽,嘟嘟囔囔的,她聽的很是費勁。聽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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