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打個電話道歉吧,還不知道晁今這次又怎麽惹人家生氣了。
嘆了口氣,她收拾完東西向晁今走去。感覺到身旁坐了人,晁今搭在椅背上的胳膊收了回來,擡眸輕輕瞥去。
猜到他會說什麽事,晁晚清有些心虛,裝作很忙的樣子,“哎,你有什麽事趕緊說啊,我這忙着呢。”
晁今一臉雲淡風輕,看破她一般,“認識杜時嗎?”
她忙咳了兩聲,轉移話題,“那個,你也很少來我這兒,來來來,我帶你逛逛……”站起來要拉他離開。
晁今倒不忙着揭穿,懶洋洋跟着表姐,步伐也不急不躁的,“我可是聽她說,是你介紹她到我這兒的。”
沒想到杜時自己倒招了,晁晚清心裏一咯噔,生怕他會生氣,“你別多想,其實我是找個人陪你聊聊天的,你看看你,每天都關在家裏不出來,再不出來的話,你都要發黴了,到時候悶出什麽毛病出來,我怎麽向你爸媽交代啊!”
她一說起來,有種沒完沒了的趨勢,“還有啊,奶奶最近也總問我,哎呀,我們家阿今怎麽都不回來看我了啊,是不是在外面交上媳婦就忘了我這個老太婆了啊……”
學起老人家的口吻,晁晚清倒是把握得實打實,還不忘帶上手勢,直把晁今說得眉頭皺起老高。
“行了,姐。”他擺擺手,拿下表姐攔在自己面前的胳膊,“我只是問你認不認識杜時,你說那麽多幹嘛。”
心一橫,晁晚清咬牙點頭,“認識啊,怎麽不認識了,我就是讓她去給你看病的怎麽了!”鼻哼一聲,手指戳戳他的胸口,“你的病我治不好,我還不能讓別的大夫來給你治了麽?”
晁今任憑她指着自己,頭垂下看着地板,地板也是明亮亮的白色,看久了會令人視覺疲勞。盯了一會他就轉開了眼,無所謂聳肩,笑了起來。
晁晚清莫名其妙看他,“哎,你笑什麽啊,我有錯嗎?你說那件事都過去多久了,明明不是你的錯,你還記挂到現在……”她往前走,聲音越來越小,小心翼翼地抱怨着。
身後的人不急不緩跟着,“姐,我沒病。”
你說沒病就沒病了嗎?晁晚清看都不看他,“那你成天把自己關家裏幹嘛,這不是病是什麽?”
“我困。”他随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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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困啊。”晁晚清不假思索,“那你見我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裏了嗎?我不還是要出來工作,還要養活自己。”
身後的腳步聲突然沒了,晁晚清停下來回頭,晁今正站在原地看向她,臉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清淡,“我現在不工作也可以養活自己。”
晁晚清氣得手指他,“滾蛋!”沒見過這麽和姐姐炫耀的!
晁今愣了兩秒,腳步馬上動起來,無所謂地從她身旁路過,“好吧,我走了。”
說離開就離開,晁晚清原地緩了好一會才消氣。怎麽平時沒見他這麽聽話?
作者有話要說:
☆、十四章
日光漸暗,一直到晚上,杜時才醒來,她從下午一直睡到現在,差不多有五個小時。
剛醒來,頭昏沉沉的。客廳的窗戶還開着,吹得窗簾高高揚起,她起身拖着腳步去關了窗,将燈打開。
随便煮了點東西吃,杜時又躺到了沙發上,拿着手機猶豫不定。
晁今還是沒發短信過來,都已經一整天了,難道他是有所發覺了?杜時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有沒有哪兒露了破綻。
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問問孟飛然,打通了他的電話。
一接通,杜時立即直奔主題,“飛然,今天有沒有人跟着你?”
孟飛然當時看的很仔細,可什麽都沒發現,“沒有,怎麽了,那個病人又去跟蹤你了?”
“也不是——”她揉着腦袋,“那好,沒事了。”
沒有嗎?所以晁今從始至終都在跟着她,一直到邵家。
——
涼風習習,屋外揚揚灑灑飄着細雨,牛毛般墜地無聲。
杜時車子剛出車庫,沒開多遠就看到別墅前停着一輛黑色的車子,看了下牌照,挺眼熟的。
将車子開過去停下,杜時把車窗開了條縫看過去,似乎為了配合讓她看清,對方的車窗也開着。
“晁今。”駕駛座上的人正半眯眼睛,聽到她的聲音馬上睜開眼,拉下蓋在身上的衣服,朝她瞥去。
杜時從車裏下來,打着傘到他車旁,低頭靠近車窗,細聲細語地問他:“你一直在這兒嗎?”
現在才六點多,從市區到這兒少說也得要半個小時,按照晁今的生物鐘,他不可能五點多就起床了。
晁今看她一眼,沒接話,自顧自套上外套。裏面是一件灰色短袖,幹淨的衣領襯出他修長白皙的脖頸。杜時靜靜等他穿完衣服,又問了一遍,“你從昨晚就一直等在這兒?”
車座之間的煙灰缸中,滿滿塞了一堆煙頭,而且車廂內彌漫着一股沒散盡的煙味,不像是一會功夫可以造成的結果。
晁今緊盯着她,唇邊勾出一抹笑意,“杜時是吧。”長久沒說話,也或許是被煙熏的,出口的聲音摻了礫石般沙啞。
杜時被他問得一愣,“什麽?”
車外的雨一直下個不停,原本只是飄着牛毛,慢慢地雨勢變大了,豆大的雨點砸在雨傘上,砸在玻璃上,乒乓各種響聲。
杜時微彎着腰,頭埋在傘下,後背被淋濕了。她梛挪步子,站直了點。
不知為何,她覺得晁今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眸色越來越輕,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晁今脾氣歸脾氣,倒還是沒這樣直白盯着她看過,杜時心裏隐隐不安,漸漸滋生出不好的念頭。
“你上次說你工作時會怎麽樣來着。”他移開了眼,手握方向盤,問得不輕不重。
杜時有些想不起來,“哪一次?”
“我問你會不會催眠那次。”
催眠?那次好像是在晁今家裏,那天她說了很多話,但有關工作的……好像是有那麽一句。
杜時想到自己當時說了什麽,臉色變白,“我說我不會催眠,不會把病人帶入自己構造的世界,而是進入到病人的世界中去。”
“進入病人的世界……”車裏的人低聲重複這句話,手煩躁地蹭了下頭發,呵聲一笑,“杜大小姐,你還真是個好治療師。”
“你知道了。”杜時直起身子,也不再隐瞞了,“沒錯,我是你表姐請來幫你解開心結的。”
“多管閑事。”
一聲淡淡的嘲笑。
杜時卻毫不在意,“你說我多管閑事也好,說我欺騙你也罷,但這是我的職業,我既然收了錢,那就一定要幫助我的病人。”
她的大義凜然讓晁今不滿,不就是為了錢麽。
晁今翻開皮夾,“我姐給了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你自己去給自己看個病。”
言下之意就是,你才有病。
杜時後退一步,皺眉搖頭,“我收了多少錢是我的秘密,至于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會看,不用你花錢。”
“哦。”他收回錢包,似有似無看杜時一眼,“你也知道自己有病。”
地上濺起的雨水淋濕了她的鞋,腳底生了一股寒氣,杜時想移開步子,卻只能巋然不動,一瞬不瞬地看着車裏的他。
男人黑亮的眼睛猶如火炬,熾熱地穿透雨簾,直奔她而來。明明是她在俯視他,卻讓人覺得晁今的氣場足足壓制着她,令她喘不過氣來。
晁今拿來副駕駛座上的一個文件袋,從窗口扔了出來,伴着扔出來的動作,文件袋裏掉了幾張照片出來,全是杜時的照片。
杜時看向被雨水打濕的東西,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杜小姐,這場自導自演的戲你還是去找別人吧,擱我這只會被識破,那多沒意思。”
被窗外吹進來的雨水淋了一臉水,晁今關上了窗戶,只留一條縫。他隔着玻璃看着撐傘站在雨中的女人,不比一開始的清晨,現在天氣完全是狂魔亂舞,盡管打着傘,也攔不住夾在風中的雨水,她半個身體全都淋濕了。
她嘴唇瑟瑟,像在說什麽。
晁今拉上帽子,又把窗戶打開,杜時也不管自己現下的狼狽模樣,擡眼看過來,加重語氣問他,“你什麽時候發現我在騙你的?”
他臉對着正前方,“昨天,邵家。”
她還是不明白,晁今悶着聲音,“在我面前,你一直用左手寫字,而昨天你給別人留電話時卻用的右手,上面的字跡和你送來的那封信字跡——”話沒說完整,突然看過來,雨水糊了他滿眼。
也不用他說明白,杜時就了解了。
“我知道了。”
“你并不是救世主。”
杜時對上他的眼眸,空氣中有一瞬的靜止。
“自己都救不了自己的人,有什麽能力去拯救他人?”雨水嘩啦下着,他的聲音擁有穿透力,劃破重重雨幕。
風吹得杜時身子搖擺不定,窗戶的玻璃緩緩上升,晁今別開眼,聲音清淺:“以後你別來找我了,我姐給的錢就當花在這些天你陪我聊天了。”
雨水順着臉頰滑落,大半個身子都浸在雨中,杜時自己無發覺一樣,靜靜站在路口。上了車,晁今的車子已經消失在雨幕之中,眼前全是迷蒙的雨霧,她看不清前方的路。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五章
密不透風,四周黑漆漆一色,伸手不見五指。
手觸碰到一個依靠,他扶着牆壁踉跄前行,牆壁黏糊糊的像生了青苔,晁今瞬間收回了手。前面一道光穿梭而來,刺亮了周身的環境。
這是一個破舊潮濕的走廊。
面前是一扇門,門內散發着耀眼的燈光。他推門而入,世界一下變得安靜。
慘白的燈光下,躺着一個人,更确切地說,她是一具了無生氣的屍體,面容猙獰慘白,足以證明她死前受盡了折磨。
見到屍體他不以為懼,可等看清她的面容時,晁今原本淡定的心情瞬間複雜,周圍的氣氛變了,燈光越來越暗,房間越來越潮濕,空氣中彌散出難以泯滅的威脅氣味。
“你來晚了。”
尖銳的男聲從房間黑暗角落傳來,無情嘲笑他的弱小。
晁今怒目轉頭,只看到一雙戴着幹淨白手套的手,屍體不知何時也轉到了他面前。晁今的腦袋越來越重,那雙白手一遍遍無聲演示,他是如何折磨她。
忽然驚醒,晁今後背糊了一層的汗。房間裏窗簾緊閉,分不清究竟是黑夜還是白天。
空氣中飄浮着混濁酒氣,聞着都讓人嗓子忍不住疼癢。他人渾渾噩噩從床上爬起來,手摸黑在床頭櫃上捋了捋,可惜事不如人願,只摸到一個空酒瓶。
晁今下床想要到客廳拿水。
出來沒走幾步,突然頓住。
屋子裏好像不太對勁……
平時像牆壘嚴嚴實實合上的窗簾,此刻不知為何全部都拉開了,照進來大片陽光。
昨天剛經歷一場暴雨,今天也算是風雨後的彩虹日。屋子裏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明亮了。
晁今看着敞亮的屋子發神,是姐來了麽?
沒太在意,他又繼續自己先前的動作,走了兩步,忽然一個頓步。
不對,姐沒有他家的鑰匙,不可能是她!
目光下意識掃遍客廳,很好,沙發上的确安安靜靜躺着一人。那人穿着白色衣服,黑發半散在耳後,她很瘦,蜷縮着腿窩在白色沙發裏,不刻意去看很容易被忽略。
晁今心生煩躁,加重腳步走過去,站在沙發前居高臨下盯着杜時的睡容。他覺得很好笑,這個女人到底還想怎樣,昨天明明已經說清楚了,她是存了什麽心思,被揭穿了還來。
晁今左右看看,想找個地方坐下,目光觸碰到茶幾上的鑰匙時,他眉頭一蹙,也太可惡了,這個女人居然私自去配了他家的鑰匙!
勾起鑰匙扣,将它投到了垃圾桶裏。
兩眼盯着她,晁今咕嚕咕嚕灌着水,一瓶下去大半。
看着柔若無骨,一臉無害,其實心思比誰都多。
他哼聲笑笑。
她睡的很不安穩,眉頭不時皺起,連着精致小巧的鼻頭也微微蹙起。皮膚挺白的,長相麽,還算不錯。
這麽一個平凡無奇的女人,居然從一開始就在步步設計他。
對于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間,晁今很讨厭這種感覺,心裏又一團亂麻,他不想搭理這個女人,也懶得去叫醒她。
睡得本來就淺,被晁今盯了這麽一會杜時突然睜開了眼,和他的視線來了個交彙。
晁今挑眉,坐在一旁,随意調開電視。
杜時也不說話,坐起來安安靜靜陪着他,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
明知道對方在看自己,晁今挺無所謂的,慢悠悠做着自己的事,刻意忽略她的存在。
可對方并不罷休,晁今換節目換個不停,杜時知道他此刻內心的想法一樣,“在治療沒有結束前,我是不會放棄我的病人的。”
聲音輕盈得猶如耳語,入耳即逝。
回應她的還是電視的聲音。
杜時輕輕別開眼,淡聲說:“我有義務跟着我的病人。”
“他媽——”晁今終于忍不住看過來,話到嘴邊又咽下,郁悶地丢開遙控器,聲量驟降,“你才有病。”
沒接他的話,杜時低下頭,嘴唇抿着,鼻子嗅了嗅空氣裏的味道,她擡臉皺眉:“昨晚喝酒了?”
“哼。”他支着腦袋不想回答。
杜時又問:“做夢了麽?”
“哼。”
“是什麽夢?”
晁今丢過來一記白眼,“你煩不煩。”
她身體慢慢挪近了點,小心翼翼問:“夢到誰了?”
電視機裏正在廣告時間,是一個女明星代言的飲料廣告。
她不依不撓地追問,晁今随意伸手一指屏幕,“就她。”
杜時聞聲看過去,廣告還在進行中,順便瞥了下這位女明星的名字,鄭曉歐,她聽說過。
知道晁今不可能真的夢到鄭曉歐,她也确實說了出來:“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晁今靠在沙發上笑。
“那你夢到她幹什麽了?”
無聊瞥杜時一眼,他随便編扯兩句,“我夢到她啊,躺在一張床上,脫光了衣服……”
“……”
杜時一時語塞,晁今似笑非笑,進了衛生間,裏面傳來洗漱的聲音。沒一會就出來了,晁今換了身衣服,身上散發出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見到她還坐在原地,晁今擦着頭發皺眉,“你怎麽還不走?”
合上了手中的書,杜時看過來,“我不是已經說了嗎,這是我的工作。”
瞅着她手中的書,晁今:“你的工作就是私闖民宅?”
“昨天喝酒了嗎?”她不回答,開始先前的問題。
晁今不以為意,轉身去找吃的。
杜時起身跟在他後面,離了三四步遠,“做夢了吧。”這次換了肯定句,沒指望能得到對方的回答,她自言自語,“夢到的人肯定不是鄭曉歐。”
一陣風吹散屋子裏的沉悶。
晁今正吃着東西,嘴裏含糊問她:“誰是鄭曉歐?”
“你剛才說的那位。”杜時手指指身後的電視,提醒道。
他的目光順過去,愣了會才想起剛才的事情,了然點頭,“原來她叫鄭曉歐啊。”
“所以……”
停頓了會,杜時眸色淺淺,“你昨晚——”
話沒說完,晁今伸手一指門口,“所以現在你可以離開了嗎?”
杜時面色不改,仰頭站在他面前,毫無所懼。
“可以,我可以離開。”出乎意料,她并沒有用沉默回答,“但是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問題還沒問,知道她會問什麽,晁今想都不想就說:“我拒絕回答。”
兩人正面對視,晁今眼底的拒絕很明顯。窗邊的簾子被人打了結收起,一陣陣風吹來,時強時弱,結點揚起又落下。杜時目光時而落在他背後白牆的鐘表上,秒針一步一步順時針轉動,剛剛好,秒針從兩點走到八點位置,恰巧半分鐘,門鈴打破了沉默。
晁今首先回過神,轉身去開門。
門口站着個年輕男孩,白衣黑褲,手中拎着塑料袋。見到有人來開門,立馬揚起笑臉:“你好,久等了,這是你要的外賣,一共三十六塊。”
外賣?晁今看着袋子,“我沒有訂。”
“是我買的。”聲音從屋裏傳來,外賣小夥順勢朝來人笑笑,“一份大碗香菇雞丁面,一份小碗紅燒牛肉面,是你訂的吧。”
杜時接過來,“嗯,是的,你等等,我給你拿錢。”
小夥聽話站在門口,晁今一直淡淡倚在門邊瞅他,又似乎沒在看他。
他黑着張臉,小夥瞅了兩眼沒敢再看晁今,就好像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一樣,這有什麽辦法,送個外賣也要挑時間嗎?而且他們之前訂的時候又沒有說明,就算打擾了,他也用不着這副表情吧……
外賣小哥自顧自腹诽半天,杜時終于來付錢了,拿上錢,小哥趕緊從晁今的目光下逃一樣跑了。
杜時莫名其妙看他上了電梯,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不過看一眼身旁人的臉色,有些明白那人跑路的原由了。
“你吃完就走。”
晁今回頭進屋,她回神,低聲哦了下,跟在晁今後面進來。
從袋子裏端出兩碗面,杜時放到桌上。沒等她招呼,晁今自覺坐到大碗面面前,打開盒子用筷子翻了翻,滿臉嫌棄。
杜時注意到他的表情,“怎麽了,不喜歡香菇,還是不喜歡雞丁?”
旁邊小一號的面飄散着勾人香味,晁今看着她的碗,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都不喜歡。”
“哦。”杜時将他的碗端過來,又到廚房拿了個空碗,仔仔細細将大碗裏的香菇和雞丁都挑出來。
“還有香菜。”某人大少爺一樣,苛刻要求,絲毫不放過她手下的動作。
杜時默默将香菜挑出,結束後她又将自己碗裏的牛肉放到他碗裏,重新推給他,“好了,可以吃了吧,晁大少爺。”
晁今嘴角撇了撇,拿來筷子刺溜吃起面來。
滿屋子都是面香味,杜時沒怎麽吃,好像有什麽心事,三心二意的,一小碗面沒動幾口,倒是晁今,餓了一夜,一大碗面全被他吃光了。
吃完了面,杜時在收拾東西,晁今坐在一旁看她。
已經快中午了,外面陽光正好,屋內寧靜安然。他坐在窗邊看她,一縷光芒照亮她側顏,臉上細小絨毛一清二楚。晁今思緒無規律地飄着,他想到了奶奶家冬天經常躺在庭院裏曬太陽的貓咪,眯起雙眼一副懶洋洋的神情,時而發出輕輕的鼾聲。
都說貓咪是自恃高貴的寵物,其實并不然,處的熟了,它才會在你面前露出這副慵懶模樣,而對不熟的人,它會弓起後背,豎起全身的毛,張牙舞爪警惕你。
“你在想什麽?”
“小貓。”下意識的,晁今就把正在想的東西說了出來,瞬間愣住,不過莞爾,他又回眼看向杜時,“你什麽時候走。”
杜時手上拎着外賣袋子,皮包也已經在她肩上,看樣子是準備要走。晁今發現自己的問題挺多餘的,撓了下頭,“面多少錢?”
“不用了。”杜時輕聲一笑,“上次你請客,這次算我請。”
她說不用晁今也不勉強,無所謂攤手,“那好,兩清了。”
杜時走到門前,門開了。
“杜時。”
晁今突然叫住她,癱坐在沙發上,語氣慵懶,“來時窗簾什麽樣,你就把它恢複成什麽樣。”
幾秒鐘的沉默,門被關上。
關門聲讓晁今回頭,對方拒絕得很幹脆,他輕聲一哼:“固執的小貓。”
無意間看到了沙發旁的垃圾桶,晁今頭疼,手慢慢按着。
他要準備換把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六章
晁晚清趁換班時間,約好杜時在公園廣場某家甜點店見面。因為晁今的事情,晁晚清費盡功夫,晁今其實一開始并不是這樣,可自從周夢雲的事情過後,他整個人就變了,人也變得消沉起來。
周夢雲和晁今是校友,她也是聽說了晁今的名聲才來尋求他的幫忙。據當事人聲稱,她時常收到匿名信件和照片,以至後來的長發。
這個案子是晁今前幾月接的,晁今也盡力去幫忙了,可結果卻不盡人意,嫌疑犯的反追蹤意識很強,多次引導晁今找偏線索。
晁晚清知道周夢雲被綁架的那天是個雨夜,似乎所有不美好的事情都在陰暗潮濕的地方發生。晁今就在那晚接到了一個電話,他沒說電話裏人講了什麽,也是從那之後,他的情緒越來越不對勁,變得越來越沉默,将自己鎖在家裏兩三個月。
那通電話的第二天,就有新聞報導周夢雲被殺一事。
雖然不知道到底那通電話裏到底說了什麽,晁晚清十分肯定晁今的改變和周夢雲一案有關。
杜時是她聽值班的小護士提起的,是個心理治療師,有過幾個病情已經轉好的病患。晁今這種情況,應該是屬于心理疾病,所以晁晚清找來了杜時。
她去了的這幾天,晁晚清還是能隐約感覺到晁今的變化,不再如過去幾月那樣整天窩在家裏,上次還來她醫院了呢。
所以不管晁今有千萬種不願意,晁晚清還是希望能夠勸說杜時堅持下去。
杜時已經有兩天沒見到晁今了,其實不是她沒去,而是晁今并沒給她開門,就連門鎖也換了。
晁晚清趕到時,遠遠看到坐在窗邊的女人,一如首次見她,安靜得讓她都忍不住輕了腳步。
“等很久了吧。”到杜時對面坐下,晁晚清抱歉笑笑。
杜時微笑搖頭,“沒有,我也才來沒多久。”
杜時剛到時叫了兩份甜點,兩杯西瓜汁,這會的功夫東西已經到了。
來的比較急,現在正好熱了,晁晚清喝口玻璃杯裏的西瓜汁解渴,直奔主題,“我弟弟他的情況是不是不太好?”
“沒有。”杜時不想她失望,“是我用的方法不對,或許我可以用另一種方法。”
聽到這,晁晚清遺憾嘆氣,“也怪我不好,我不知道原來你是裝受害者去的,我要是知道了,那天就不會輕易被他套出話來,他也就不知道你其實是去給他看病的。”
“不怪你,是他發現我的破綻了。”
晁晚清忍不住想拍桌子,“有個偵探弟弟也是挺頭疼的。”
別人家的弟弟都是蠢萌蠢萌,不然就是暖男,為什麽她弟弟偏偏入了偵探這行,原本性子就挺傲的,現在還把自己搞得心理脆弱了,整個一傲嬌小公主。
晁晚清臉上表情千變萬化,杜時在對面面色如一,看得久了,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也別太擔心了,他這情況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痊愈的,慢慢來。”
晁晚清其實也不是擔心,只是頗為着急,“我不是擔心他痊愈不了,我是着急他如果到年末還是這樣的話,回家後奶奶又要唠叨我了,說我這個姐姐怎麽沒把弟弟照顧好什麽的……”
她說起話來,确實有些沒完沒了。
“你是不知道我家這個情況啊,我奶奶特別寵他,雖然表面上對他挺嚴格,背地裏可是掏心窩子地對他好。阿今可以說是從小被打大的,也可以說是被寵大的,因為每次他犯錯被打後大家都會接連來哄,估計就是這個原因導致了他的倔脾氣。”說着,晁晚清嘆氣搖頭,“真不知道以後哪個女人能忍受住他。”
“你弟沒有過女朋友麽?”
杜時有些驚訝,雖然晁今的脾氣不好,但憑他的外貌條件,應該不缺倒追的人吧,像他這樣性格的男人,女人只要堅持不懈對他好一段時間,他就繳械投降了。
現在看心理病也要問私人問題嗎?不過還好,不是她的問題。
晁晚清沒猶豫,毫無保留告訴她:“沒有啊,就他整天那副‘你好無聊’的表情,哪個女生可以入他的眼啊!”
說的也是,杜時贊同,“那周夢雲和他是什麽關系,就是普通的校友?”
做偵探的,追根到底就是和嫌疑犯競争,無疑不是輸就是贏。因對受害者的愧疚而生疾,杜時總感覺他和周夢雲應該不是普通的校友關系。
“我也不太清楚……”這可讓晁晚清犯難了,“周夢雲來找阿今那天我恰巧也在,在電梯裏遇見了她,她自己說是阿今的高中校友,來找阿今幫忙的。而且按照阿今的性格,他如果和周夢雲有特殊關系應該早就公告天下了吧……”
這麽說的話,晁今真的僅僅是因為對校友的愧疚?
“對了。”晁晚清聲量突然一高,拉回杜時的思緒,“我一會去他那看看,你跟我一塊去吧。”
前幾次晁今一聽敲門人是她就閉門不見,這次有晁晚清相伴,應該會開門了吧。
杜時點頭,“好,我跟你一起去。”
——
他覺得很奇怪,這個人連着幾天都訂他們家的外賣,感覺從不出門的樣子。趁對方進屋拿錢時他偷偷往屋裏瞄了幾眼,這幾次來都沒看見這屋子的女主人,難道他們吵架了?
男人從屋內慢悠悠出來,遞給他外賣錢,又不緊不慢地回屋關門。
晁今覺得現在這樣,比起讓他去啃那些面包好多了,至少三頓飯不用自己發愁,而且這家的飯菜還不錯。
說起來,訂外賣這個方法還得感謝杜時,要不是她,他不知道還有這種簡單易行的事。
想到杜時,晁今目光控制不住往門口方向瞟去。
按說杜時今早應該來的,盡管他每次都不開門,對方也會堅持不懈地每天都來摁門鈴。而現在已經中午了,除了外賣的鈴聲,門鈴就再也沒有想過。
她放棄了嗎?
邊吃着飯,晁今看着外賣袋上的店家信息。他現在應該算是這家店的常客了吧,怎麽店家都不給他優惠,要不下次訂的時候主動提一下?
不行,身為店家就必須要有這種意識,不應該讓別人去提醒他……
亂七八糟地遐想,晁今安安靜靜吃完了飯。門鈴沒響。
收拾桌子,将外賣袋子整好扔進廚房的垃圾桶,又去洗了個手,大約過了十分鐘,門鈴依舊沒響。
回房間,晁今睜眼躺在床上,發了會神又起來把房門打開,屋裏安寧,靜悄悄的毫無雜音。他有些無聊了,起床到客廳找來游戲機玩,游戲的聲音很大,充斥他雙耳,強過屋子裏其他聲音。
不知是不是幻聽,他好像聽到門口有聲音。
關了游戲,果然,這次門鈴響了。
晁今立馬放下東西來到門後,垂頭倚在一邊牆上。門鈴依舊在響,不依不饒,節奏還有些着急。
她還沒有放棄,是嗎。
看沒人開門,門外人又換了種方式,“砰砰砰”地開始砸門了。
“喂,晁今你是不是死在裏面了!我敲這麽久的門都沒個反應!”晁晚清在門外大喊。
晁今側耳聽了一會,好像只有姐姐一人。
猶豫了會,他打開門。
門縫越來越大,他所能見到的畫面也相繼變大。在瞧見晁晚清身後的女人時,晁今不知心裏在想什麽,下一秒又馬上關門。察覺到門關不上,他才發現門縫裏夾了一只腳。
“你個死小孩,幹嗎啊你!”一把推開門,晁晚清憤憤叫着,忙去查看杜時的腳,“杜時,你沒事吧?”
晁今一愣,門也被人推開了。
杜時收回腳,勉強對她露出笑容,“沒事,不怎麽疼。”
扶着杜時進屋,晁晚清不忘瞪晁今一眼,嘴裏吩咐他做事來贖罪,“快去把醫藥箱拿來,看你做的好事!”
晁今撇撇嘴,看杜時一瘸一瘸的,好像真被夾到了。搞不清楚她是不是又在騙人?
“楞那幹嘛啊,快去找啊!”她弟弟真是越來越沒禮貌了。
幫杜時脫了襪子,看到腳背上的一片緋紅,晁晚清忍不住開始唠叨,“你說你也真是的,他不開門我們就用其他方法嘛,幹嘛讓自己受罪,你看看,好好一只腳成了這樣,很疼吧。”
語氣很兇,但她臉上卻是擔心的表情,關切地查看杜時腳上的傷。杜時看着晁晚清的頭頂,眼前畫面漸漸模糊,她想到很多人,也回憶起很多事,不知不覺,眼睛盯得有些酸了。
垂下眼,杜時輕松一笑:“還好啊,不算太疼。”
晁晚清擡頭睨她,滿臉不信,“別騙我了。”
轉眼一看,晁今不知又杵在那幹嘛。接收到姐姐的目光,晁今不急不緩過來,遞給她醫藥箱,目光瞅了瞅杜時的臉,“你最好別是在騙我們。”
打開藥箱找到了藥酒,晁晚清忙着幫她擦藥,“晁今你個混小子在說什麽呢。”
杜時看着他,四目交彙,空氣裏是藥酒的味道。
晁今又走開,“沒什麽。”
藥酒還沒擦完,就有人給晁晚清打電話了,杜時看着她匆忙出去通話,又風風火火跑進來拿包,“醫院又有事了,我先回去,你在這看着他!”
邊跑邊高聲叫電視前的人,“阿今,杜時我放你這兒了啊,你給我好好招呼人家!”
晁今沒回答,一點一點調高電視聲音。晁晚清氣不過他這樣子,從玄關處随便拿了只鞋,奮力朝他扔過來,“聽到沒!”
“聽——到——了——”拖長了的聲音。
屋裏就剩下他們倆,杜時自己幫自己擦完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