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市三中的校運會上有不少特色比賽項目,除了教師們必須出場參與的各類競技比賽之外,男子5000米和女子4000米長跑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項目。

因為跑道在校外。

這兩項比賽實際名為“男子/女子定向長跑”,是市三中根據定向越野運動的相關規則重新設計的一個比賽項目。參賽選手會帶着指南針和地圖出發,并且要在确定的6個地點中尋找到相應的信物,繞一圈後返回起點。

每一年的定向長跑都有一段賽道會設置在海邊,有的學生非常喜歡這一段,有的人則異常厭惡這一段:在這個熱帶城市裏,11月也仍舊熱得厲害。

針對性訓練的地點就在操場上,張敬得到通知之後,一下課就立刻約上關初陽過去了。

關初陽一路上還在問他生物标本協會活動的事情,張敬拍着胸脯:“喻冬都寫好了!我看過了,特別棒。”

關初陽:“一會兒給我也瞧瞧啊。”

張敬告訴他協會即将迎來關鍵的第四位成員宋豐豐,關初陽原本愁眉不展,一聽這消息立刻高興起來了。

根據學校的規定 ,學生只要向學校提出申請并經過審批,就可以成了社團。但學生社團只有超過4人,才能跟學校申請活動經費。如果沒有活動經費,社團在一學期內無法舉辦活動,下學期的審核裏,就會被取消社團資格。

宋豐豐加入之後,關初陽的生物标本協會就可以正式向學校申請經費了。

“如果活動計劃寫得好,一學期大概能申請下來一千塊。”關初陽說,“名額有限啊……”

她又再次愁眉苦臉。

兩人抵達集合場地之後不久,老師宣布開始講解比賽規則和進行訓練。

張敬:“人沒來齊呀。”

老師:“齊了,就你們九個人。”

張敬:“……高一年級都不止九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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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這個比賽是自願報名參加的,不強制要求。你報名的時候不知道嗎?”

張敬:“……”

學委真的是害死他了。

關初陽倒是躍躍欲試,聽得很認真。她曾經參加過夏令營的定向運動,興趣很濃厚。老師講解結束之後給每個人發了一張賽程單,上面列出了一些注意事項。張敬一邊看,一邊跟關初陽搭話:“高一就我們兩個人參加,我倆要互相扶持了。”

關初陽:“嗯。”

張敬忍不住又多嘴:“關初陽,你不覺得我們兩個很有緣分嗎?你喜歡标本,我正好也喜歡。你報名參加定向長跑,我也正好報名參加。”

關初陽想了想:“是嗎?”

張敬厚着臉皮:“是滴。互相扶持,啊,扶持。”

第一天的3000米訓練跑結束了,老師和其餘七個人站在終點線等待張敬和關初陽。

張敬跑得很累了,但還在勉強支撐。

我以前還跑不了3000米呢——他這樣安慰自己。

關初陽已經跑完了,看到他還在跑道上磨蹭,于是走過來和他一起往前去。

張敬郁悶壞了。才剛說了“互相扶持”,可誰也沒扶持上誰。

好不容易走到終點,他趴在跑道上大喘氣。老師過來問他要不要取消報名,他可以幫忙。

“張敬同學,你勇氣可嘉,但是要考慮實際情況。”老師很誠懇,“比賽時間是上午十點,比現在還要熱,你行嗎?”

張敬:“我不行……但我會努力的!”

老師:“不要這麽唯心。”

他把張敬的名字劃掉了,讓張敬到一邊的樹蔭下歇着,不要攤在跑道上,阻攔田徑隊訓練。

關初陽坐在他身邊等他緩過氣,慢悠悠開口:“你是不是平時不鍛煉?”

“其實我打球的。”張敬說,“乒乓球。”

關初陽看着他笑:“啊?你的朋友好像都玩更激烈的球類運動,你怎麽不跟他們一起?”

喻冬現在喜歡上了打籃球,宋豐豐一天到晚混在足球場上,就連學委也被女友帶着練起了氣排球。

張敬從地上爬起來,拘謹地抱膝坐在關初陽身邊。他還是第一次和關初陽在這樣的氣氛裏一對一地聊天,此時拼命在心裏找各種有趣的話題。

“我覺得打籃球就挺好的。”關初陽看着籃球場上的人,“打籃球的男生很帥。”

張敬正翹起蘭花指,一句“我的手指以前骨折過,不敢搞激烈運動”才剛說完,頓時停口。

關初陽轉回頭,正巧看到他還沒收回去的蘭花指,一下樂得眼睛都彎了。

“你好好笑。”她說。

張敬:“……”

他整個人都飄起來了。

“張敬最近是不是瘋了?”宋豐豐一邊吃雞絲粉一邊問喻冬,“好惡心,他昨天來找我,笑得好惡心好惡心。”

喻冬和張敬同一個班,知道的情況多一些,于是跟宋豐豐分享。

聽完之後,宋豐豐立刻下了結論:“他準備在關初陽面前做諧星嗎?”

喻冬比他先吃完,扯紙巾擦嘴,順口問他:“昨晚那套題做完沒有?”

面前黑乎乎的新晉足球隊明日之星埋頭一根根數碗裏的粉,沒吭聲。

喻冬:“……下周就考試了。”

宋豐豐:“我知道。”

喻冬:“你爸已經回家了。”

宋豐豐哀叫:“是的是的我知道!”

宋英雄已經結束了出海捕魚的工作,并且決定在來年開春之前都不再出門了。冬季出海捕魚,除非一直往熱帶海域過去,否則在近海是很難捕撈到可喜收獲的。海水的溫度下降,許多魚都潛入更溫暖的海洋深處,或者遷徙到靠近熱帶的海域去了。出海了沒收獲,想要收獲必須遠航,但遠航一去就是幾個月,那就意味着春節又不能回家了。

船員們說起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個個都心有戚戚。宋豐豐算是其中比較好的一個了,宋英雄想,為什麽呢,因為自己管教有方,所以宋豐豐沒有變壞,沒有辍學,更沒有沾染什麽壞的習慣。

“高中很關鍵!”船長是這樣說的。

大副宋英雄想了很久,最終做出了休長假的決定。他好久沒給宋豐豐開過家長會了,而且今年是高中的第一年,他想跟兒子一起過年。

不過回家沒多久,宋英雄就發現宋豐豐顯然更喜歡往喻冬那邊跑。

一是周蘭做的飯菜好吃,二是那邊有人陪他玩。

宋英雄偷偷摸摸去看了幾次,發現宋豐豐還是比較乖的。喻冬在書桌前看書,宋豐豐也搬了張桌子放在喻冬房間裏,往自己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面前攤着喻冬的試卷。

“你又抄喻冬作業?!”看清楚之後,宋英雄勃然大怒。

宋豐豐委屈壞了:“誰抄作業了!喻冬讓我把基礎題的解法都抄一遍,記下來,肯定會考的。”

宋英雄這才放心。

宋英雄漸漸不來偷看宋豐豐學習,宋豐豐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藏在筆記本下面的漫畫書拿出來。

隔壁七叔耳朵不靈,看電視總是開得很大聲,宋豐豐看了十幾頁漫畫,注意力被不斷傳來的電視臺詞吸引了,聽得津津有味。

喻冬根本不理他,一個人帶着耳機默單詞。

他桌上開了一盞臺燈,溫暖的光線照亮他的頭發和臉,宋豐豐盯着看了一會兒,認為喻冬鼻子很漂亮,跟自己已經差不了太多。

喻冬默完單詞,把本子扔給宋豐豐:“圈出來這些必須背,肯定會考。”

宋豐豐放下漫畫,乖乖拿起本子抄寫。

“抄二十遍。”喻冬兇巴巴地說,“二十遍總能記住了吧?”

宋豐豐:“難講。”

喻冬覺得很不可思議:“為什麽你能記住全世界那麽多球隊和球星的名稱和單詞,就是記不住課本上的東西?”

宋豐豐:“因為愛吧。”

喻冬:“……”

——“你怎麽會喜歡上這樣的人!”

七叔的電視機上有人在聲嘶力竭地吼。

喻冬轉頭深呼吸,繼續對付一張新的數學卷子。

高中的數理化跟初中的數理化完全不是同一種東西。宋豐豐甚至懷疑教材是不是寫錯了,為什麽自己幾乎全都看不懂。

喻冬告訴他拿基礎分的方法跟之前也是完全一樣的,能背的就死背硬記,不能背的那些,就盡力把課本上的習題都做完,都理解。至少可以保證宋豐豐拿到及格分,喻冬是這樣說的。

宋豐豐早上和傍晚都要進行強度很大的足球訓練。市三中拿到省裏比賽的冠軍之後,下學期還得去參加華南地區的聯合比賽。

他其實是很累的,但不好意思跟喻冬講,只能偶爾跟宋英雄提一提。只是宋英雄每次一聽他說訓練很忙,立刻讓他不要踢球了,專心學習。

宋豐豐漸漸地也不再講了,他覺得很沒意思。

喻冬要自己複習,還要給他準備各種基礎題用來訓練,也已經很忙。宋豐豐誰都不能講,只能每天晚上都打起精神,跟着喻冬學習。

過了期中考試之後,高一年級的學生就會正式開始晚自習。

宋豐豐想到就覺得很害怕:他不喜歡呆坐在教室裏。

他跟同桌吳曈透露過自己的想法,吳曈撺掇他去跟鄭随波說一聲,晚上互相換個位置自習。宋豐豐去問鄭随波,被鄭随波吼了一句“去死吧”,再沒下文。

眼看期中考越來越近了,宋豐豐也漸漸緊張起來。喻冬和張敬的成績都很好,他潛意識裏也有了點兒較勁的想法:他們三個人關系這麽好,如果自己考得太糟糕,似乎很對不起朋友。

有時候他學得太晚了,直接就在喻冬家裏睡了過去。

喻冬讓他先上床,宋豐豐刷牙洗臉,連洗澡也連帶着解決了,在床上躺一會兒立刻就能睡着。

但是有時候他淩晨一兩點醒來,會看到喻冬仍舊坐在書桌前。有時候是埋頭做題,有時候則趴在桌上打盹。

他把喻冬推醒,讓他上床睡覺,喻冬神情會變得有些古怪,然後回絕。

宋豐豐在自己身上沒嗅到異味,他不知道為什麽喻冬不願意和自己一起睡。

後來他也不在喻冬家留宿了。

“那我走了啊。”宋豐豐收拾好書包,蹑手蹑腳下樓,小心翼翼出門,很快跑過了玉河橋回家。

他在喻冬床上睡覺,喻冬并沒有覺得不舒服。

喻冬就是不敢跟他一起躺着而已,因為他發現,躺在宋豐豐身邊,自己會睡不着。

睡不着就影響第二天的精神,影響精神就沒辦法好好聽課,這是個很可怕的循環。

好在期中考很快過去了。喻冬自我感覺很好,他考完了去問關初陽考得怎麽樣,結果還沒走到她身邊,她已經一陣風似的跑了。

張敬也在飛快收拾東西,眼看就要跟着關初陽一起消失,喻冬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關初陽去哪?”喻冬順便問他一句,“你考得怎麽樣?”

“還行吧。”張敬奮力擺脫他,“我要去和關初陽一起搞定向長跑的訓練了。”

學委在一旁收拾文具,聞言很驚奇:“你不是被除名了嗎?”

張敬改口:“我去看關初陽訓練。”

喻冬和學委同時挑了挑眉,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張敬急了:“我、我、我是生物标本協會的副會長!我們還要商量協會活動的。”

喻冬戳他臉:“你還臉紅?臉皮這麽薄了?”

張敬驚呆了,一把将喻冬的手甩開:“喻冬你跟宋豐豐學壞了!”

這話被過來找喻冬的宋豐豐聽到,頓時大怒:“你說誰學壞了?”

張敬:“我,我學壞了。”

他連忙拎着書包跑了。

跟宋豐豐一起來的還有吳曈,是來找鄭随波一起回家的。鄭随波考完之後就在教室後面趴着畫圖,紙上全是亂七八糟的線條,喻冬他們誰都看不懂上面是什麽。

“為什麽畫水母?”吳曈站在鄭随波身後看他的畫,“水母上還有個人?”

鄭随波先是一喜:“你看出來了?”

等回頭看到是吳曈,臉色一變,鼻子噴出一聲“哼”,顯然不願意搭理他。

吳曈回頭看了看教室前面。因為考完試,大部分人都走了,只有喻冬宋豐豐幾個人還在聊天。他蹲在鄭随波身邊,語氣突然嚴肅起來:“鄭随波,你耳朵怎麽了?”

鄭随波沒理他。

“你這顆痣怎麽變大了?”吳曈說,“還腫起來了,疼不疼?”

鄭随波下意識摸着自己耳垂:“沒有啊。”

“哎呀……”吳曈的聲音突然變小,“你這裏……”

鄭随波慌了,在耳朵上蹭了又蹭:“我這裏怎麽了?”

吳曈伸手捏着他耳垂的軟肉,把他往自己這邊扯。鄭随波不由自主地靠了過去,很快察覺到不對勁,正想躲開,吳曈已經親了下來。

嘴唇擦過他臉頰,鄭随波一下就臉紅了。

“神經病!”他大吼一聲,直接用肩膀把吳曈撞開。

吳曈撞在椅子上,頓時蜷成一團。

聲音太大,把喻冬他們也吓了一跳。

“吳曈?”宋豐豐以為吳曈撞傷了,走近了才發現這人非但沒事,而且趴在地上笑個不停。

鄭随波背對着所有人,雙手緊緊攥着鉛筆,一雙耳朵都紅透了。

“變态!神經病!”他惡狠狠地低吼,“去死!”

吳曈從地上爬起來,仍舊蹲着,伸手戳他背:“今晚去不去我家吃飯?”

鄭随波顯得很有骨氣了:“不去!”

“有很肥的彈蝦和青蟹。”

鄭随波沒回頭,也沒搭理。吳曈笑了一陣,漸漸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把人惹惱了。

學委在喻冬身後探頭探腦:“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喻冬一手拉着宋豐豐,一手拉着學委,把倆人往門外推:“走走走,我們去找張敬玩。”

三人離開了,教室裏就剩了鄭随波和吳曈,吳曈小心湊過去,跟鄭随波說起了旁人聽不清楚的話。

宋豐豐總覺得喻冬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和吳曈有關的事情。

他纏着喻冬,讓他跟自己講。

喻冬考完試,難得放松,加上明天是周日,不用補課,整個人都松懈下來。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宋豐豐聊天,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漫畫上。火影正看到最關鍵的鳴人佐助分手情節,宋豐豐的唠叨讓他很不耐煩。

“睡覺時再跟你講。”他說,“你先去刷牙。”

宋豐豐已經站起來了:“我回家了。”

喻冬吃了一驚:“啊?”

他這時才想起,宋豐豐現在已經不在他家裏睡覺了。

喻冬看了眼桌上的鬧鐘,此時此刻已經十二點。

宋豐豐把喻冬看完的漫畫全都掃到自己書包裏,沖他揮揮手道別。

喻冬頓時沒心情關注小忍者的分手大戰了。

“等等!”他一把抓住了宋豐豐的書包帶。

宋豐豐:“?”

喻冬嚅嗫半天,心裏一堆想法,可嘴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宋豐豐:“明天給你買什麽早餐?”

喻冬擡手指着床:“你,在這裏睡覺。”

宋豐豐:“……不了。”

他心裏憋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氣,總覺得喻冬是嫌棄自己了。但喻冬把書包帶子抓得很緊,宋豐豐扯不開。

“放手了啊。”宋豐豐指着他的手,“我喊非禮了。”

喻冬不讓他走,還是固執地指着床:“我這裏不好嗎?”

宋豐豐無奈極了:“你不是嫌我了麽?我不敢睡。”

喻冬先是一愣,随後愕然地叫出聲:“我怎麽會嫌棄你!”

宋豐豐吓了一跳,下意識捂着他嘴巴:“聲音小點!別吵醒你外婆!”

他捂着喻冬的嘴,直接把喻冬推到了書桌上。喻冬一雙眼睛瞪着他,宋豐豐被他看得心裏毛毛的,眼睛左右亂晃了一陣,勉勉強強答應了:“既然你那麽怕,那我陪你睡咯。”

喻冬把他的手抓下來,已經完全沒了心情。

“回去回去。”

宋豐豐把書包扔到喻冬床上,直接滾了上去:“不回了,我就睡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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