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捉蟲)

幫忙收拾好屋子之後,喻冬告別了周蘭和宋豐豐,坐了幾小時火車回家了。

喻唯英來接的他,臉上盡挂着不耐煩,一路上沒跟喻冬說一句話。

喻冬在進家門之前還在花園裏轉了好幾圈,做足心理建設,才打開門進去。

家裏只有做飯打掃的阿姨。喻唯英送他回來之後一溜煙走了,喻唯英的媽媽不在,喻喬山也不在。喻冬回到了自己房間,一切幹淨整潔,他躺在床上,給宋豐豐發短信:我回到了。

回家這一路已經把他的精力消耗幹淨,他還得振作精神,應對接下來的七天假期。喻冬換了衣服鑽進被窩裏,很快睡着了。

他還夢到了通宵晚會,夢到樹下懸挂的彩燈,一盞盞都亮着。

通宵晚會的節目其實只進行到淩晨一點。接下來全校各個不同區域都開始了新的活動,足球場和籃球場上徹夜亮燈,學生在場上又跳又跑。彩燈上挂着燈謎,猜中了就有禮物,有些又刁鑽又難,喻冬看到語文老師站在一盞宮燈下面,足足想了十分鐘。

宋豐豐很精神,他卻有些困了。張敬在人群裏鑽來鑽去,想要跳上舞臺唱歌。一首歌五塊錢,會被音樂協會的人收起來當做活動經費,他覺得貴了,又清清嗓子跑下來。

喻冬和宋豐豐走回教學樓。雖然不少人都還聚集在操場上,但他們也不敢在學校裏明目張膽地牽手。

橫跨了2007和2008年的冬天特別特別冷,教室裏門窗緊閉,比外面要暖和很多。

有人坐在教室後面抱着吉他彈奏,課桌被清理和拼湊起來,呆在教室裏的學生不是坐在椅子上就是直接坐在桌子上,玩桌游或者打牌。

喻冬和宋豐豐打了一會兒牌,他不太擅長,老是輸,臉上被貼滿了白紙條。打到三點多的時候他實在困了,趴在桌上睡覺。彈吉他的男孩女孩把課本和資料全都放在地上厚厚地堆了一疊,三四個人就坐在書上,羽絨服和棉衣的帽子緊緊兜着腦袋,靠着牆角睡了。

喻冬睡了一會兒,昏昏沉沉地醒來,發現自己身上披着一件外套。抓下來一看,是宋豐豐的衣服。

打牌的人興奮起來了,連聲音都忘了壓低。班主任把家裏的兩個取暖器拿過來,一個放在教室後面,一個放在教室前面。取暖器暖烘烘的,打牌玩桌游的人都脫了外套。等喻冬六點多的時候再一次醒來,發現自己身上又多了兩件衣服,卻不知道是誰的。

沒刷牙沒洗臉,離開教室的時候他們發現學校裏居然還有人在活動。腦子活絡的學生跟食堂合作,四點多的時候就架起了早點攤子,生意非常紅火。宋豐豐和喻冬買了豆漿油條和大肉包,一邊吃一邊離開學校,回了家。

宋豐豐一晚上沒睡,仍舊精力充沛。喻冬連連打呵欠,只想回家立刻躺着。

Advertisement

外頭冷飕飕的,北風帶着潮濕的水汽,透過衣物的縫隙往人身體裏鑽。他忘了戴手套,宋豐豐把自己的分他一個,兩人單手騎車,縮頭縮腦地往家裏趕。

海上灰蒙蒙的一片,他聽到宋豐豐在身邊說話:“聽說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喻冬被說話聲音驚醒的時候,發現喻喬山站在床邊,正在打電話。

他的生意看來很繁忙,挂了電話之後眉頭也仍舊緊鎖,沒有放開。喻冬看他一眼,又閉上了,轉身背對着他。

“起來吃飯了!”喻喬山說,“這麽懶,成什麽樣子!”

一直等到他罵罵咧咧地離開,喻冬才慢吞吞起來。宋豐豐和張敬都給他發來了短信,問他家裏的情況。

乏善可陳。喻冬心想,也就是那樣,沒什麽可說的。

他們沉默地吃了一頓飯,又吃了第三第四頓飯。家裏的活兒完全不用喻冬或者任何人動手,喻喬山請了工人回來打掃清潔,連門窗上的對聯和福字都是阿姨貼的。喻冬沒有跟喻唯英的母親講過一句話,他在家裏的時候,女人也很少會在在他面前出現。

四個人坐在飯桌上,喻唯英總是跟母親說話。喻冬默默聽着,心裏頭百般滋味,沒辦法簡單理清楚。

這一年冬天太冷了,從北到南,冰雪封住了大部分的道路,新聞裏不斷滾動播放救災搶險的消息。

喻冬在元旦的時候給周蘭買了厚被褥、羽絨服和取暖器。

被褥在回家之前他就給周蘭換上了,他還跟周蘭說,羽絨服一定要常穿,不穿的話裏面的羽毛漸漸就臭了,很難聞,這種衣服要靠人氣來養的。周蘭信了,喻冬想了一會兒,又撒一個謊:取暖器冷的時候必須每天都開,至少開十個小時,不然裏面進了水汽就壞了,以後再也開不了。宋豐豐每天都去周蘭家裏轉一轉,給喻冬忠實地報告:周媽今天也開着取暖器穿着羽絨服的,她還說你買的東西質量不行,耗電。

“周媽怎麽會信你啊?”宋豐豐在電話裏說,“這麽假。”

“說不定外婆知道我騙她呢,但她也信了。”喻冬戴着厚帽子厚圍巾,在山上小步地跑,耳機挂在耳朵上,跟宋豐豐講電話,“明天就年三十了,你什麽時候回老家?”

“今天下午就回了。”宋豐豐打了個噴嚏,“好冷啊靠,張敬這條撲街,讓我陪他來海邊拍照!”

宋豐豐的爺爺是興安街上土生土長的漁民,奶奶卻是另一個城市的山裏姑娘。她年紀大了,家裏又正好留着兩間老房子,幹脆就回老家住着。宋英雄十幾天前就回去了,山裏聽說下了一點雪,都在山尖上,山腳的村鎮倒還好。雪線沒有再繼續往南侵襲,壓着北回歸線,開始往後撤了。

宋豐豐:“我還沒見過雪呢。”

喻冬:“我見過。小時候去東北滑過雪。”

宋豐豐:“以後一起去嘛!”

喻冬笑着應他:“那就一起去吧。”

兩人又說了些古裏古怪的話,沒什麽內容,也沒什麽營養。喻冬跑了一圈,渾身熱騰起來,小聲喘氣。

喻喬山站在別墅的大門外面,正盯着慢慢走回來的喻冬。

喻冬跟宋豐豐道了再見,慢悠悠收好耳機線。

“你一天到晚,怎麽那麽多電話打?”喻喬山的神情裏帶着揣測和警惕,“跟什麽人?女同學?”

“男同學。”喻冬從他身邊鑽進院子,幾步跳上了臺階。

喻喬山似乎要出門,喻冬正要推開家門,門就從裏面被人打開了。

新燙好了頭發的女人也吃了一驚,看了喻冬一眼,很快低下頭,一聲不吭地走了出來。

喻唯英的母親跟喻唯英很像,瘦削臉龐,五官清秀,看得出年輕時也是個好看的姑娘。她對喻冬像是永遠帶着害怕與愧疚,平時不說話,打照面也不擡頭,喻冬相信自己和她都希望對方是透明的,最好從來沒看到。

喻冬側身讓了讓,女人快步走下臺階,穿過院子,進了喻喬山的座駕。

喻冬說不清楚自己是否怨恨她。時間真的稍稍沖淡了怨怼,他希望這個女人是透明的,是從來不存在的,但也不是恨。是比直截了當的恨更複雜的東西,喻冬還沒辦法弄懂。

很快,喻冬迎來了他預想的最艱難的一夜:年三十晚。

請的阿姨都回家了,年夜飯是直接從酒店裏送來的。四個人仍舊沉默地吃飯,席間只有喻喬山和喻唯英喝了點酒,碰了碰杯。

沉默而尴尬的氣氛一直延續到客廳。電視上播放的晚會熱火朝天,然而除了喻冬,客廳裏的三個人都沒有看。喻喬山拿着幾份外文報紙在看,喻唯英手裏四臺手機此起彼伏地震動,他面無表情地按壓鍵盤逐個回複,喻冬猜測這是在應付他那四位神秘的女友。喻唯英的母親則在一旁跟老家的親戚打電話拜年,說着喻冬根本聽不清楚的方言。

宋豐豐給他發了好幾條彩信,一張照片,配着密密麻麻的字。山裏的冬季沒什麽好玩的,大家就圍在一起烤火。他很久沒回去了,親戚們也都是說方言,有的話宋豐豐已經聽不懂。他跟喻冬說起了小學時候的暑假,他跟着表哥表姐,在夏季安靜的夜裏出門捉蛇捉青蛙打兔子。毛竹一根根又高又俊,在夜風裏娑娑搖擺,碩大的圓月挂在天上,照亮山間的小孩子。

喻冬一邊看一邊笑,引得喻喬山頻頻側目,眼神不滿。

熬了幾個小時,喻冬在強大的自得其樂能力之下,終于等到了淩晨十二點和《難忘今宵》的歌聲。

在喻喬山起身的瞬間,所有人顯然都松了一口氣。

喻冬還在低頭回複準點抵達的同學們的祝福短信,回複完再擡頭,發現客廳裏只剩下自己,電視上開始播出春節晚會的贊助名單。

宋豐豐打來了電話。喻冬跑到陽臺上去接,這時尚未禁鞭炮煙火的城市熱熱鬧鬧,一片歡騰,各式各樣的煙花從城市各個角落升騰起來,鞭炮聲接連不斷。別墅區由于位于山上,嚴禁煙火,成了城市冷清寂靜的一塊。

“新年快樂!”宋豐豐在那一頭的鞭炮聲裏大喊,“生日快樂!”

“新年快樂!”喻冬大聲回答。

無奈那邊聲音太嘈雜了,宋豐豐根本聽不清他的聲音,幹脆自顧自一直講下去:“山裏信號不好,我準點給你打電話的,但是撥不出去,短信也發不出去。今晚也是我來點炮,靠,十萬響!你聽到了嗎!好吵啊哈哈哈哈!我爸還跟人說起你,說你特別好!我上輩子不知道積了什麽福能碰到你和張敬,小學時張敬借我作業抄,中學時你借我作業抄!”

喻冬:“我當然特別好!”

“當然不是因為抄作業,他就是這麽講的,我更正了!”宋豐豐吞吞吐吐了,“是因為……因為……哈哈!”

他傻笑起來。

喻冬覺得回家沒意思,喻喬山也同樣覺得小兒子回家反而讓他心煩。

好在喻冬根本沒心思宅在家裏,喻喬山要出門探親訪友,兩人碰面的機會不多。他不敢帶着喻冬去,他非常确信,只要喻冬不樂意,即便大過年的,也敢丢自己面子。

喻冬倒是等着喻喬山提出帶自己出門拜年。他有幾年沒見過喻喬山那邊的親戚了,并且因為喻喬山解決了他的高考戶口問題,他決定讓喻喬山過一個雖然不夠快樂,但一定很平靜的年。

父子倆顯然都不知道對方想的什麽。

初三這天,喻冬醒來之後發現家裏沒有人。桌上留了張紙條,喻喬山帶着另外兩位同樣不高興看到喻冬的人去拜年了。

喻冬吃了早飯,在房間裏玩了一會兒電腦,覺得呆坐太浪費時間,抄起家裏放着的滑板就出門去了。

別墅區的路非常平整,喻冬很久沒在絕無坑洞的路面上踩滑板了,開心得繞了一個大彎才來到大馬路上。大馬路也基本都是平整的,他一路插着耳機聽歌,慢悠悠往前走。

才剛剛大年初三,只有賣年貨的攤點開了門,路上還是一片冷清。喻冬溜達半天,沒找到可以去玩的地方。

草草在肯德基裏吃了個套餐當午飯,正準備轉到公園或者廣場上,他的電話響了。

喻冬踩着滑板停下,按了耳機上的控制鍵接聽電話:“Hello?”

“心情這麽好?”宋豐豐笑嘻嘻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現在方便來接我嗎?”

喻冬一愣:“什麽?”

宋豐豐:“我在火車站的站前廣場。”

喻冬把滑板夾在腋下,大步往前跑。公車站在幾百米之外,有點距離。

“你過來了?”

“剛到的。”宋豐豐的聲音透過耳機鑽進喻冬耳朵裏,異常清晰,“來找你。”

宋豐豐是初二下午回的興安街,因為家門被撬開了。

異樣情況是隔壁小賣部的人發現的,他認得那個在宋家門口晃蕩的人不是宋英雄也不是宋豐豐,連忙出聲喝止。那人轉身就跑,留下剛被撬開了的鐵門和木門。鄰居連忙報警和通知宋英雄,但宋英雄還在家裏參與祭祖的準備工作,沒辦法脫身,于是讓宋豐豐回來了。

宋豐豐回到之後,發現家裏沒有任何丢失東西,全靠鄰居發現得及時。

興安街上就有鎖匠,過來幫宋豐豐重新裝好了防盜鎖,宋豐豐便無事可幹了。

喻冬不在家,張敬這些朋友又都要出門拜年,難得相聚。宋豐豐睡了一晚上,起床之後揣着錢包手機奔向火車站,買了最早的一張票就過來找喻冬了。

找到宋豐豐時,他正在站前廣場上津津有味地看幾個老頭子下棋。

這一年的春節也十分冷,他穿着羽絨服,頭上戴着灰色的毛線帽,除了腳上的球鞋,整個人看上去都沒什麽亮色。但喻冬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跑過去攬着他肩膀先揍了一拳。

下棋的老頭子把棋盤折疊起來,進站趕車去了。宋豐豐被喻冬拉到路邊,臉上帶着傻呵呵的笑:“你真的來了?”

“廢話!”喻冬簡直不知道要說他什麽才好,“你這樣跑過來,萬一我不在呢?萬一我沒辦法來接你找你呢?你怎麽辦?”

“玩一個下午,晚上回家。”宋豐豐從錢包裏抽出一張粉紅色的車票,“我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回程的票都買好了。”

喻冬又拉着他往車站裏走:“這裏有什麽好玩的?你改簽,我買票,明天和你一起走。”

“你不是初八才回去嗎?”

“不留了,我找個借口提前回。”喻冬露出了仿佛牙疼的表情,“我留在那個家裏,大家都很煎熬。”

他其實可以想象,自己不在的時候,喻喬山、喻唯英和喻唯英的母親,應該還是有說有笑,能聊得起來的。自己才像是闖入這個平和家庭之中的外人,是這個家庭的異類,家裏有他的房間,房間仍舊保持原樣,仍舊整齊幹淨,卻沒有适合他立足的方寸之地。

聽他說完,宋豐豐一把按着他腦袋,飛快地往自己這邊攬。喻冬迅速掙脫出來,驚恐地看着他。

宋豐豐沖他抿着嘴一笑。

喻冬确認,這個人剛剛在自己頭發上親了一口。

傍晚時分,喻喬山拜完年回家,發現喻冬不在家裏。他小小地發了一通脾氣,随即發現,喻冬不在家的時候,家裏的氣氛似乎還更正常一點。

喻唯英泡好了茶,裝作不經意似的問:“喻冬不用補課嗎?都高二了。”

喻喬山看了他一眼:“才高二就補課?現在是寒假。”

“趙總的孩子今年也是高二啊,假期就放到初八為止,時間特別緊張。”喻唯英喝了一口茶,“高二離高三也不遠了,喻冬沒有作業?”

他媽媽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喻唯英閉嘴了,喻喬山解了領帶,沒吭聲。他知道喻唯英話裏的意思。

喻冬這時推門進來,帶着一身寒氣,腋下也夾着滑板。

“你一天到晚不在家,回來就是吃飯是吧?”喻喬山呵斥道。

喻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讓我回來過年,不是讓我幫你們看房子的吧?不能出去玩?”

喻喬山眉毛一抖,像是準備罵人。

但喻冬很快想起自己還要從喻喬山那裏得到提前回家的許可,連忙把語氣放軟:“外婆說想我了,我明天回去,可以嗎?”

喻喬山盯着喻冬,半晌沒吭聲。

他感覺到喻唯英那邊兩個人的小小興奮,以及喻冬提出問題之後的小小期待。

“……你回去吧。”喻喬山低聲說,“我明天帶你去買點補品,給你外婆。”

“她從來不要,都丢了。”喻冬三兩步躍上樓梯,“我去收拾東西。”

他看上去這樣興奮,喻唯英和他的母親看上去大大松了一口氣。喻喬山卻在輕松之餘又有點傷心。他的喻冬不孤僻了,變得活潑了,可再也不會親近他了。

吃了晚飯之後,心情很好的喻冬和心情很好的喻唯英,甚至還下了一盤棋。

他們兩個人都為了同一件事情而高興,喻喬山心情愈加不好了。

九點多的時候,喻冬接到了短信。他上樓洗澡換衣服,抄起滑板下樓,看樣子是要出門。喻喬山吓了一跳:“這麽晚,出去做什麽!”

喻冬很快回答:“我以前的初中同學聚會。”

喻喬山點點頭:“讓哥哥送你,玩完了再去接你回來。”

喻冬瞥了喻唯英一眼:“不用了,我可能回來得晚一點,同學送我就行。你記得以前我同桌陳敏吧?他大哥買了一輛房車,今晚帶我們上山玩呢。”

說到這地步,謊言變得十分真切可靠了。喻唯英在心裏感激這位毫無印象的陳敏及其大哥及房車讓自己免于在寒冷冬夜裏為一個臭小子奔波,喻喬山則終于點頭,允許喻冬出門。

宋豐豐正縮在酒店房間裏看電視,外頭下起了小雨,他決定給喻冬發信息,不要過來了。

下午喻冬帶他到電玩城裏玩了很久,兩個人把所有的項目全都玩了一遍,但喻冬不肯和他一起拍大頭貼,宋豐豐遺憾極了。

喻冬說晚上再來找他,宋豐豐很想問他是否跟自己一起睡,但是話到嘴邊,沒好意思說出來。

他在這裏有家的。宋豐豐跟自己說,大過年的,怎麽可能在酒店裏留宿。

宋英雄問他家裏情況怎麽樣,他扯了個謊說一切正常,現在正在周蘭家裏看電視。宋英雄放了心,随他去了。宋豐豐在床上滾了兩圈,雖然才和喻冬分開兩三個小時,但已經開始想念他了。輾轉片刻,他最終還是拿出手機。

一條信息才編輯了一半,門就被敲響了,喻冬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是我。”

他手裏拿着滑板,還抱着一個全家桶,頭臉被細雨淋濕了,卻還嘿嘿笑着:“及時吧?”

兩人一邊吃東西,一邊開電視守着電影頻道看電影。喻冬連續打了幾個噴嚏,宋豐豐拿來毛巾讓他把自己腦袋擦幹,喻冬懶得動,最後還是宋豐豐幫他擦了。

“今天是我今年過年以來最高興的一天。”喻冬在濕潤的毛巾上擦幹淨手,丢到一邊去,“太難熬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在家裏呆。”

電影播到一半,開始了冗長的廣告。

喻冬靠在床頭上,枕着雙臂:“不過我沒想過我爸這麽痛快就答應了。估計他也不願意看到我吧。”

這話題讓人不高興。宋豐豐靠過去在他臉上蹭了蹭,想讓他開心起來。“張敬說親戚送了他們很多手打的魚丸子,很結實很香的那種,說留了一些等我們回去了一起打火鍋。”

“海鮮火鍋?”喻冬立刻問,“有鱿魚嗎?”

“你想吃肯定有。”宋豐豐從他頸窩裏聞到了完全不同的沐浴露香氣,“你還洗澡了?”

喻冬是因為不想深夜回家又洗一遍,但被宋豐豐講出來,感覺卻怪怪的。

“……你在想什麽?”喻冬緊張地問。

宋豐豐靠得很近,在喻冬眼睛裏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自己。

“想親你,就一下好吧?”宋豐豐吻了吻他,一把掀起被子把兩人裹在一起,抱着喻冬低笑起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