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興安街上有藥店,還有塞一塊錢紙幣或者硬幣進去就能掉出一個的安全套發放機。張敬家的診所外頭就有一個,他還給宋豐豐和喻冬示範過怎麽使用。
宋豐豐一路狂蹬自行車,先到了藥店。一進門還沒開口,藥店老板先招呼上了:“黑豐,來買什麽?”
宋豐豐:“……沒什麽,來兌個散錢。”
他決定轉換目标,前往街尾的發放機。
但機器下方坐着幾個玩紙牌的老人,每一個都認識他。
宋豐豐甚至都出了汗。今天的天氣很熱,他自己也因為焦灼和別的東西,從內到外瘋狂飙汗。
平時不覺得,但今天這街上,怎麽個個人都認識他。
離開興安街往市中心去的路上,他收到了喻冬的短信,問他到底去了哪裏,還買不買。
“我去市中心超市買,比較隐蔽。”
喻冬看着宋豐豐發回來的信息,滿臉不可思議。
他在宋豐豐那張一米五的床上躺着,風扇呼呼地吹,可他的臉還是熱的,溫度降不下去。
宋豐豐對小電影有研究,喻冬當然也有研究。他甚至不止一次想過,如果自己和宋豐豐……這很讓人羞澀,但也特別容易讓人興奮。
喻冬翻了個身,把身體蜷起來。他甚至想自己動手了,可是還不行,必須忍耐。等到宋豐豐回來……等那個傻瓜跑到別人認不出他的地方,把必須的工具帶回來。
“蠢死了……”喻冬捂着臉低聲地笑。
他實在等得無聊,幹脆坐在桌前看起了電影。一部《碟中諜》正看到關鍵時刻,宋豐豐闖了進來,砰地把門關了。
他手上拎着一個超市的購物袋,裏頭裝滿了方便面火腿腸之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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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冬目瞪口呆:“你買這些幹什麽?”
宋豐豐從褲兜裏往外掏別的東西:“掩護嘛,總不可能進了店直接就買這個吧。”
喻冬:“可以的啊。”
宋豐豐:“我臉皮薄,不行。”
喻冬嗤笑一聲,正要繼續說話,宋豐豐已經奔過來,拉着他手把他拽起,抱進了懷裏:“急死我了,像做什麽壞事一樣。”
他脫了上衣,被汗弄濕的皮膚和喻冬的觸碰到一起,像是火苗落在油面,什麽都燒了起來。
沒錯,是壞事。喻冬被他推到床上,後腦勺卻被宋豐豐的手掌保護着,摔在席子上也并不疼。他們甚至沒辦法分開,一邊扯開身上僅剩的衣物,嘴巴還緊緊貼在一起。舌尖伸進了彼此的口腔中,翻攪出熱烈聲音。
宋豐豐手忙腳亂,吻從喻冬的唇上滑落到下巴,又落在他的脖子上。喻冬側過了頭,慌亂地喘氣,宋豐豐舔舐着他脖子上微微繃起的淡青色血管。
“你……你吸血鬼嗎?”喻冬突然笑了。
宋豐豐捏着他要害的地方微微使勁,喻冬頓時把笑聲收斂,擡腿下意識踢了他一下。
“笑什麽笑?”宋豐豐小聲說,“我緊張死了,你還笑?”
喻冬揉着他的腦袋。宋豐豐頭發很粗很硬,因而一直都剪平頭。他考試之前才剛去過一趟理發店,頭發茬短短的,戳着喻冬的手心,有種微微發麻的舒服感覺。喻冬就着他吻自己頸脖的姿勢,抱着宋豐豐的腦袋蹭來蹭去,呻吟聲很輕很軟。
他知道肯定會疼,但沒想過這麽難熬。宋豐豐緊張,他也緊張。他們要跨過一道門了,像經歷一次洗禮。喻冬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這房子隔音不好,雖然室內光線昏暗,可是外頭還是又熱又烈的大太陽。
這樣的白天,這樣的情事。
他的心跳激烈得讓他喘不過氣。宋豐豐的手上帶着汗濕的味道,還有水果味潤滑液的古怪香味。手指抹去了喻冬的眼淚,他幹脆抓住宋豐豐的手,在他虎口處狠狠咬了一口。
宋豐豐幹脆俯身抱着他,小小聲地在喻冬耳邊講話。
他不懂說漂亮的話,只能結結巴巴地安撫喻冬。喻冬偶爾“嗯”一聲權當回應,雙臂卻緊緊攬着宋豐豐,不願讓他退開分寸。
碳爐上架起了鐵絲網,蝦和新鮮的鱿魚放在上面,随着碳火而漸漸變紅,漸漸卷曲。
宋豐豐認真地烤,偶爾擡頭看一眼喻冬。
喻冬拿着一瓶剛開蓋的冰可樂,斜靠在天臺邊上。已經是傍晚了,天空紅成一片,金色的雲被攪碎了似的,一縷縷黏在天上。從玉河橋方向一直往前看,能看到無數霞光中沉默伫立的漁船。
有人騎着自行車從玉河橋上經過,鈴聲叮叮地響。對面街的燒鴨攤前滿是排隊買東西的人,四五只紅彤彤的鴨子被吊着脖子,挂在玻璃櫥窗中。
“你坐一坐。”宋豐豐說,“一直站着做什麽?”
“腰疼。”喻冬轉身瞥他一眼,勾勾手指示意他把烤蝦和鱿魚片拿給自己,“屁股疼。”
宋豐豐尴尬地笑了,撓撓耳朵:“哎,那個……第一次,我也不太熟練。”
年輕人精力充沛,等兩人餓着肚子醒來,才發現在床上滾了大半天,連午飯都沒吃。
這麽熱的天氣,兩個男孩子在床上擠着一點也不好受。但宋豐豐和喻冬都沒有責怪對方,而是一致認為,都是風扇的錯。
兩人把衣服床單都塞進了洗衣機裏,連帶席子也刷了一遍。喻冬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些痕跡,他不得不用冷水拍了幾下,試圖讓它們稍稍褪色。
但沒有成功。宋豐豐端着一碟蝦和鱿魚走到喻冬身邊,很清晰地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吻痕。
喻冬餓壞了。兩人吃了宋豐豐買回來的方便面,還是覺得沒填飽,但家裏的東西不多,宋豐豐建議出門去吃,喻冬卻不願意。
“這樣子怎麽出門?”他指着自己的脖子,目露兇光,“我又沒有你那麽黑!”
宋豐豐親親熱熱地黏着他,給了他一個可行的建議:“那以後你負責親我。我不怕留痕跡的,反正也看不出來。”
此時宋豐豐又碰了碰喻冬的脖子,莫名其妙地笑了。
喻冬轉頭看他,半天沒說一句話。
太可怕了。他心裏翻卷着驚濤駭浪。真的很可怕——他現在一見到宋豐豐,就想湊過去,想貼着他,想吻他。
跨過那道門之後,人會變得這麽奇怪嗎?
喻冬吃着鱿魚片,陷入了沉默。
“外賣來了。”宋豐豐說。
有個騎着自行車正蹬上玉河橋,車後放着一個外賣箱。
他順手在喻冬腦袋上揉了一把,轉身下樓。樓階走到一半,卻聽到喻冬也跟着自己下來了。
宋豐豐:“?”
喻冬站在樓梯上看他,沒吭聲。傍晚的陽光熱度不夠,但色澤漂亮。喻冬的頭發和脖子都被這金色的光籠罩了,眼裏全是溫柔的神情。
宋豐豐心中一動,伸手去拉喻冬。他們在樓梯轉角的角落裏接吻,情事的餘韻像汗水一樣,不斷從身體內部湧出來。
“我忍着沒碰你。”宋豐豐把喻冬壓在自己懷中,“學壞了啊。”
喻冬擡頭,用鼻尖蹭他下巴,片刻之後才嘶啞着聲音說:“黑豐,我喜歡你。”
宋豐豐忍不住看他,嘴角和眼睛裏全是沒辦法壓抑的笑意。
“喜歡我什麽?”宋豐豐小聲問,“我帥?”
“嗯。”
“……還有呢?”宋豐豐壞笑着說,“我威猛?”
“嗯。”無論他說什麽喻冬都這樣應。
宋豐豐把他頭發都揉亂了,在他額頭上重重親了一口。
“興安東街18號!”外賣小哥在門外聲嘶力竭地喊,“有沒有人啊!為什麽不接電話!”
兩人并沒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除了出門聚餐吃飯,和張敬約着逛街買球鞋,還有到龍哥網吧裏去玩游戲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裏消磨了。
宋英雄常常不在家,宋豐豐又嫌喻冬的床太小了不好施展,總是邀請他來自己家玩。
不看電視,也不玩游戲了,他倆玩得起來的事情就那一件,但是卻樂趣盎然。喻冬終于願意和宋豐豐一起研究小電影,兩人分析位置又分析可行性,感覺能試試的就趕快實踐一下,體會體會精髓。
宋豐豐很快發現,喻冬其實挺喜歡……實踐的。
雖然一直自诩自制力強,但是一到了獨處的時候,他看宋豐豐的表情和眼神都不對勁了。哪怕一句話不說,宋豐豐也瞬間就能理解喻冬想做什麽。
“可愛死了。”宋豐豐跟喻冬說,“你比之前還可愛。”
喻冬對“可愛”這個形容詞敬謝不敏,宋豐豐一提起來他就皺眉:“我不是女的。”
“男孩子也可以用‘可愛’形容。”宋豐豐勾着他手指,晃了幾下,說,“我以前不相信,但是現在懂了。”
喻冬:“在外面,別動手動腳。”
宋豐豐笑嘻嘻地放開了手。他倆帶着狗到海灘邊散步,海灘上人确實不少,宋豐豐收斂了。
寶仔長大了很多,不僅跟着流浪貓四處亂跑,還學着去抓老鼠,周蘭對它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明天出成績了。”宋豐豐問喻冬,“緊張嗎?”
“不緊張。”喻冬坦然回答。
宋豐豐是緊張的。他後來悄悄在網上查過試卷的答案,問題是有一些他記得,大部分他都已經忘記了。但是至少語文作文沒有偏題,理綜的幾道大題也基本都能寫出一半。
如果沒有張敬和喻冬,宋豐豐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什麽樣的。
對于他這樣的小孩來說,沒有任何一條道路,比高考更公平了。
宋英雄前天出海了,打算一個月後就回來,到時候和蔡阿姨一起送他去上大學。他臨走前叮囑宋豐豐一旦知道成績立刻給自己打電話。
“我們家親戚在教育局也有一些關系的。”宋英雄說,“什麽科長……還是處長?”
宋豐豐:“這些有什麽用?我考得好才最有用。”
宋英雄想想也是,随即決定出海回來之後一定給張敬和喻冬送上豐厚大禮。
夜幕徹底降臨之後,喻冬和宋豐豐也都結束了各自的跑步計劃,牽着狗一路慢慢踱回家。他們開始更喜歡在無人看到的地方悄悄牽手了,像是分享一個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甜蜜秘密。
出成績的那天,喻冬接到了喻喬山的電話。
“還可以。”喻冬說,“排名在全省也靠前。”
喻喬山一方面覺得滿意,一方面又略有怨言:“如果你在這裏讀書……”
喻冬悶不吭聲地聽他說了十幾分鐘,注意力全放在電視劇上。
“今天回來,我帶你去見幾個人,給你一些填報志願的參考意見。”
喻冬:“沒空。”
喻喬山的語氣漸漸嚴厲了:“必須回來,我只說一次。”
喻冬壓抑着內心的憤怒:“你什麽時候能收一收這種命令式的口吻?”
“你是我兒子,我還不能命令你了?!”喻喬山怒吼,“下午就讓你哥哥去接你!”
喻冬吃完了午飯就跟宋豐豐去找張敬了,連手機也故意沒帶上。宋豐豐考了四百五十多分,張敬說肯定過二本線。張敬自己倒還沒查分,他緊張壞了,懇求喻冬和宋豐豐去陪陪自己,給自己一點兒勇氣。
張曼這一次考失手了,成績有點兒危險,只比華觀老師推測出的一本線高十來分。她和喻冬宋豐豐都守在客廳裏,看張敬打電話。
電話一直不通,張敬臉色漸漸蒼白:“這是一個預兆。”
“是是是。”張曼打了個呵欠,“準備給你一個大驚喜。”
“關初陽怎麽樣?你問了嗎?”宋豐豐轉移了張敬的注意力,喻冬接過座機聽筒繼續撥打電話。
張敬沒敢問,關初陽也沒聯系他。
“這是一個預兆!”他又神叨叨地說,“預示着我和她……可能……”
“通了。”喻冬把聽筒按在他耳朵上,“快查!”
在三人炯炯的目光裏,張敬表情僵硬,放下聽筒之後艱難笑了笑。
張曼急了:“哥哥?”
張敬清了清嗓子:“633。”
張曼:“……”
喻冬:“我靠,你是要吓死人嗎?”
宋豐豐:“喻冬不要講髒話,讓我來打他。”
他和張曼齊齊站起來,按着張敬揍他。張敬大喊:“我可能聽錯了!我再查一遍!我可能錯了!”
宋豐豐的手機響了,喻冬拿起來看了一眼,發現是外婆家裏的電話。
喻唯英下午果然抵達了興安街。
喻冬不在,手機也沒帶,他郁悶壞了,幹脆攔在周蘭門前,一定要周蘭把喻冬交出來。
好不容易等到喻冬回家,喻唯英立刻催促他上車離開。
宋豐豐和張敬就跟在喻冬後面,看到這兩個人,喻唯英又是一陣煩悶。
喻冬只好跟他們和外婆道別。喻唯英說回家就兩天,喻冬反複确認這是喻喬山的意思,才暗暗放心。
車子上了高速,喻唯英先開口說話:“你跟那個小流氓分了沒有?”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和他分了?”喻冬奇道。
喻唯英沉默片刻,又問:“不分,你們還能一起上大學?他是什麽東西我一眼就看得出來,就跟你那個龍什麽的黑幫老大一眼,爛人。”
“龍哥人不錯的。”喻冬說,“要是公平點來看,比你好太多。”
喻唯英知道喻冬在故意找茬,只是冷笑:“比我好有用嗎?小孩就是小孩,幼稚。”
這樣的溝通完全沒有意義。喻冬不說話了,低頭和宋豐豐發信息。
在高速上睡了幾個小時後,喻冬在喻唯英的提醒下睜開了眼睛。他們已經回到了。
停好車之後,兩人分別鑽了出來。喻唯英走在喻冬身後随他上了臺階,擡眼卻看到喻冬頸後的一處痕跡。
那一處吻痕已經快要消退了,但喻唯英一眼就認了出來。
他只覺得從頭到腳都涼了,連忙一把抓住喻冬:“你跟小流氓……到底是什麽關系!”
“一起談戀愛的關系。”喻冬很平靜地回答。
喻唯英已經在心裏拟好了無數可能的答案:喻冬是被強迫的,喻冬有什麽把柄抓在小流氓的手裏,小流氓仗着老流氓的淫威威脅喻冬……總之,無論如何,喻冬都不應該是自願的。
恐懼讓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氣,掐得喻冬皺起眉頭。
“你們……你們做過了?”
喻冬一愣,随即眼神開始閃爍。他白淨臉皮上浮起一片薄紅,片刻後像是堅定決心了似的,低低回應:“是的。”
喻唯英臉色蒼白,狠狠将喻冬甩開。
“你他媽瘋了吧!”他失聲大吼,又忍不住走上去狠狠戳着喻冬的腦門,“你瘋了……你完全瘋了!你不正常!”
喻冬一把将他戳到自己面前的手打掉,眉頭緊緊皺着:“你才比較不正常。”
喻唯英的眼神裏滿是恐懼和驚悸:“你騙我的對不對?你在說謊……”
喻冬漸漸理解了喻唯英的恐懼來源于何處。他整理了一下被喻唯英抓皺的衣領,聳聳肩:“你聽到的都是真話。在你面前我從來沒有這麽坦率過。”
喻唯英的嘴唇控制不住地抖動着。驚恐的神情讓他原本英俊的眉眼籠上了一層可笑的陰霾,變得滑稽起來。
大門突然開了。
喻喬山站在門內,掃了他們一眼,滿臉不耐:“為什麽一回來就吵架?你們能不能安定一兩天,讓我好過點?”
喻冬飛快看了喻唯英一眼。喻唯英沒有吭聲。
喻冬知道,喻唯英是不會把自己和宋豐豐的事情告訴喻喬山的。
他明白喻唯英為什麽害怕——高三一整年,都是喻唯英代替喻喬山去開家長會。以喻喬山的性格推斷,在他看來,喻唯英同時也代替自己在履行監管喻冬的責任。喻冬變得好,那是應該的;喻冬碰上了壞事,那責任必定也要讓喻唯英擔一份。
“不吵了。”喻冬說,“爸爸,吃飯吧。”
他難得這樣乖一次,喻喬山終于消氣。
會面時間約在第二天。喻冬吃了飯洗了澡,回到自己房間就開始跟宋豐豐發信息。宋豐豐在張敬家裏和他們一起吃飯,他拍了一桌飯菜發給喻冬,喻冬呻吟兩聲,覺得自己又餓了。
方才在飯桌上,他根本沒能好好吃什麽東西。喻唯英的臉色太差,而喻喬山又不知為了什麽事情對喻唯英母親甩臉色,一桌人沉默不語,氣氛壓抑得可怕。
宋豐豐飯後回家,在路上給喻冬打來電話。喻冬聽到了風聲和海浪聲,知道宋豐豐走的是沿海的那條路。
“鄭随波的文化分好高啊!”宋豐豐拈起耳麥說,“比吳曈的還要高。他肯定能上央美。吳曈不知道會報哪個學校,但我估計肯定也是北京吧。我們三個人說不定到時候還可以一起去一起回。”
張敬是鐵了心要去同濟,而且絕對不學醫。他的父母并不同意,接下來可能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的争執。張曼爽快地決定複讀,她學的是文科,基礎也好,複讀的優勢很大。
“她男神去了廈大,她也想考廈大。”宋豐豐的聲音混雜着風聲,灌進喻冬的耳朵裏。
喻冬靠在陽臺的欄杆上笑:“她又換了一個男神?”
眼角餘光瞥見樓下花園的水池邊上坐着一個人,香煙的光亮閃爍不定。喻唯英正獨自坐在池子邊上,沉默地抽煙。
喻冬眯起眼睛看了一會兒,突然發現喻唯英正擡頭看着自己。
與他的目光一對上,喻冬心裏突然咯噔一跳。
“幼稚。”
他想起了喻唯英的話。
實際上喻冬心裏并不認為喻唯英一定會幫自己徹底保守秘密。他當時只希望喻唯英能在高考之前保持沉默,喻唯英做到了;至于他現在或之後會不會告訴喻喬山,喻冬心裏沒有底。
喻唯英确實畏懼喻喬山。但是這件事情是事實存在的,不是臆測。無論喻唯英隐瞞多久,喻冬和宋豐豐在一起都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
而瞞得越久,喻喬山就會對喻唯英越憤怒。
喻冬一邊聽着宋豐豐說話,一邊緊緊盯住喻唯英。喻唯英抽完一支煙,慢慢起身,走了回來。
他即使跟喻喬山坦白,喻冬心裏也不會害怕。喻冬閉了閉眼睛:他沒有什麽可害怕的。喻喬山即便不給自己經濟上的支持,他也一樣可以靠着獎學金和這幾年積攢的錢來完成學業。上大學之後自食其力,對他來說并不是難事。
或者喻喬山會用這件事情來抹黑喻冬?喻冬心想,他也不怕這個。他對旁人的評價,一直都是不在意的。
宋豐豐已經到家了,家裏住着幾個親戚,不方便再繼續保持通話。
“說再見之前再問一句,想我嗎?”宋豐豐一邊放好車一邊問。
“一點點。”喻冬回答。
“口是心非。”宋豐豐輕笑着說,“我還不知道你麽?”
電話挂斷了,喻冬又躺回了床上。
不是一點點。他知道的,依戀越來越強烈了,他甚至開始不斷地想象他們的未來:如何生活在一起,像真正的家人一樣。
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時候,他的房門被打開了。
迎接他不滿眼神的是喻唯英。
“起來。”喻唯英臉上帶着巴掌印,神情頹靡,“爸爸要找你。”
喻冬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你說了?”
喻唯英看着他:“你怕了?”
“……我不怕。”
喻唯英冷冷地看着喻冬。
“你真的很幼稚。”他喃喃說,“你是不怕,那你的小流氓朋友呢?他會不會怕?”
喻冬光着腳站在地面上,終于感覺到一絲刺骨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