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小小(吳曈x鄭随波)(2)
5.
鄭随波覺得吳曈變得很奇怪。
他每天仍舊風雨不改地去美術活動室看自己畫畫, 一邊看一邊吃零食, 發出嘿嘿嘿的怪笑聲。
“你瘋了嗎……”鄭随波問他。
吳曈仔細地把鄭随波的畫筆按照高矮擺好:“沒有。”
鄭随波:“你別弄亂我的筆。不是按高矮排的,看到上面字母沒有?”
吳曈又重新給它排了一次。
鄭随波:“你很怪。”
吳曈臉上的笑一直沒收回來, 随手剝了一顆阿爾卑斯奶糖遞到鄭随波嘴邊。
雖然鄭随波拒絕了, 但他仍舊繼而不舍:“吃。”
鄭随波張開了嘴。
吳曈卻像是呆住了一樣, 手就停在他嘴邊不動。鄭随波伸舌頭把糖卷了過來,巴咂巴咂嘴巴, 繼續畫自己的畫。他喜歡吃蟹, 但不擅長剝殼,吳曈的手指靈活得要命, 青蟹薄薄的殼幾分鐘就能拆得一幹二淨, 然後将白嫩軟滑的一條蟹腿肉遞到鄭随波嘴邊。
因為從小到大太熟悉了, 鄭随波一時間沒覺出這個動作有什麽不妥。
片刻之後,他的手抖了。
“吳曈!!!”他大吼,“你幹什麽!”
吳曈默默坐在原位沒動,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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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他紅着臉說。
鄭随波比他還窘, 一下站起來:“變态!”
吳曈被他突然站起來的動作吓了一跳, 往後一仰就摔下了椅子。鄭随波嘴上罵他,看他摔到了地上還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拉他。吳曈就勢牽着他的手, 手指飛快且靈活地在鄭随波手背上摸了幾下。
鄭随波:“……”
他忍着一身的雞皮疙瘩,擡腿踹了吳曈一腳。
吳曈連滾帶爬, 一邊大笑一邊沖出了美術活動室。
鄭随波跑到走廊上, 沖着已經下樓往外跑的吳曈大吼:“變态!”
吳曈在樓下跳來跳去:“對!我是!”
只有指甲蓋大小的龍眼一簇簇挂在樹上,微風吹來清爽的香味。
鄭随波目瞪口呆, 看着吳曈在周圍人詫異的眼光裏,笑着跑到操場上,開始跑圈。
他滿頭霧水,只是覺得臉上很燙。
6.
從吳曈正兒八經地跟鄭随波表白的那天起,鄭随波确定自己的兒時玩伴也許變種了。
“你聽清楚沒有?”吳曈問他。
鄭随波手裏拿着一本中考沖刺金卷,愣愣看着吳曈:“啊?”
他正在吳曈的房間裏,讓吳曈幫他複習政治和歷史,他則協助吳曈學數學與物理。中考在即,鄭随波全部心思都撲在考試上,他的父母答應他,如果他能以好成績考上三中,可以允許他專攻美術。
“我想和你談戀愛。”吳曈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牽牽手,親親嘴什麽的。”
鄭随波看着他,仿佛正看着一個傻子。
吳曈:“上上床……什麽的。”
他被自己的話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趴在陽臺門框上笑。
鄭随波憐憫地看着他:“你壓力這麽大?人都不正常了。”
吳曈貼着門框,晚風把他剛洗完的頭發吹得亂蓬蓬的。
“我認真的。”他說。
鄭随波:“變态。”
吳曈:“我是。”
鄭随波沒轍了。他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自己的好朋友變成了變态,他該怎麽辦?他應該跟誰求助?他要怎麽做才能讓吳曈恢複正常?請詳細闡述事件過程,并說說這件事給你的啓示。
鄭随波:“……”
他晃了晃腦袋,心想不是不是不是,我也學到變态了。
晃神的時候,吳曈悄悄湊了上來,用手指戳戳他的肩膀。
鄭随波下意識轉頭,頓時發現吳曈湊得很近很近。
太近了,他的眼睛,他的嘴唇,都離自己太近了。
鄭随波倒抽一口涼氣,身體比腦袋反應得更快,已經擡腳踢了過去。
不偏不倚,擦過了吳曈的關鍵部位。
房間裏一聲巨響,是吳曈摔在了地上。
吳曈爸爸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不要欺負波仔!不要打架!”
吳曈趴在地上,手捂着兩腿之間,疼到冷汗直冒。
鄭随波也吓到了,他知道這會有多疼。
“怎、怎麽辦?”他手忙腳亂地跪在吳曈身邊,“骨折嗎?那裏、那裏有骨頭嗎?還是要塗藥?”
吳曈扭頭,鄭随波發現他居然疼出了眼淚。
“哭了啊?”鄭随波幾乎要心軟了,“你還能說話嗎?我叫叔叔過來?”
吳曈一把揪住了鄭随波的衣角不讓他走。
“……疼死我了……”他咬牙切齒,“你害人害己……”
鄭随波:“害人害己?”
吳曈:“你傻啊,踢壞了……你以後怎麽辦?”
鄭随波:“……你轉轉身,我還可以再踩一腳。”
吳曈眨眨眼睛,又擠出一滴眼淚,可憐巴巴。
“真的好疼。”他虛弱地說。
鄭随波知道他有做戲的成分,但也不敢放松,左看右看:“你房間裏以前不是有雲南白藥嗎?我找來噴一噴。”
“不用。”吳曈仍舊趴在地板上,扭頭看着鄭随波,一雙眼睛剛剛因為條件反射而流了淚,濕漉漉的,看上去很無辜,“你幫我揉揉就行。”
鄭随波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吳曈又虛弱,又認真:“都是這樣的,手受傷了就揉揉手,肚子疼就揉揉肚子……”
鄭随波反複察看着角度,尋找自己再踩一腳的機會。
吳曈的手始終拉着他衣角:“随波。”
鄭随波:“……”@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這樣一喊,鄭随波就心軟了。
吳曈:“就揉一下,好不好?”
7.
鄭随波單方面對吳曈采取的回避政策,在中考結束的最後一天宣告失敗。
他爹媽臨時有事,沒辦法來接他,于是吳曈父母把他也一起捎帶回了家。
兩夫妻一邊開車一邊聊天,刻意挑些輕松愉快的話題,不敢給兩個剛剛考完試的小孩任何壓力。
吳曈一上車就把書包甩在了後座,就在他和鄭随波之間。
鄭随波在書包的掩飾下,與他頑強地角力。吳曈的力氣比他大,最終還是牢牢把他的手抓在了掌中。
一想到自己這只手曾給吳曈做過什麽事,鄭随波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像被各色紅顏料完整刷了一遍。
坐在前面的吳曈媽媽終于忍不住了,回頭看自己兒子:“仔,你發揮得怎樣?”
鄭随波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聽吳曈的回答。
在開口之前,吳曈不知是有意無意,把他的手抓得更緊了。
“不知道。”他聲音低沉,并不高興,“有點危險。”
鄭随波的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轉頭看着吳曈。吳曈靠在另一側的車窗邊上,兩只眼睛緊盯着玻璃窗外流瀉的街景,始終沒有放開手。
8.
得知吳曈成績的時候,鄭随波心想自己真是太傻了。
“這個成績怎麽可能危險!”他在電話裏沖着吳曈大喊,“完全沒有懸念好嗎!”
吳曈的聲音悠悠然:“成績沒出來,我怎麽知道。”
鄭随波氣得抓住無繩電話,在自己床上砸枕頭。
“下午還去釣魚嗎?”吳曈興致勃勃地問。
鄭随波:“想得美!”
他挂斷了電話,坐在床上生悶氣。片刻之後,又忍不住趴倒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裏,長長嘆了一聲。
就因為吳曈說自己考得很糟糕,他這半個月來一直小心翼翼地侍奉這位大爺,只要提出的要求不是太過分,自己能滿足的都盡量滿足。
比如牽手,比如牽手,比如……牽手。
很奇怪,吳曈只是想和他手牽手,再沒有任何別的舉動。釣魚的時候,打完球之後,在安靜的街道上散步的時候,吳曈會伸出手,碰碰他的手背。然後鄭随波就像是條件反射一樣,也朝他伸出自己的手。
少年人骨節分明的手掌,便合在了一起。
……果然和變态在一起久了,就真的會變成變态。
鄭随波跑到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臉上的熱度仍舊不退。
他覺得自己比吳曈的變态程度要嚴重很多。
這一段時間來,因為吳曈只和他牽手,導致他一有空閑時間就不斷地思索一個問題:什麽時候親嘴?
鄭随波抓着自己的頭發,又羞慚又沮喪。如果吳曈在他面前,他一定會揍他。
電話又響了。鄭随波媽媽在外頭先接了,随後朝鄭随波房間喊:“吳曈找你!”
鄭随波不想接,但躊躇片刻,還是走回床邊,拿起了分機電話。
吳曈:“嗨。”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直到确定鄭随波媽媽放下了主機。
“去釣魚吧。”吳曈慢悠悠地說,“我不是騙你的,我真的不确定。緊張死了,真的。”
鄭随波:“……太曬了,不想去。”
吳曈輕笑了一聲:“真的假的?你不是說一定要在數量上贏我一次?”
鄭随波捏着電話,心裏想的卻是別的事情。
吳曈的聲音很好聽,因為有些許失真,反而添了點兒磁性。他平時說話的調調,還有主持節目的調調,都和他跟自己講話的腔調不太一樣。
鄭随波聽得出這裏面的區別。
他正在猶豫,吳曈又繼續說了一句。
“我們今天找個陰暗點的地方。”他無比認真,“牽手我牽飽了,今天試試親嘴。”
話音剛落,鄭随波挂斷了電話。
吳曈躺在家裏的床上看着電話:“傻。”
9.
鄭随波确定自己爺爺有時候靈,有時候不靈。
在一個多月的虔誠燒香後,他高中分班,終于和吳曈分開了。
這讓他極為興奮,甚至高興到要在自我介紹的時候給班上同學唱一首《亂世巨星》。
同桌是個看上去文文靜靜的白淨男孩,鄭随波用自己藝術家的眼光迅速作出判斷:這個男孩長得很好看。
第一天的課程很無聊,鄭随波跟喻冬偷偷聊天。聊着聊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如果吳曈是個喜歡好看男孩子的變态,那他應該會喜歡上喻冬。
鄭随波突然之間就完全失去了和喻冬聊天的興致。
他的悶悶不樂一直持續到被吳曈堵在宣傳欄後邊。
“不理我?”吳曈瞧着很不高興,“這些東西有什麽好畫的?”
鄭随波舉着黑板擦防衛:“你讓開。”
“不讓。”吳曈盯着他,“你寧願畫這些東西都不願意跟我聊天?”
鄭随波:“有什麽好聊的。”
吳曈想了想,點點頭:“确實沒什麽好聊的。”
他突然出手捏着鄭随波的下巴,低頭吻了上來。
鄭随波腦袋裏仿佛炸開了三百三十三萬個沖天炮,第一個反應就是把手裏黑板擦朝吳曈臉上砸過去:“吳曈你有病吧!”
他可以接受吳曈在家裏亂來,在沒人的地方亂來,可這是學校。
吳曈退了一步,拍拍腦袋,晃下一腦袋的粉末。
“好疼啊。”他的眼眶又濕了,可憐巴巴地看着鄭随波。
鄭随波沒理他的可憐相:“你再這樣我就曝光你。”
吳曈:“曝啊。”
鄭随波:“你真的是有病!”
他實在不擅長罵人,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個詞。吳曈早就習慣了,一身不要臉的銅皮鐵骨,刀槍不入,仍由鄭随波罵罵咧咧,仍舊跟在鄭随波後邊:“別畫了,醜。”
他太清楚應該如何激怒鄭随波。
鄭随波果然怒了:“你他媽說誰的畫醜!”
他的暴怒驗證了吳曈內心的猜測。吳曈高興起來了,腳步輕快地繼續往前走。
“去死吧!”鄭随波想了半天,終于想出一句新的罵人話。
吳曈覺得這句話甜滋滋的,簡直就是情話了:“好哦。”
他樂颠颠經過了不遠處呆站着的鄭随波同桌,還悠然地跟人打了聲招呼:“喻冬,你好。”
在車棚裏等了半個多小時,鄭随波總算磨磨蹭蹭過來了。他似乎是為了躲避吳曈,在看到吳曈從車邊站起來的時候,大大吓了一跳:“你怎麽還沒走!”
吳曈沖他笑:“等你。”
鄭随波氣鼓鼓地開鎖取車,吭哧吭哧往外蹬。蹬到校門口又停了下來,等吳曈趕上來。吳曈的自行車壞了,這一天由他來負責接送。
吳曈太熟悉他了。鄭随波這個人生氣的時間是很短的,有時候睡一覺就忘了氣什麽,有時候就跟現在似的,一轉眼又和自己聊上了天。
吳曈心想,怎麽會有這麽有意思的人呢?這樣的人居然在自己身邊,居然認識了這麽多年。他覺得自己這輩子無論去到哪裏,都找不到跟鄭随波一樣有趣的人了。
兩人在紅綠燈處停了下來,吳曈踩在鄭随波車子後,主動跟他說自己以後在學校一定注意,不會随便動手動腳了。
鄭随波滿臉狐疑:“真的假的。”
吳曈嘴上說“真的”,心裏默默念了句“盡量吧”。
“……你看到我同桌喻冬沒有?”鄭随波突然問他。
吳曈:“看到了。”
鄭随波扭頭看他,結結巴巴:“你……你有什麽看法?”@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吳曈莫名其妙:“什麽看法?”
“他不好看嗎?”鄭随波問,“我們班上女孩子說他是班草,可能還是級草。”
吳曈點點頭:“挺帥的,也高,腦子聰明,中考第二名是吧?”
鄭随波:“你喜歡嗎?”
吳曈:“……什麽?”
鄭随波又卡殼了。他慌慌張張的,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麽突然就問了出來。
“你、你、你不是喜歡……”他壓低聲音,“男的嗎?”
吳曈跳下了車,正了正書包帶:“嗯。”
鄭随波茫然了:“那你不喜歡他嗎?”
吳曈瞧着他:“我喜歡你。”
路上人很少,綠燈亮了又滅,路燈的光線把吳曈和鄭随波都照亮了。
鄭随波的臉一分分熱起來,直到讓他擡不起頭。
“我只喜歡你。”吳曈的聲音有點低落,“你這樣……很傷人。”
鄭随波連忙擡頭:“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覺得喻冬很好啊,他、他……”
“你最好了。”吳曈看着他說。
鄭随波張口結舌,一句話都接不上。
半晌,還是吳曈先笑了出來。他爆發出一聲大笑,随後捂着肚子坐在了路邊,笑得肩膀都在抖。
“傻不傻啊你。”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問這種問題。你不想我關注喻冬?你吃醋了?”
鄭随波:“你自己回家吧。”
他又氣哼哼地蹬着車走了。
10.
鄭随波在北京考試的那一年,北京的沙塵暴仍舊很厲害。
元旦這天早上,他一早就被手機吵醒,揉着眼睛抓住手機溜出宿舍,他迷迷糊糊地接了:“喂?”
吳曈的聲音像從他未醒的夢裏鑽出來一樣,落進他耳朵裏。
“醒了嗎?”吳曈說,“你住在哪個地方?”
鄭随波沒回過神:“什麽?”
“我在首都機場。直接坐地鐵可以到你那邊去嗎?還是要搭機場大巴?”吳曈的聲音有些哆嗦,“北京這麽冷的嗎!”
鄭随波呆呆攥着電話,一下清醒了。
“我這是跟喻冬和宋豐豐學習。”吳曈振振有詞,“想見的人就要立刻去見,不能猶豫,書裏也是這麽說的。元旦放假了麽,我跟爸媽說去省城買資料,然後從省城飛過來了。”
鄭随波在路邊直哆嗦,攥着電話大吼:“你到了沒有!廢話這麽多!”
他剛吼完,有人便從他身後一把将他抱住。
笑意随着胸膛的震動傳來。
“我來啦。”吳曈說。
鄭随波掙脫開他的手,轉身看着他。吳曈看起來精神很好,肩上挎着一個書包,穿了一身羽絨服,似乎有些陌生,但其實也沒什麽區別。
吳曈把鄭随波的毛線帽子摘了,揉亂他頭發:“什麽帽子,這麽醜。”
他從書包裏掏出一頂酒紅色的帽子遞給鄭随波:“戴我這個。”
帽子上的标簽還沒撕,鄭随波怔怔接過:“這什麽?”
“傻了你。”吳曈說,“帽子。”
鄭随波沒吭聲,扯了那标簽半天都扯不下來,怕把帽子弄壞,幹脆就着标簽戴在了頭上。
“新年禮物是嗎?”他問。
“不是。”吳曈在地上小步地跺腳,“聖誕禮物。”@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鄭随波:“……那新年禮物呢?今天元旦了。”
吳曈左右看看,确定兩人所在的街角無人經過。他解下自己圍巾繞在鄭随波脖子上:“新年禮物是這個。”
鄭随波正想說這條圍巾還是我去年送你的,卻已經被吳曈一把拉過去。
随即有吻落在唇上。
這是他們第二次接吻。
第一次是在學校裏,在滿地的羊蹄甲花瓣裏。吳曈把他好不容易收集好的一筐花瓣都倒到了自己身上,然後就吻了下來。
鄭随波的心激烈搏動,下意識緊緊抓住了吳曈的衣服。
吳曈很溫暖。
他在緊張和接踵而來的眩暈與窒息感裏,突然有點兒想哭。
吳曈的心髒也在怦怦地跳,他們都能聽到彼此激動的聲音,是藏在身體裏的一顆熱騰騰真心。
“随波。”吳曈抱着他,在他耳邊小聲地說,“小波……”
他反反複複地說着,也沒別的話了。
鄭随波被他抱着,覺得好笑,又覺得,自己是真的很想哭了。
北京這樣幹冷的天氣,哭出來會很不好受。他硬生生把眼淚憋回去,把自己的手放進了吳曈羽絨服的口袋中。
這姿勢讓他們仿佛貼在了一起。
“說你很感動。”吳曈蹭着鄭随波的頭發,“說你愛我。”
鄭随波:“黐線。”
吳曈笑着捏他臉:“傻仔。”
11.
吳曈說要考到北京,結果就真的考到了北京。
鄭随波有些佩服他的行動力,但随即又發現,吳曈把這種可靠的行動力用在了完全不可靠的事情上。
吳曈的學校和宋豐豐的學校距離很近,他常常去找宋豐豐玩,回來之後就跟鄭随波讨論要怎麽幫宋豐豐走出失戀陰影。
“好可憐啊。”吳曈說,“我想幫幫他。”
鄭随波很感動:“是啊,你們畢竟以前也是同桌。”
他不知道吳曈是怎麽幫的,直到宋豐豐跟他說起吳曈給自己介紹了十八個妖妖嬈嬈的小姐妹。
鄭随波看到了宋豐豐手機上吳曈發的照片,驚得目瞪口呆。
“吳曈說這個特別好,人溫柔,活兒好,在圈子裏很受歡迎。是什麽圈子……我也不太懂哈。而且他學的是傳媒,腦子活,玩得開,吳曈說很快就能幫我忘記喻冬。”宋豐豐面無表情地跟鄭随波重複,“吳曈跟他挺熟悉的。”
鄭随波看着手機裏那位穿着網紋透視上衣的漂亮男孩兒,同樣面無表情。
“好的我知道了。”他對宋豐豐說,“實在不好意思,我會跟他溝通溝通的。”
宋豐豐點點頭,心滿意足地收好手機,末了又提醒一句:“不要打架,好好講話。最好也別告訴吳曈,是我跟你講的。”
結果還是打了一架。
吳曈自知理虧,完全不敢還手,任由鄭随波用抱枕甩了自己三十九下。
他将這數字默默記在心裏,心想以後可以從別的地方讨回來。
那些小姐妹,吳曈和他們有點兒交情,但其實都不太深。他有時候會去泡吧,酒吧裏都是同類人,很容易互相認識。吳曈聲音很好聽,人長得也不錯,在他們學校周圍的幾個酒吧裏都有點兒名氣。
“但圈裏的人都知道,我有個愛得不行的男朋友,完全不能勾搭。”吳曈舉手求饒,“夠了啊,四十下了,這個布料太粗糙,你換個柔軟一點的打好嗎?”
鄭随波停手了,把抱枕扔到吳曈身上,走到了窗邊,一聲不吭。
這是鄭随波在校外租的房子,吳曈用打工兼職的錢和他分擔了一部分房租。房子的一大部分被鄭随波改成了自己的工作室,他常常在這裏一忙就是一天。
吳曈給他倒了一杯溫水,鄭随波拿在手裏,坐在了窗邊。
“吳曈,你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嗎?”鄭随波問。
吳曈坐在他面前,陽光透過蒙蒙霧氣,落在他倆的相牽的手上。
“我不應該生氣的。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圈,沒必要什麽事情都圍着我轉。”鄭随波說,“可我真的會吃醋。雖然我們在同一個城市,但我總覺得,我離你特別遠。”
吳曈吃驚地看着他:“誰離誰特別遠?”
“我的老師今年去了日本,他問過我幾次,有沒有興趣過去。”鄭随波撫摸着吳曈的手指,他們的中指上都帶着一模一樣的對戒,“我畢業之後确實想過去,但我不希望和你分開。”
鄭随波難過極了。
“我覺得我倆一旦分開,就完了。”
吳曈還是沒聽懂:“為什麽?”
“你是要回家的吧?”鄭随波說,“畢業之後。”
“不回。”吳曈牽起他的手吻了一下,“你去哪裏我去哪裏。”
鄭随波害怕的就是這個。
吳曈的生活從來沒有明确的目标,鄭随波去哪裏,他就跟去哪裏。但他們如果想長久地在一起,這樣必然是不行的。吳曈需要有自己的生活,或者更殘酷一點說,吳曈需要有足以說服他父母的某種力量。
鄭随波半晌沒吭聲,他一直在思考。
如果吳曈不知道往哪裏去,他可以推着吳曈走。
如果有一天吳曈發現走錯了,他可以責備自己,這沒有關系。鄭随波不會後悔自己曾推着吳曈朝着某處前進。
鄭随波是朝着自己目标一路狂奔的人。但他現在不敢跑太快了。他想慢慢走,他要等一等吳曈。
他希望,吳曈也不要後悔。
不後悔往前走,也不後悔和自己在一起。
“我記得你特別喜歡看古裏古怪的歷史書。”鄭随波問他,“你對這個感興趣嗎?”
吳曈瞪他:“古裏古怪?”
鄭随波猶豫片刻,小聲說:“我的師母是民俗學的教授,現在也在日本。”
吳曈有些吃驚。
“這應該很難,但……你有沒有想過跨專業考一考她的研究生?”鄭随波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就是想……想你去日本也要有些事情做,不能去打工吧?你去了,怎麽打工啊,打零工也不好。我希望你好,如果你不想考的話,我再問問師母她的工作是否需要助手或者……”
“好。”吳曈點點頭,“我試試。”
鄭随波盯着他:“這很難。”
“你不要騙我。”吳曈哼了一聲,“總不可能比追你還難吧?”
鄭随波:“黐線。”
吳曈:“傻仔。”
他把鄭随波手裏的水杯放好,回身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
“不要小看我。”他故意兇狠地說,“我連怎麽跟我爸媽出櫃都想過了。”
鄭随波大吃一驚:“真的?”
“想過,但沒想好。”吳曈嘿嘿地笑,“但總之,我們是要在一起的。”
鄭随波心想,我們一直都在一起,從那麽那麽小的時候起。
“我會努力做所有事。”吳曈又說。
鄭随波也抱着他,笑了一下,很快沉默下來,依偎在他的胸前。
陽光把人照得暖烘烘的,仿佛是此生最好的一刻。
(完)
作者有話要說:
跟大家道歉,原本說好的三個番外目前只能更新兩個。
今天接到緊急通知,我明天要出差,一整天都在準備會議資料,明天肯定沒辦法更新。但由于我已經申請了周四的完結榜單,必須在周四之前完結本文,所以很遺憾,這就是《白浪邊》的最後一個更新。
因此,為表歉意,【宋豐豐和喻冬的那個萬字番外,周末微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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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歷時兩個多月,到今天終于要說告別了。
我在故事裏寫了一些勇敢的人,有的人誠實生活,有的人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執着。而就算是不那麽受歡迎的喻唯英,我覺得他也是一個勇敢的人,敢于改變自己去争取夢寐以求的東西。我記得看到有一個讀者評論是說,如果故事從喻唯英角度展開,那又會是另一番發展了。我喜歡這個想法,這讓我感覺,故事裏的人似乎是真實存在的。你們的閱讀和評論讓他們真正活了過來。
或許世界上真的有這樣一個小城鎮和街道,那裏生活着許多勇敢的普通人。
或許在世上活着就已經是一件足夠勇敢的事情。
我還看到有讀者說,我很溫柔。嗯……如果滿足期待就可稱為溫柔,或許我真的很溫柔。
同樣的,對我來說,你們也一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