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婚前夕
許是因為下午睡了許久的緣故,又許是這麽折騰過一次,總之林簡躺下來生生躺了半個時辰,也沒有多少睡意。
期間襄蕪進來在他床頭放了一截柏樹枝,因為隔着床帳的緣故林簡也看不清對方的神色。
他只好直接擁了被子坐起來,“外面怎麽樣了?阿姐那裏有消息嗎?”
“姑娘那裏一直都有人找,公子你還是趕緊休息吧。只是不能點香料,要不然用來助眠也是好的。”
襄蕪在外面簡單收拾了一下,倒也很快退出去,只是嘴裏還是習慣性地嘟囔。
林簡倒也應景咳了幾聲,這下子,襄蕪只能噤聲出門。
中元的月亮很美,林簡之前還想站在院子裏看一會兒,只是礙于那些帶着恐怖色彩的故事,倒也直接爬了床。
眼下雖然隔着木窗和床帳,月光還是順着爬了過來。
照在錦被上,有亮亮的一截。
林簡伸手去抓着玩兒,這下子,那截光倒是打在他手背上。
就這樣大致有一盞茶的時間,林簡倒是生出些困意了。他本是直接倒回去的,想到睡前一個個的唠叨,還是擁好被子了。
秋日裏被窩裏面俱是适宜的溫熱,外面盡是溫涼。
林簡本就是子時才睡的,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巳時,照進床帳的換成了刺目的日光。
他本還有些零星的困意,這下子倒也直接醒了。
只是近七個時辰過去,府裏已然換了一番新天地。林簡從東院出來跑了幾步,發現西院和主院已然挂了紅綢。
說得誇張一些,幾乎入目的都是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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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這些紅色還沒有消退,林簡愣在原地,這時倒有一群人匆匆走過來。
他們的手中提着箱籠,足足有八擡之多,想來是從主院那裏擡出來的嫁妝。
這是姐姐已經被找回來了?
林簡心下一喜,忙抓了前面領路的一個人去問。
而被他拽了袖子的那人卻笑意慢慢消失,一張臉也苦了下來,眉頭擰成了八字。
“不曾。”
“那既然還沒找回來怎麽沒人去叫醒我!”
林簡被這個輕飄飄的“不曾”氣到跳腳,下一刻,對面的人群無一不立刻低下頭,而且還有悶悶的笑聲傳來。
倒是前面被他揪着的倒黴蛋,還是苦着臉。
“夫人這一上午都在布置大婚的适宜,說如果是有人走漏了風聲或是吵到公子休息就直接拉出去打一頓。”
……
這下子,就連是說話的這人自己也繃不住笑出聲來,因為憋得辛苦,連肩膀也跟着顫。
林簡正要跳腳,倒也生生停下。
他真是一大早地被氣糊塗了,在這府中,只要不是天塌了這般的大事,是沒人敢去吵他睡覺的。畢竟有小公子自幼體弱多病這樣的緊箍咒束着,不管是誰,都難免有些戰戰兢兢的。
只是站在原地倒也解決不了問題,而且眼看着已經又要正午,林簡一拍大腿,自然也只能朝着主院奔去。
好在這一次倒是沒有飛過來的茶盞迎接,林簡順利繞到了席子那裏,看見他娘居然趴在案上,那步搖上本簪着一只不知名的鳥兒,此時也似乎耷拉着腦袋。
林簡朝着旁邊看了一眼,發現他爹在暗處擺了擺手,很明顯是叫他不要去招惹的意思。
于是林簡只好悻悻坐了,對着一屋子透着喜色的器物皺眉。
這時,倒聽到他爹明顯緩和了許多的語氣。
“夫人倒也不必急,林恬她許是出去散心,或許再等半個時辰,午飯的時候她就會回來了。你自己養大的女兒,對她總歸是有些了解的吧。”
“她向來懂事……又……”
林簡很難見到他爹這樣低聲下氣的樣子,當下也起了些好奇,只是他的頭剛朝着那邊探去,便見林夫人“噌”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懂事懂事!都是你把她帶到軍中把人帶野了,要不然一個好端端的女兒家,怎麽會幹出這等離經叛道的事來!”
“眼看着距離迎親禮只有半天了,還口口聲聲為她辯護!”
“別人家要是找不到人了,最起碼還可以去京兆府尹那裏去報官,可是現在我們家卻偏偏撞上大婚這樣的事。”
林夫人這些話又急又快,幾乎可以等同于河東獅吼,偏偏她旁邊的林将軍連耳朵也沒有敢虛掩一下,只是賠着笑。
等她吼完了,這才注意到林簡進來,只是這個時候倒也不顧忌着什麽失了顏面的事。
一家人就這樣大眼瞪過小眼,生生挨着等外面的消息。
午飯幾人都是草草扒了幾口,林簡因為被二人看着倒也沒敢怎麽應付,只是一連着午時、未時、申時、酉時,踏進大堂彙報消息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消息卻是同一個。
“大小姐還沒有被找回來。”
林簡起初是坐着,後來簡直是如坐針氈,更何況旁邊他娘的臉色也越來越黑,甚至可以和外面的天色媲美。
“娘親,要不我們現在就去舅舅那裏,和他說明情況把婚期延遲一些時日。”
林簡是硬着頭皮說出這句話的,甚至已經做好了再挨一下的準備,然而下一刻,卻見林夫人盯着他的臉,不知在想什麽。
完蛋。
要挨打。
林簡迅速扭頭去看這間屋子有什麽諸如尺子一類可怕的物件,然而下一刻去被捧了臉。
他只覺得連帶着嘴巴和眼睛都有些跟着變形,等凝神去看眼前,發現他娘正看着他。
而且是直勾勾的那一種。
……
林簡幾乎是一瞬間,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娘親……您要幹什麽!”
林夫人捧着蠢兒子的臉,朝着旁邊的另一個木樁招手,“夫君,你過來看,阿簡這張臉,是不是與他姐更像了。”
聲音與之前相比不僅低了一個度,而且依稀還帶着撒嬌的意思。于是林将軍也止不住抖了一個寒顫。
“夫人想要做什麽?”
“到底是同孿所生,若是尋常的姐弟,又哪會這麽相像。”
林簡的臉就被這麽捧着,而且還四處揉搓了幾下,他眼睜睜地看着他娘轉怒為喜,只是那種直勾勾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
于是林簡止不住地往後退,只是書案之間本也不過幾尺,林簡掙紮了幾下,還是沒有掙脫掉被按在原地的命運。
他與姐姐确實為同孿雙胞,因此長相自然也相近,若不是因為一男一女,恐怕不是親近之人都難以分別出來。
但是……卻也不是這樣的鬧法。
林簡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裏被塞了一團亂麻,而他面前的人,則滿臉橫笑,說不準已經起了要把他發賣的意思。
于是林簡索性閉了眼,下一刻卻被生生扒開,“阿簡你放心,你們姐弟倆長相極其相似,蘇穆那傻小子一時半會兒發現不了的。等把你姐找回來了,娘幫你打斷她的腿。”
!
這簡直是口蜜腹劍的典範,林簡撐着一口氣往外挪,然而肩膀卻被死死按住。
他在這樣危急的時刻還記得要吐槽對方為何力氣如此之大,下一刻肩膀倒是被拍了拍。
“你姐多半就是逃回軍中去了,昨天你回去休息了,襄靈和我說在她卧房裏,還發現了書信一封。看樣子明顯是早有預謀,不過等她想通了,自然也會回來的。”
“娘私下已經問過她了,你姐對這門婚事沒什麽不滿。只是現在時間實在太緊,你就幫娘這一次。或許等歸寧那日,你姐就回來了也說不定。到時候再換回來,也是來得及的。”
……
林簡感覺自己就是那個被趕着上架的鴨子,偏偏後面還有竹竿不斷朝身後打過來。
而旁邊的林父,一句“放肆”還沒有脫口而出,此時卻傻愣在那裏,似乎已經被剛才的這番言論給說服了。
于是,林夫人趁機又添了一把火,她松了對蠢兒子的鉗制,轉而去挽林父的胳膊,語氣親昵。
“再者蘇家就是哥哥在掌管,他對這一對外甥向來縱容,不會出什麽事情的。”
“而且等明日迎親,襄蕪和襄靈也作為陪嫁會一起去蘇家,有她們在旁邊幫忙,更是不會有纰漏了。”
……
“那目前好像只能如此。”
林簡眼睜睜地看着他爹也被說動,這時他要跑,可是壓他肩膀的人已經變成了兩個。
餘後的一個時辰,依舊沒有準确的消息被報回來。
倒是林簡被套上禮服跟着她娘學那些奇奇怪怪的禮儀,稍有不對的地方,身後就會挨不輕不重地一記。
“我可以反對嗎?”
練到最後林簡簡直要口吐白沫,林将軍捏着尺子又揍過一記,“不可。”
“那我要在拜堂的當時揭穿你們的陰謀!”
林簡生生跳起來去揉身後,眼看着他爹追過來,又趕忙跨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