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書院案
林簡登時就慫了。
“蘇……蘇”他慌忙站起身來, 一時之間竟有些無措, 想要說的話, 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叫二叔。”
蘇穆把火折子重新掩到袖間, 快走了幾步把林簡從水邊帶出來,又朝着青衣美人那邊示意。
“傻了?怎麽不喊人?”
“二叔。”
林簡縮着脖子喊了, 末了又覺得聲音并不怎麽太像, 這般心裏揪着,于是傻傻笑了。
美人倒沒笑, 還是用之前的眼神看他,林簡給看得發毛,只覺得幾乎被釘在了原地。
“二叔巡夜嗎?”
蘇穆倒沒有多大的無措,伸手去幫人提燈, 下一刻卻被對方微微錯開。
“只是例常巡夜,沒想到抓了兩個偷魚賊。”
美人正是蘇家家主蘇重峰的幼弟蘇重林,時年三十歲。一張臉與蘇父有三分相似,卻削去了大半的棱角。
清隽、柔和,又宛若天成。
他提青燈,着青衣,兩片唇也薄薄的。林簡縮着脖子盯了一會兒,争辯的話真是半點都說不出來。
天曉得, 三位夫子中, 他最怕的,當屬這位了。
“二叔又沒有人贓并獲,如何能說我們是偷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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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也只能算個未遂吧……”
林簡見蘇穆沒有一絲慌亂, 自己也漸漸平複許多,他接過這一句,蘇重林倒是笑了。
他本生得好看,淺笑也舒服得很,直到再開口,那絲笑意也沒有斂回去。
“二叔可從來不曾記得,澄泓你也有來這裏偷魚的時候。倒是阿簡那小子,幾乎隔三差五地盯着這裏。”
這是試探吧?試探吧?林簡下意識朝着蘇穆望過一眼,幾乎瞬間便想要低頭避避,但是好歹忍住了,保持了正常的平視。
“娘親也總說阿簡胡鬧,等哪日回府,我一定會在她那兒只會一聲。”
林簡說過這句便打算拔腿就走,蘇穆伸手把人拉回來,在他額上輕輕敲了一記。
“錯了。”
額上隐隐一痛,林簡是生生忍住才沒有跳腳的,這時他聽到淡淡的兩個字,不免愣神,再轉頭一看,發現蘇重林早已不知什麽時候把笑意給收了回去,此時正面無表情地望過來。
“林恬自持穩重,姐姐又待她嚴苛,如何會喊得這麽親熱。”
每一個音林簡都聽得,但是連成一句話了,他卻覺得似乎有哪裏怪怪的。
等他反應過來,便發現青燈的光漸漸變暗,蘇重林已經走遠了。
“澄泓哥,怎麽辦?”
林簡拽着人的袖子拉長了音,又急得跳腳。
“怎麽辦怎麽辦,蘇先生他必定是認出我的身份了!一定是因為我被吓了一跳給弄得緊張起來,這才露出馬腳。”
“蘇先生他在幾年前便已經來了書院,我在這裏也是學生的身份,竟忘了他和娘親是一同長大的,也是舅舅。他雖然和旁人都不甚親近,但是對于娘親和阿姐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林簡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連臉色都變得白了幾分,“怎麽辦,澄泓哥,他現在知道了我們的事,萬一告訴家裏的話,咱倆豈不是都要完。”
蘇穆看着人跳腳,末了用指尖點了點自己的臉,“親我一下就告訴你。”
借着月光,每一絲表情都看得分明,這人欠扁的嘴臉尤其生動!林簡看了一眼,氣得舉起右拳直沖過去,蘇穆卻伸掌一接,給牢牢地接住了。
“阿簡真的不想知道解決辦法嗎?”
“不想!”林簡咬緊了牙關。
“哦。”蘇穆倒是沒繼續威逼利誘,直接拉着他往前走。
一步。
兩步。
第三步時,林簡生生停在原地。
“好吧,我這是在替阿姐親你!”
說罷這句,林簡飛快啄了一口,親了哪裏不知道,他只聽到了對方的悶笑聲。
這個惡劣的人,以後一定會讓他知道“後悔”二字如何寫就!
然而腹議歸腹議,林簡還是強迫自己站穩了,又道,“好了,現在可以說怎麽解決這件事情了吧。”
“不知道。”
蘇穆答了三個字,連眸子也染了笑意。
“你!”林簡只覺得臉刷地一下便紅了,奈何他的手還被對方抓着,絲毫沒有反擊的餘地。
“二叔他就連侄子大婚都找了理由沒有回去,可見家裏的事情,他本就懶得管。”
“當初他沒跟着父親一樣入仕,而是選擇留在書院,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再者現在近十年的時間,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伴着書過來的,性子自然更為冷清些。比如今天的事,也只是點到為止。”
蘇穆見在逗下去林簡肯定要惱了,便把這些話說給他聽。
林簡摸摸鼻子,也禁不住點頭,“對對對,這件事情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我倆現在估計都在祠堂跪着了。”
然而這只不過是暫時的和解,等出了後院,林簡又繼續生起之前的氣來,一直到回了清晖樓,也沒有再說一個字。
蘇重林對此事到底如何解決暫且另說……關鍵是蘇穆這人當真是太惡劣了。
好在蘇穆一回來便不知拎着一包什麽東西出去了,林簡坐在床上生了半天的悶氣,又拿了帕子抹嘴,折騰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唇上的那股熱氣慢慢下去了。
後來又過了許久,燭液浸在盞裏有不淺的一截,門外這才有了響動,蘇穆推門進來,林簡便捂了鼻子。
“這藥怎麽還不停?”
林簡戳戳碗,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他本想照例哼唧幾聲以表達不滿,然而對上蘇穆的眼睛了,心下卻咯噔一聲,憤憤端起藥碗來全數喝了,丁點兒都不剩。
蘇穆倒了一杯清水給他,正準備逗弄一句,這時卻聽到了敲門聲,等他出去一看,發現門外正是周懷仁。
“這是柳先生命我帶過來的。”
說着,他遞過一張紙來,随後一躬身,即刻便跑掉了。
蘇穆在紙上掃了一眼,便聽到林簡在一旁咋呼。
“現在我倒是想通了蘇先生到底為什麽一眼就識破我的身份,離開了舅舅家,大家看到我,第一反應都不是直接認為是阿姐。而是立刻辨認,以免惹出笑話。再說了,我之前一直待在書院,與阿姐相比,先生他還是與我更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