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萬物之因（九）
“你說什麽？”
馮翊真有一瞬間, 以為自己幻聽了。
馮善得深鞠一躬，道, “今日我南國之難, 皆因一個名為康莊的妖怪而起！”
“怎……怎麽可能？”馮翊真不相信他的話, 以至于都忍不住笑了，“國師, 你莫不是近日閑來無事, 逗朕玩的？”
馮善得道，“老臣絕無半點虛言！”
馮善得鞠的更深了，幾乎整個人趴在了地上，“臣以二十年壽命做媒介，才算得這一結果, 絕不會出錯！”
“可是這不可能！”馮翊真也不知道是說給馮善得聽, 還是說給自己聽, “就是一個妖怪而已，難不成旱災、洪澇、戰亂, 這些都是因他而起！他做這些對他自己有什麽好處？”
馮善得擡起身子，道, “皇上，‘我不殺伯仁, 伯仁卻因我而死’，康莊不傷害南國的子民，可南國的子民卻因他而受罪啊！”
“因他受罪！？”馮翊真笑不出來了，他面無表情道, “他是殺了人，還是放了火？朕南國的子民為何會因為一個妖怪而受罪？簡直荒謬！”
“因為他違反了天道。”
不是馮善得的聲音，真龍站在門邊，輕聲道，“因為康莊，違反了天道。”
“違反天道是什麽意思？他違反了什麽天道？ ”
真龍在門邊，與馮翊真對視，“我也不知道，只是這兩日，觀他面上有黑氣起伏，只是看不真切，如此猜測而已。”
“你們兩個在合夥和朕開玩笑？”
馮翊真嗤笑一聲，忍不住後退兩步，“一個國師，一個守護神，張着眼睛說着一切怪一個與世人毫無牽扯的妖怪？”
“可事實就擺在這裏，你信不信，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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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翊真深吸一口氣，連說了三個好，他氣的連朕都不說了，變成了我，“好，好，好。那你們說說看，你們既然跑過來和我說這一切都是康莊引起的，總歸有個證據吧。”
馮善得為難道，“這……皇上，臣蔔卦是以靈池為媒，輔以咒法，再用性命為媒介，求天道指示，其占蔔結果，是以顯示在靈池之上，如今臣停止施法，靈池已無痕跡了。”
馮翊真冷聲道，“那就是沒證據了。”
他又看向真龍，“你呢，你有證據嗎？”
真龍道，“康莊面上黑氣，恐怕連成祈這樣還不成氣候的小妖怪都看不到，更別提你們人類了。”
“所以都沒有證據。”馮翊真嗤笑一聲，語氣越來越硬，“你們在這空口白舌一張嘴，便要我給人定罪，未免太過分了吧。”
馮善得嘆了口氣，鞠躬道，“皇上，如若不信，臣便再占蔔一次。”
蔔雲驚道，“國師！要是……”
馮善得低聲呵斥道，“蔔雲，閉嘴！這裏不是你說話的地！”
馮善得複又彎下腰，恭敬道，“還請皇上，和老臣走一趟。”
馮翊真一路沉着臉，跟着馮善得到了監天寺，真龍跟在他身側，蔔雲扶着馮善得。
到了靈池前，馮善得朝馮翊真和真龍鞠了一躬，站至靈池前，手擡至上空。
不知哪來的微風，從馮翊真面前輕輕的掃過。
馮善得低聲念着咒語，馮翊真站在一側也聽不真切，只覺得時間久了，耳內嗡嗡作響。
馮翊真低頭掃去，一旁的小侍從蔔雲捂着嘴流淚，怕自己哭出聲來。
馮翊真問道，“你哭什麽？”
蔔雲戰戰兢兢的看了眼馮翊真，哽咽道，“回……回皇上……我……”
“直說，不要隐瞞。”
蔔雲一咬牙，道，“回皇上，這個占蔔需要費國師二十年性命，若是再占蔔一次，又是二十年，國師恐怕……”
恐怕會死。
馮翊真看向馮善得，他面上的皺紋似乎變多了些，頭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染上了白色。
一股無助的憤怒突然從馮翊真的心底冒了上來。
他一甩袖，怒道，“夠了！”
他聲音太大，把身邊的蔔雲吓的差點跳起來。馮善得愣住，看着馮翊真。
馮翊真道，“我知道了，不用看了。”
馮善得緩緩收回靈力，頭上的白發似乎終于變了回去，他試探的問道，“皇上？您的意思是？”
馮翊真并沒有回答他，而是道，“那你們想要怎麽辦？”
馮善得一時拿不準馮翊真的意思，“皇上是說，我們要拿康莊怎麽辦？”
“對。”馮翊真道，“既然你們說這一切是因他而起，總得給個解決辦法吧。”
馮善得見馮翊真态度終于松動，欣喜的跪地懇求道，“臣請皇上下令，封印康莊！”
馮翊真問道，“那如果封印的話，要封印多久呢？”
“這……”
真龍道，“封到天道息怒為止。”
“息怒為止？！”馮翊真皺眉質問道，“那天道一日不息怒，他就要一日被困在封印裏面嗎！”
真龍直面它的質問，毫不動搖，“是。”
“那要多久！”
“我不知道。”
“我不同意！”馮翊真道，“就算事情因他而起，難道除了封印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有辦法。”真龍道，“殺了康莊，如果你下的了手的話。”
“夠了。”
馮翊真嘗試平複自己的情緒，“這個事情我會考慮，朕先回宮了，你們不要跟過來。”
馮翊真轉身走了，馮善得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馮善得嘆了口氣，對真龍拱手道，“真龍大人，您怎麽現身了？”
按理來說，即便是帝王，尋常也看不見真龍，只知真龍存在而已，只有有靈力的國師，才能真真切切的看到真龍。
真龍道，“馮翊真這個皇帝，太蠢，看不過眼教教他。”
馮善得剛要恭維，“真龍大人實乃……”
“行了，當務之急，是怎麽解決這件事。”
馮善得道，“從皇上言語中聽出，似乎皇上與康莊關系匪淺？”
真龍心想，可不是關系匪淺。
真龍道，“恐怕要馮翊真同意封印康莊，并非易事。”
“真龍大人可有法子？”
“實在不行，就只能強行封印了。”
“這……”馮善得為難道，“恐怕皇上會不悅。”
真龍道，“這事怎麽着他也悅不起來。”
馮善得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
真龍找到馮翊真的時候，他正在錢坤宮的屋頂上。
真龍走到他身側，低頭的看着他，“宮裏這麽大，你為什麽非要往房頂跑？”
馮翊真也沒看他，只是道，“想來就來了。”
真龍坐在他身側，“總有個緣由。”
“我第一次和康莊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在房頂上。”馮翊真用平靜的聲音說着曾經的事，即使已經過去了三年，對于馮翊真來說，也如昨日一般清晰，“所以後來，我就很喜歡房頂了。”
真龍雖說掌握着這皇宮中的一切，但也沒有時時關注任何人，這事他還真不知道。
不過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了。真龍道，“封印康莊的事情，想的怎麽樣了？”
馮翊真道，“我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的，至于封印康莊。”他看着真龍，堅定道，“決不可能。”
“你還是不信嗎？”
馮翊真道，“我信了。國師與康莊無冤無仇，不至于拿這事騙我。只是我想不通……我始終想不通……”
他愁容滿面，“康莊為何得罪天道，天道又為何将康莊的罪于降于南國子民身上？”
“因為你。”
馮翊真愣道，“什麽？”
真龍道，“馮奇炎快回來了，他正快馬加鞭往京都趕。”
馮翊真不明就裏，“這和奇炎又有什麽關系？”
真龍道，“我本也想不通這件事，但剛剛我看到千裏之外的馮奇炎，突然就明白了。”
馮翊真根本不懂他在說什麽，“你看到奇炎明白什麽了？”
“說有關也有關，說無關也無關。”真龍望着月色，道，“自我與□□皇帝簽下契約，被契約束縛，要求守護南國千年開始，我就可以看到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龍氣。”
真龍視線落在馮翊真身上，淡黃色的光芒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若隐若現，要不是仔細辨別，什麽也看不到，“凡下任帝王，皆是龍氣強盛、天道眷顧之輩，方能鎮邪祟、福國民，守四海安泰。”
馮翊真道，“你是說，我身上沒有龍氣？”
真龍道，“有。凡皇帝子孫，皆有龍氣，不過強弱而已。”
他又道，“我看過歷任的南國帝王，都是龍氣最為強盛的那一個，登上王位，偶有龍氣不如其他兄弟者，登上皇位那一瞬，便将其他兄弟的龍氣掠奪入自身。”
“而你的兄弟中，龍氣最為強盛的，就是你的弟弟，馮奇炎。幼時十一皇子與他龍氣強盛程度一般無二，但等馮奇炎長大後，已遠勝于他。”
“而你……”真龍垂眸道，“自你幼時，龍氣便隐約若無，即便是登上皇位後，龍氣強盛程度，還不如你繼位那日，腹死胎中的三十二皇子。”
馮翊真道，“你的意思是，這皇位……本該是奇炎的。”
真龍道，“你可知，妖怪不可随意參與人類之事，否則将會招來劫難。”
馮翊真怎會不知。
他為此十年來，連被太監踢翻了飯菜，都未曾敢讓康莊幫過忙。
康莊讓他當這皇帝時，他恐懼過、害怕過，生怕康莊出事。
可什麽事都發生，康莊好好的，靈力不曾有減損，身體也不曾出過問題。
兩年過去了，馮翊真都快忘了。他以為他們僥幸逃過一劫，或是這所謂的妖怪不能幫助人的傳言，根本就是假的。
原來不是。
只是天道，在等着降予他們更大的責罰。
真龍看着沉寂的皇宮，嘆道，“恐怕康莊被天道降罪的原因，就是違背天道、強改命數，扶你坐上這，九五至尊之位。”
作者有話要說：馮翊真：一方鎏白給我們砸了好多個地雷，還有路人甲也給我們砸了一個，我們一個都還沒感謝呢
康莊：我快被封印了，沒心情感謝
馮翊真：你這個态度不行
康莊：我樂意
馮翊真：你怎麽性格封印前封印後差這麽多
康莊：我人格分裂
馮翊真：你再怼我我怼你了啊
康莊：你來……唔！？馮……（被堵住說不出話）唔！？啊！痛！你輕點！
馮翊真：攻怼受這種事情，不能輕，不然你會不滿意
康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