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殉情(二)
康莊道, “電視劇裏都是我死你別死,怎麽還有拉着人殉情的。”
馮翊真不要臉的笑道, “要是我死了, 你下一腳也要跟着我死, 反正結局都一樣,還不如一起死浪漫點, 你說是不是?”
“那你就沒想着要我死, 你活着?”
馮翊真道,“不行,你死了,我接下來不僅要接受自我道德與良心的譴責,還要沉浸在思念愛人的痛苦裏, 劃不來劃不來。”
康莊的手指停在馮翊真的眉骨上, 看到了他的眸子。
那眸子裏裝着的, 有不舍有憂慮,也有輕松。
有時候死, 其實反而是種解脫。
這些事情兜兜轉轉一路走到現在,無可避免, 覆水難收。
馮翊真道,“說來天道也是挺殘忍的, 我百世輪回,你也被封印了千萬年,卻追殺我們到現在,都不肯放過我們。”
康莊道, “天道真的存在嗎?”
“也許吧。”馮翊真笑了笑,拉住他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所以,你答應我了嗎?”
康莊道,“你覺得我會不答應你嗎?”
“我這個人啊,你不知道,唉。”馮翊真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特別缺乏安全感,你不說Yes i do,我就不敢do。”
“你在秀英語嗎?”
馮翊真眼睛亮晶晶,“怎麽樣,我的英語是不是有進步。”
“你要是連Yes i do三個詞以及他們加一起的含義都不知道,恐怕我要懷疑一下你的腦袋是不是漏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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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鬥?”
“不然為什麽學的所有東西都能不見了?”
馮翊真:不生氣,生氣給魔鬼留餘地。
然後康莊繼續補刀,“馮翊真,我現在有理有據的懷疑一件事。”
“什麽事?”
“馬上到十二月了吧。”
“對啊。”
康莊嚴肅的看着他,“你想殉情,是不是為了躲避英語四六級?死了就不用考英語四級了?”
馮翊真:……自己認的媳婦,被怼死也要寵下去
但是仔細想想,有點道理,估計今年四級也考不過,還不如一了百了。
封印之石上花紋一如既往的漂亮,封印之地裏一片寂靜,什麽聲音都沒有。
馮翊真和康莊走到之石的正前方,并肩站在封印之石前,仰頭看着。
“要死了,死前想做點什麽嗎?”
康莊道,“你想做什麽?”
馮翊真認真想了想,“其實好像,也沒什麽特別想做的。”
“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馮翊真偏頭笑道,“我最想去的地方已經去過了。”
“什麽地方。”
“你心裏。”
康莊難得的頓了頓,土味情話的力量果然是巨大的。
不要誤會,這裏的力量指的是,惡心人的力量。
康莊道,“你有辦法能消除妖怪的記憶嗎?”
馮翊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完全消除成祈的記憶?”
康莊道,“如果我們死了,對他來說打擊太大了。妖怪和人類不一樣,人類大多容易自我開解,但妖怪卻很容易陷入執念當中。”
“你的意思是,即便現在我讓成祈昏迷,悄摸摸做了這一切,等成祈醒過來知道一切,還是會很糟糕。”
康莊道,“如果成祈真如你們說的那麽強,那估計世界也得玩完吧。”
“好,那我們現在就去。”
“去哪兒?”
另一個聲音斜插進來,馮翊真一愣,才看到旁邊漸漸顯出身影的成祈。
馮翊真不可思議道,“你怎麽……”
他咬着牙,拳緊攢着,看起來憤怒異常,“你果然在騙我!”
馮翊真裝模作樣道,“哎呀呀,我的祈寶兒防備我了,我好難過。”
成祈咬牙道,“你們兩給我聽好了,你們要是敢死,我就敢拉着所有人跟你們陪葬,你們信不信!”
馮翊真收起了嬉皮笑臉,“祈寶兒,成祈。”
成祈依舊憤怒的看着馮翊真。
“成祈,你聽着,這個事已經擺在這,這是我當年犯的錯……”
康莊補充道,“我們。”
馮翊真挑眉瞥了他一眼,改口道,“我們當年犯的錯,所以我們必須要承擔起來,而你與這一切都無關。”
康莊道,“我雖然沒有恢複記憶,但從翊真這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之前在黃沙城,你看起來把一切都責怪于黃沙拖住你讓你沒有及時趕回來,但我能感受的到,你實際責怪的,是你自己。”
康莊看着成祈,“就像馮翊真說的,你與這一切其實都沒有關系,當年天道降罪于我和馮翊真,即便你一直守在我們身邊都沒有用,一切都是定數。”
馮翊真擡手揉了揉成祈的頭,被他躲開了,無奈只好變成拍肩膀,“所以成祈,聽我的話,一會睡一覺,醒來之後一切都好了,好嗎?”
成祈這才開口,“你要抹去我的所有記憶,醒來之後,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是嗎?”
馮翊真道,“是。”他笑道,“你本就是落在池中的一個‘蛋’,與我,與康莊,都無瓜葛,是我一意孤行要将你養起來,看着你長大,強行與你扯上聯系。但實際上有我沒我,對你來說都沒什麽區別。”
“成祈,沒有我們,你不用在這百世裏背負這一切,說不定更快樂。”
馮翊真再次擡手,這次成祈沒有避開,馮翊真成功的把手放到成祈頭上,輕輕的揉了揉,“現在是時候,忘掉我們,把快樂還給你。”
成祈面無表情道,“你怎麽知道,我不認識你們,我就會更快樂呢?”
馮翊真失笑道,“大概怎麽着,都比現在快樂吧。”
成祈垂眸,“五皇子,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有次哥哥睡着了,你趴在旁邊偷看他,看着看着突然笑了,我問你為什麽笑,你跟我說,因為你覺得高興。”
“我很奇怪,于是我問你,這有什麽好高興的。”
“于是你告訴我,‘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那是你教我的第一句古語,你還記得嗎?”
馮翊真當然記得,那時他尚且不明自己對康莊的心意,只覺得每日每時見他,都會心情雀躍一分。不自覺的,那份喜悅,就會擺在臉上。
成祈道,“我現在,就把這句話還給你。五皇子,你怎麽知道這一切讓我不快樂呢?”
“你們一個被封印,出不來,日日夜夜困在封印裏。另一個投入百世畜生道,變成馬變成豬變成雞鴨蟑螂蝴蝶……你知道嗎,有一次你變成狗,我和你說話,你還咬我。”
成祈眼角微濕潤,道,“這些日子是很難熬,可我一想到再過不久,你們就要出來,我們就能在一起,我出去玩,跑的再遠玩的再久,回家都能看到你們,我就覺得很高興,覺得這千萬年的等也算不了什麽。”
“甚至于我來說,一想到還有這個願望支撐着我,即便再等等,再等個千年,好像也沒什麽關系。”
“可是你們現在,多輕松,多灑脫。”成祈自嘲一笑,“你們化作灰塵落在地上,那我呢?你們就不管我了嗎?”
“即便封存我的記憶,然後呢?然後呢?封存記憶你們就覺得一切就全部結束了嗎?”
“我是個妖怪,我不是什麽為了天下能犧牲我自己的聖人。即便是犧牲我愛的人,也不可以。”成祈擡起頭,臉上竟有了一絲狠厲。
馮翊真不知為何心頭一跳,只聽得成祈道,“五皇子,你恨我也好,罵我也罷,但你做不了的決定,我來替你做。”
成祈的背後,虛空撕開一個巨大的裂縫,馮翊真本以為已經離去的馮長東等人,被靈力定在了裂縫中動彈不得,而最中間的蔔靈修盤腿而坐,額間似有妖紋閃動。
“以身化妖!?”馮翊真不可思議道,“怎麽回事!?他的靈根什麽時候裝進去的!?”
“你們答應過我要永遠在一起。”成祈道,“你們不能反悔。”
馮翊真怒道,“成祈!放了蔔靈修!”
“我不!等他轉換完成,就讓他吸收哥哥身上的怨氣然後自爆,剩下的怨氣哥哥可以用時間化解,一切就都結束了!”
“可你這是用無辜人的性命在換!”
“天下有難誰不無辜!難道被天道突然降罪的你們不無辜嗎!”
“成祈!”
馮翊真現在根本打不過成祈,繞過他去搶蔔靈修根本就是天方夜譚,而以身化妖的咒法已經開始,即便想停止,也沒辦法了。
馮翊真看了看上面的封印,花紋落在眼中,他有了決斷。
蔔靈修以身化妖已無法阻止,但無論如何,他要留下蔔靈修的命。
馮翊真隔空一握,一絲帶着真龍之力的靈力飄到了他的手掌之中,靈力在馮翊真的靈根中轉化一圈,落在了封印之石上。
馮翊真拉過康莊,輕聲道,“對不起,來不及好好道別,就要直接走了。”
康莊的視線在成祈身上短暫的停留,繼而閉眼,嘆了一聲。
他睜開眼睛,輕聲道,“無妨,我陪你。”
馮翊真輕笑道,“那說好了,怨氣你一半,我一半,不準偷吃。”
馮翊真額間開始閃動和蔔靈修一樣的妖紋。
成祈瞪大眼睛,“馮翊真!哥哥!”
封印之石驟然被打開,怨氣鋪天蓋地而來,馮翊真手一揮,所有怨氣瞬間聚攏,化作巨浪,撲向虛空之處攜手而立的馮翊真與康莊。
“不!!!”
成祈的眼淚奪眶而出,他怒吼一聲,沖入怨氣之內,光芒自怨氣中射出,刺目的讓人睜不開眼。
巨大的轟鳴聲伴着讓人無法睜眼的亮光,封印被整個沖破,連帶着外面的結界,都碎成了匪粉。
“成祈!”
馮翊真自床上猛然坐起身。
他劇烈的喘着粗氣,胸膛起伏不定,額間的汗珠落在發硬的被褥上。
有腳步聲傳來,尚未回神的馮翊真掀開灰撲撲的紗簾望去,一個裹着襖子、手裏端着木盤子的人走了進來。這是個女人,看着年紀不大,約莫也就十七八歲左右。
她走到馮翊真床前,把盤子上的白瓷碗拿起來,往前面一怼,冷漠道,“五皇子既然起了,就趕緊把藥喝了吧,我也早些回去交差。”
馮翊真看了看白瓷碗裏黑黢黢的湯汁,茫然的看着那女人道,“你……叫我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成祈:感謝niji-s、一方鎏白以及路人甲給我送的地雷
馮翊真:為啥今天是你感謝?
成祈:我都要殺青了你還不給我個機會露臉?
馮翊真: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