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茶話會(六)
姚小夏現在的感覺很奇妙,有點像是她曾經體驗過的那種“vr”的感覺,人坐在椅子上,卻置身于一個與房間完全不同的環境之中。能聽到蟲鳴聲,也能感受到森林裏的微風,靜下心的話,就連“那個人”朝這邊走時的腳步聲和嘴裏輕哼的小調兒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但那人卻好像看不見他們,當然,他們也沒辦法看清他的臉……哦,不,現在能看清了。
那個人,或者說是黃琪,正雙手插兜兒晃悠着往這邊走。
姚小夏回憶着之前黃琪做的位置,應該是第二排的最左側,可當她想欠身轉頭去看一眼時,才發現自己竟然不能把目光從那個人的臉上挪開。
完全被強制了啊。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完全不能動了,不是那種被黑手控制住的僵硬,而是仿佛她現在只剩下了一顆能思考的大腦,以及除了嘴以外的其它五官。
無法移動,無法呼喊,要不是眼角餘光還能看到許斯和葉雨同樣搭在扶手上的胳膊,姚小夏幾乎以為這裏就剩下了自己。
故事cg依舊在播放着,視角卻進行了多次轉換,從那個人,到木屋,又跟拍紀錄片一樣,給他們展示了鎮子旁邊的森林。
之後,視角重新切回了越來越近的那個人,然而此時他的臉已經變成了許斯的樣子。
姚小夏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最先講故事的是盛睿,他提到了森林,而在後面的于欣然的詞卡則是木屋,這兩個都是物品,暫時還看不出是不是有危險隐藏在裏面。
而之後的黃琪和許斯,一個提到了“退休的船員”,一個提到了“正往家走”的行程,都涉及到了人物,所以那個人的臉才會根據劇情推進,而變幻成他們的樣子。
要是這樣的話……有個人大概會死在這一場。
腦子飛速運轉着,姚小夏就聽到了一陣最古老的電話鈴聲,随後她視角一轉,就看到“自己”擡起一只長着濃密汗毛的胳膊,伸進了衣服上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只手機。
姚小夏可以肯定,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絕對不屬于她,但她現在卻真實的感受到了手機的重量,以及掌控身體的感覺。
想想自己之前講述的故事,在其他人眼裏,那家夥的臉應該已經變成了自己吧。姚小夏這樣想着,試着操控身體停下或者做點別的動作,她對此沒抱太大希望,結果自然也是落空。
她的确在使用這具身體,但卻仿佛提線木偶一樣□□控,姚小夏能做的就是拿出手機後按下通話按鈕,聽着那裏面傳來外賣員的聲音。
“滋滋……外賣……滋……到……滋滋……。”
聲音空洞而扭曲,還伴随着“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如果周圍氣氛再詭異一點的話,是完全能把人吓出尖叫聲的。
電話挂斷後的下一秒,姚小夏發現自己的視角回到了座椅這邊,而下一個發言的邵寧寧取代了她,成為了那個人現在的臉。
手機被放回了衣兜裏,那個人的兩只手卻沒再回原位,腳下步子邁開,雙臂加速擺動,再配上邵寧寧那張臉上展露出的焦急,很明顯他現在是要快速回木屋去拿外賣。
然後就像是故事裏說的那樣,他在坑坑窪窪的小路上崴了腳,兩聲痛苦的喊叫幾乎同時響起。
一聲來自于那個人,一聲來自于座椅這邊。
姚小夏猜測應該是邵寧寧。
她沒辦法看到對方現在的樣子,但從還頂着邵寧寧腦袋的那張臉來看,這一下應該不輕。很明顯,傷害是共通的,既然崴腳都能給講述者造成傷害,那麽……
姚小夏閉了閉眼,有個人真的死定了。
現在的主視角已經進了木屋,姚小夏看到了一個畫着紅十字的白色急救箱,雖然是詞卡限定,但她還是想吐槽萬浩的審美,那個詭異的粉色暖爐看起來真的太辣眼睛了。
此時的那個人已經換成了虞博文的臉,正一瘸一拐走向暖爐,然後就像是故事一樣,他在路過一個有着蘭花圖案的窗簾時,“哐”的一聲踢翻了金屬的垃圾桶。
幾團破布從垃圾桶裏滾了出來,停在了被陽光照射下的那塊地板上,但它們是雪白幹淨的,并不是葉雨故事裏描述的沾染血跡的樣子。
就在這時,姚小夏的手臂一陣刺痛,仿佛被針紮了一樣,有什麽東西刺入了她的皮膚下面。
雖然看不到,但姚小夏能清晰感覺到身體內的血液在被某種物體往外抽。與此同時,地上破布團的顏色在逐漸改變,從淺淺的一層粉色,漸漸染至桃紅,随後越來越深,朝着故事所描述的樣子靠攏。
姚小夏不知道自己被抽了多少血,但從時間和她頭暈的程度來判斷,應該遠不止200毫升,但從她還能理智思考這點來看,又不至于到過量致死的地步。
刺痛感已經沒了,随着異物的離開,姚小夏又無法感知身體其他部位的信息了,就像是被屏蔽了一樣,跟着劇情需要來進行部分解鎖。
姚小夏對這個已經不是很關心了,她想的是故事的隐性規則到底還有多少。從目前收集的情報來看,只能大概摸索出以下2條:
1、故事中直言受傷,會對本人造成傷害。
2、故事中沒直接描述受傷,但有受傷的可能,會對所有人(?)造成傷害。這個需要cg結束後去确認,才能得到正确答案。
可如果這樣,關鍵詞卡的內容就很關鍵了,要避免拿到諸如屍體、血跡之類的危險詞彙,不然就必須想一個能避免受傷的描述,不然後果會非常危險。
孟興雖然沒進入觀賞cg的階段,但他講述的故事依舊在發展着,可能是講述人死亡的原因,那個人的臉又恢複成了模糊不清的樣子,他沒有去拿急救箱裏的跌打損傷藥膏,而是直接沖進了木屋內的另一扇門。
一條毫無生機的美人魚就躺在房間內,這裏是沒被描述過的地方,所以從牆壁到地板都是一片純白,映襯得美人魚和它身下的那一灘鮮紅的血跡是如此的刺目。
濃重得令人作嘔的血腥萦繞在鼻端,久久不散,如果只是這樣,對于這些見過更殘忍場面的老人來說,還不算什麽。但當那個人彎腰,視角拉近,他們能清晰看到美人魚的臉時,心情就沒那麽輕松了。
美人魚長了和孟興一模一樣的臉,或者說,美人魚就是孟興。
他眼睛睜得大大的,裸露的上半身白得幾乎透明,青色仿佛皮筋一樣的血管在皮膚上清晰可見。
因為沒有描述明确的死法,身體上沒有肉眼可見的傷痕,但從臉上看,痛苦和驚愕交織混雜糅成了扭曲的表情。看得出,他死亡的過程一定不怎麽痛快,不知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演變成這樣。
故事到這裏,已經差不多該結束了,姚小夏清楚記得最後關季同說的那個帶有懸疑恐怖的故事結尾。
……
關季同真心快吓瘋了,他是最後一個講故事的,不知道會帶入到真實的視角,此時雖然掌控了身體,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只恨不能手腳并用爬出這個屋子,遠遠的離開這裏。
他看不到其他人,卻也記得自己是坐在了木屋外的椅子上,推開門,腳下跌跌撞撞的往那邊跑,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那些老人身上,想着他們能救自己一把,卻不知道正在看他的目光裏好幾道都帶着憐憫。
姚小夏不知道別人,但知道她自己是無法自由掌控身體的,可眼前關季同的種種表現,都表示了他是實實在在控制這個人的。
這說明什麽呢?
很簡單,他真真切切成為了這個不知名的退休船員,并将死于他自己立的fg之下。
果然,關季同一只腳剛邁出木屋,天色突然變得暗沉,狂風四起,周圍的樹木被吹得枝葉狂舞,夾雜着“嗚嗚”的怪聲。
主視角中,一輪血月冉冉升起,四下裏突然寂靜無聲,關季同的頭發和衣服依舊被吹得上下翻飛,卻已經聽不到任何風聲了。
幾個如同黑手一樣的影子生物緩慢地從地下鑽了出來,沒有多餘的類似爬的動作,仿佛植物破土而出一樣,就那麽直直地冒了出來。
關季同張大嘴巴,大聲呼救,卻仿佛在太空中一樣,聲音根本無法傳播,他只能驚恐地不斷後退,幾步之後猛一回頭,卻發現木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他不敢回頭再看前面了,生怕出現電影裏經常出現的“回頭殺”,可再想跑卻又發現腳踝疼得厲害,是之前扭傷的位置,此時呈現出一個奇特的角度,阻止了他的行動。
黑色人影們将關季同團團圍住,在他的驚恐注視下,非常有默契地同時從身體裏抽出了一個面具扣在臉上——那是屬于胡弘的臉。
他們的表情一致,動作一致,不停呢喃的口型也一致。包圍圈越來越小,關季同掙紮得也越來越厲害,然而他無法突圍,只能在絕望中看着自己的身體逐漸黑化……
【cg劇情結束,
第二輪茶話會即将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