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辯白
閉上眼睛休息的結果的就是睡了個安穩覺。
江聲最後是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的,沒有賴床,幾乎在聽到敲門聲的瞬間就條件反射地坐起來了。
他翻身下床,穿着拖鞋挪到門口,透過門上的貓眼向外看。然後在發現門外站着的人是陸衍後才慢慢悠悠地開了門。
“嗨。”陸衍笑着和他打招呼,露出兩顆虎牙,看起來有些沒心沒肺。
可惜江聲一時半會兒還忘不掉他先前莫名有些沮喪的樣子。
江聲倚在門上,點了下頭就權當做是打過招呼了,然後随口問了一句幾點了。
陸衍用手指指大廳裏懸挂的時鐘:“快六點了。”
江聲挑眉,暗自對于自己這一覺睡了這麽久,卻愣是一個噩夢也沒有做表示有些不可思議。
陸衍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廚房的方向,意味深長地說:“馬上就要開飯了。”
江聲頓了一下,似乎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回到房間裏把那只縮在窩裏的小貓挖出來之後就阖上門,跟着他往廚房裏的方向走了。
廚房裏擺着一張大長桌,周圍擺放着正好十二張椅子,但是不像大廳裏的那張還編號,大家坐得随意。
江聲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正在竈臺前忙碌着。
女孩兒是白天提議早些選身份卡,然後引起了大範圍怒火的七號玩家。也是陸時雨頭號懷疑的,那四個女生共同排擠的對象。
另一個則是白天讓江聲顏狗的心顫了兩顫的六號。
江聲盯着六號玩家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鬼使神差地詢問了他一句需要幫忙嗎。
是時六號已經在擺盤了。他回頭看了一眼江聲懷裏摟着的小東西,輕聲回了句:“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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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聲點點頭,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了,說不上失望還是不失望。
在轉身的那個瞬間錯過六號玩家眼睛裏收斂不住的神色,像是懷念,又像是克制。
很快,最後幾道菜也擺上桌了。只是衆人都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吃得有些沉默。只有陸衍全程顯得很興奮。
他一直不停地在誇七號那個女孩兒飯做得好吃,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跟着附和了幾句,或許有些解圍的意思在。
七號玩家聽了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擺擺手,說只是一般好吃,沒有陸衍說的那麽誇張。
她說:“在這個世界裏,做一頓好吃的飯還不容易。”
她的話剛說出口,原本還沉浸在美食中的衆人都有些變了臉色。對啊,這個世界。
他們大概是又突然想起了自己未蔔的命運,于是原本那因為美食變好了些的心情又被攪成了一攤爛泥。
唯獨陸衍渾然不覺,仍舊沒心沒肺地大口吃着飯。
六號玩家也明顯也感覺到了餐桌上突然變換的氛圍,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都快吃吧,吃完飯之後我們再來坦誠地談談。”
他的聲音乍聽起來帶着些不近人情的冷淡,但可能是因為他的表情太過于淡定,讓人覺得對方有兩把刷子,所以反而給了大家一種心安的感覺。
于是這一頓飯吃得還算惬意。只是酒足飯飽過後,就該開始今日份的辯白活動了。
吃剩下的碗還在水槽裏泡着,四號和五號那兩個女孩兒主動地提出願意承擔待會兒洗碗的工作。
六號玩家沒反對,只提議讓衆人到大廳裏按照順序坐好,然後挨個兒地進行自我介紹,和回憶白天時候選擇身份卡時的事。
首先是一號,那個大腹便便,還有些禿頭的中年男人,白天那一臉暴躁的樣子和大嗓門讓人想忘記都難。不過他現在似乎冷靜下來了,意外地很配合。
他說:“我叫張強,是一家連鎖酒店的老板,開了得有十幾年了。”
江聲不知道他白天究竟經歷了什麽,以至于原本的那點害怕突然失了蹤影。
只知道他在開了這個話匣子之後,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談論自己的酒店擁有多少家分店,多少個員工,自己一年又能賺多少錢。
就像是在參加同學吹噓會一樣。而張強就是同學會上那個最讓人難受的吹牛怪。
他一個嘚嘚了半天,大家耐心地聽着,等着他最後的點題:“我選的是個神卡。在我之前已經有三張卡被選了,分別是兩狼一神。”
二號玩家的話就簡潔了許多:“許林鋒。這是我第一次進這個游戲。我是後半段選的,那個時候就剩下一張狼卡和民卡了,所以保險起見我就選了張平民卡。
他說:“就這樣,我把我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你們好好捋線索,我可不希望把命丢在這裏。”
三號玩家的表情則有些讪讪的。他說: “我叫餘簡,22歲,應屆畢業生,正在XX公司實習。”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二號玩家,說:“二號是我公司的領導,可以替我作證。然後我是在八號玩家提示之後才選的,也選的平民。”
緊接着四號玩家李利文和五號王若楠也雙雙報了平民卡,也聲稱自己是在八號提示後匆忙選的。給的條件一致,暫時也找不出錯。
這下好了,民坑和最後幾個選的名額已經都占滿了。氣氛陡然變得緊張了起來。
反倒是主動提議這次“坦誠地聊聊”的六號玩家的臉上沒有一點緊張亦或者是吃驚。
大概這個情況是他早就有所預料的。
六號玩家沒有質疑前面玩家的說辭,認真傾聽的樣子讓人覺得仿佛他已經全盤相信了前面幾個人的說辭。
只有他有一下沒一下叩着桌面的食指顯示着他此刻的煩躁。
“周川,27歲,畫家。”六號玩家說,“我選的預言家,今天驗的11號,是好人。我是第三個選身份的玩家,前面兩個選的是狼人。”
他頓了一下,在場上掃視了一圈:“今天只是聊天,我也不想追問。希望明天一號能說明自己是什麽神。”
“以及後面如果沒有報民的,前面四個安全,如果有的話,我會看着驗。希望你們提前想好說辭。”
他的這番話看着像是提醒前面的幾個人,實際上更像是警告後面的人。
七號玩家深呼了一口氣,說:“我叫許彤,是個做飯不太好吃的廚師。”
她勉強地笑了一下,開始解釋:“這不是我第一次進游戲。所以我知道要想活下去,就得聽系統的話,積極參與到游戲裏去。所以才勸大家早點選身份卡。”
“雖然周川剛才已經那樣說了,但是我就是平民,沒辦法裝神,更不想替狼背鍋。”
她把自己兩頰的散落的頭發往耳後別了一下,露出整張臉來,是鄰家女孩兒型的。算不上太漂亮,但在此情此景下,楚楚可憐得恰到好處。
許彤說:“我沒有選身份卡。應該是大家都選好身份卡了,所以系統就直接把剩下的最後一張平民卡分配給我了。”
她的表情有些苦澀:“如果你們中間有人是最後一個選平民卡的,可以出來指證我。”
她這話倒算是從側面解答了江聲的疑問,只不過他依舊不是很相信她的平民身份。
周川還是那副認真聆聽的樣子,江聲看着他深邃的雙眼,突然很想知道他那張鎮定皮囊下的心究竟在想些什麽。
大概是江聲看着他的目光過于明顯,周川回看過來,兩個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了一下,最後以江聲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告終。
接着就輪到了陸衍。他楞是在木頭椅子上坐出了一副葛優癱的姿勢。
他介紹得倒是仔細:“陸衍,17歲,G市人,目前還是個學生。明年夏天參加高考,目标是考上G外嘿嘿。”
搭配上先前他勸誡自己不要告訴別人真實信息的情況,江聲算是知道他告訴自己的信息也是假的了。倒是自己缺了個心眼,說的真實。
江聲瞥一眼他未成年的臉,心想,如果他自己說的信息裏有什麽是真的話,大概是就是那個17歲了。
陸衍不知道江聲的心理活動,接着說:“我的身份是平民。我大概是第八個選的,到我的時候已經就剩下一狼四民了。”
“前面報平民的至少有兩個在說謊。我傾向于2號和3號中有狼,建議6號預言家驗一下。”他說這話的時候緊盯着二、三號的臉,露出有些玩味的表情。
他接着說:“實話實說,我原本覺得七號是狼。但是現在看樣子倒是可以再觀望一下。”
江聲:……這下好了,連懷疑的對象也推翻了。他已經不知道陸衍說的那番話裏那句是能聽的了。
他放下了手頭記錄的紙和筆,嘆了口氣,坦白:“我現在其實腦子有點亂。”
“我叫……徐漾。”江聲臨時想了個名字出來,順口編了個全套的身份鏈:“26歲,剛辭職,目前無業游民。我是第七個選的,是神卡,具體什麽身份我現在不說。”
江聲停頓了一瞬之後說:“我不知道在這個游戲裏狼是怎麽殺人的。是憑空在面板上殺人還是有什麽特殊殺人方式之類的,但是都可以盡管來,我不害怕。”
“六號玩家不信的話也可以來驗我,無所謂。”他把話說到這兒也就不再開口了。
陸衍轉過頭來看他,二百五地用口型問他:“你是女巫還是獵人啊?”
江聲裝作沒看見的樣子,沒有回應。
陸衍見自己被無視了也不惱,眼神重新飄向了六號玩家,不知道心思拐到了哪裏。
接着輪到了十號玩家發言:“我叫張思喬,23歲,在一個教育培訓機構當老師。”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被選中會進入這個游戲,但是我之前有所耳聞,也不算完全沒有了解。”
她同樣苦笑了一下,報神:“我是第五個選的,是神但不是強神。我希望大家可以早日把狼坑找齊,平安出去。”
然後到了十一號玩家的發言順位。
他扶了一下自己的金邊眼鏡,開口:“穆城,半個職業玩家。認神,接了六號周川給我發的金水,認他是好人。”
“至于別的我全不信,還是等今天的死亡通告來了再說吧。”
說着,他舔了一下嘴唇,露出一個妖冶的笑容:“其實我也挺好奇這種沒有NPC的游戲是怎麽殺人的?”
“純靠武力值嗎?應該不會是手動點點屏幕就殺人吧?那也太沒有意思了。我猜應該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殺人方式,可惜我不是狼,沒法體驗。”
穆城語氣裏莫名其妙地惋惜成功地讓江聲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思考起了他和六號狼保狼的可能性來。
十二號玩家是個禦姐型的女人,人是挺好看的,就是嘴上的話太有針對性。
“褚欣,在國內某企業做銷售。是民。雖然目前只有四個人認神,但是不排除有人選了神卡但是認民的。
“已知八號和十一號在無條件信任六號預言家的身份,如果真的預言家是場下認民的,建議驗一下六號的身份。”
她撇了一眼周川,有些面色不善。惡意已經快沖破兩人之間隔着的那點微不足道的距離。
但是周川就跟沒看到似的,絲毫不理會褚欣擺在臺面上的敵意,自顧自地做着最後總結。
他說:“糾正一下,除了我之外,還有一號張強、九號徐漾、十號張思喬、十一號穆城認神,一共是五個人,其餘七個人則都稱自己是民。”
他的兩手交叉扣在桌子上,接着開始分析:“穆城可能是神,也可能是民跳神,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好人。”
“徐漾把話說的這麽大無畏那麽至少是可以保命或者是有反殺威懾的。不排除狼裝強神的可能性,反正不怕被殺。”
他頓了一下,視線在江聲臉上有所停留,又補充道:“不過我傾向于他是好人。可以留到之後再驗。”
江聲咀嚼了一下他話裏的“傾向于”,挑了一下眉毛,但是沒插話。畢竟誰有沒有相信誰的義務。
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說,周川這算是站在預言家的立場上小小地撈了他一把。雖然不排除拉票嫌疑。
周川說完話,又把視線投向了十號:“張思喬報弱神,這個邏輯奇怪。徐漾第七個選的都敢這麽橫,你第五個選的卻放着強神不選去選弱神?”
“目前場上只有我和張強是自報在你之前選的。雖然不知道張強是什麽卡,但是到你的時候應該至少還有個獵人可以選。你為什麽要選白癡?”
“還是說,你管獵人叫弱神?”周川說的話雖然很沖,但是提問的語氣卻很淡,聽起來遠算不上質問。
就像是最平常不過的聊天。仿佛他問的不是“你為什麽選白癡”而是“晚上的飯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