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晚
但是這也并不能改變他話語中的咄咄逼人,讓江聲莫名地想起了課間來辦公室信心滿滿地給他糾錯的學生。
态度謙卑,但是話裏的不容置疑一點也沒少。
怎麽說呢,感覺那氣質對得起他那張臉。
江聲在心裏默默地想,單手呼嚕了一下懷裏的貓來強迫自己平常心一點。
周川看了一眼張思喬有些色變的臉,毫不憐香惜玉地繼續追問她:“你是什麽?獵人還是白癡?”
他頓了一下,又往一號那兒瞟了一眼:“我其實不太相信張強當時的狀态會選神,所以你也可以自報女巫。”
張思喬的臉色有些難看,不知道是因為當衆被怼的還是真的心虛,反正她現在已經陷入騎虎難下的局面了,說是三者其中的任何一個都會遭到懷疑。
即使她是真的神,也難免會遭到狼群踩踏。她閉了一下眼睛,像是豁出去了。
“我本來不想說我是什麽神,害怕被狼攻擊,因為我沒有自保能力。但是你非要我說的話,就是你冒名頂替我的位置你開心嗎?”
她的話一出,不少玩家都有些驚訝,其中也包括江聲。
十二號褚欣也一臉“瞧瞧我剛才說的什麽”的樣子。倒是穆城的目光饒有興致地在周川和張思喬之間打轉。
周川沉默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問:“如果你說你是預言家,那麽今天你查驗的是誰?”
張思喬的睫毛顫了兩下:“我驗的徐漾,今天他在我們附近轉了一圈,我有些害怕,我就驗了。”
江聲感覺自己膝蓋上中了一槍,感覺像是突然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了。
但是還沒來得及解釋,就看見周川挑了一下眉,替他問:“哦?那你驗出來的他是什麽?”
張思喬說:“狼。他是狼。”說完之後就伏在桌子上低聲哭了起來,仿佛真的是害怕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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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江聲算不上脾氣好的,被無故潑了一身髒水也有些無語。
他冷着臉說:“戲太過了反而招人嫌。”也被動地被推進了周川的陣營。
他揉了揉懷中的貓耳朵,說:“如果你真的要和周川對跳狼,你應該發好人一瓶金水,哪怕是發你的狼同伴一瓶金水也比指認好人是狼的好。”
“而不是選擇在這種被懷疑的時刻強行報查殺髒我一手。畢竟這種事後預言家,即使是真的也不足以讓人信服。”
如果說他原本對周川的預言家身份作疑的話,那麽現在不管真相如何,他都得往周川那邊兒靠靠了。
懷裏的貓不知道是受驚了還是在有意識地維護江聲,臉沖着張思喬尖銳地喵喵叫了幾聲。可惜個頭太小,沒什麽威懾力。
雖然江聲是暫定了自己的陣營,但是那些尚且沒有被波及到的人卻仿佛真的被動搖了軍心,在兩個預言家之間搖擺不定。
周川抿了抿唇,讓幹燥的唇瓣有了些血色,卻意外地沒有反駁張思喬。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江聲一眼,反其道認證他是好人。
然後又将話鋒轉向了一號張強:“那麽,你選的什麽?不會也是預言家吧?”
張強愣了一下,完全沒有原本怒氣沖沖的氣焰或者是侃大山時候的悠閑。
他故作鎮定地說:“我為什麽要告訴你,萬一你就是狼呢。反正我就是一個神。至于什麽神你管不着。”
其實他說的也有些道理,別說是在這種危險游戲裏,哪怕是在普通的狼人殺局裏,也不是所有神都會報身份。
只是他難掩的慌張已經暴露了他。
周川不置可否,只說:“那麽我明天就驗你,看看你究竟是不是好人。”
說罷,他把視線投向了張思喬:“如果你還要堅稱自己是預言家的話,那麽歡迎你明天給我報一個查殺。”
“至于現在,就原地解散吧。”周川說完之後率先離席了,留下一群還雲裏霧裏的人在大眼瞪小眼。
穆城則沖着他的背影喊了句“等等”,而後慢條斯理地起身跟上了。
兩個人慢慢悠悠地上了樓,走進了周川的房間。
江聲注意到周川在穆城搭他肩的時候蹙了一下眉,看來關系也不是那麽鐵。
事件的中心走了一個之後,場面就一度變得有些沉靜。場上其實還有很多人沒有表态,但是今天的“聚會”算是就到此結束了。
江聲向陸衍道了一聲晚安,也起身走了。
身後陸續有幾個人細碎的讨論聲,但是随着江聲關門落鎖的動作,一起都被隔絕在了門外。
江聲原本以為今晚可能是個難眠夜,畢竟他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太好,加上白天突如其來的一大堆事情,總得失眠會兒。
結果他在床上翻騰了沒幾下就沉沉地睡去了。
直到半夜大廳裏響起了一個女人刺耳的尖叫聲,隔着門板穿透了江聲的耳膜。
江聲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十二點四十五。
他披了衣服就往外面走,趕到的時候,那個事發的房間已經擠滿了人。
死者是五號玩家王若楠。
據四號玩家李利文說,王若楠覺得一個人睡覺太害怕了,所以就向她抛出了同寝的橄榄枝,而她因為白天和王若楠相處得還不錯,沒有多想,也就同意了。
直到她半夜起來喝水的時候還沒發現怎麽回事,只兀自去了廚房。
只是喝完水回到房間之後,他就發現王若楠的手和腳都露在被子外面,怕她凍着,就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給她攏被子。
結果卻發現她的身體已經是冰涼且僵硬的了,而且潮濕黏膩。于是她顫顫巍巍地開了燈,在看見自己滿手的鮮血之後慘叫一聲。
有人深吸一口氣,上前去探了一下王若楠的鼻息,然後臉色有些發青地退回來了。
其實光看看她那一身的血就已經可以料到結果了。只是有人還抱着僥幸的心理罷了。
周川看了屍體一眼,問李利文她們是幾點睡下的,今天又有什麽人進過她們的房間。
李利文想了一下,說:“我們當時太害怕了。所以洗漱完就躺下睡覺了,那個時候大概還不到十點。”
“而且除了小楠之外我沒有讓人進過我的房間。”她說着,似乎又要哭,被周川制止了。
江聲舒一口氣,天知道他最煩的就是眼淚。
是時穆城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外,離圍觀的人群有好幾步距離。卻意外地沒帶眼鏡,江聲看向他的時候,他抿着嘴沖江聲笑了一下。
江聲原本以為是那副金框眼鏡給穆城平添了一絲邪氣,結果發現那張臉在少了眼鏡的遮擋之後,反倒看起來更具攻擊性。
只是危險當前,江聲已然沒了憑借個人喜好處世的權利,于是後退了兩步,站到穆城身邊,問:“怎麽不進去看看?”
穆城側着頭看他,用無辜的語氣說:“這是死了人,又不是去買菜,沒必要不相幹的人也圍着看吧?萬一在圍觀的時候被別人殺了怎麽辦?”
江聲一怔,又往後退了一步,把自己和穆城也隔開了一段距離。穆城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孩子,笑得有些愉快。
江聲聽見周川正在裏面問散會之後王若楠做什麽了。
李利文則紅着眼睛說:“什麽也沒幹。你走了之後,很多人都陸陸續續走了,就我和小楠、思喬姐、褚欣姐在大廳裏聊了會兒天……”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張思喬。
張思喬有些急了,大喊:“你看我幹什麽。”
她忙撇清自己,用手指着周川、陸衍等人,極力澄清自己:“他們都抱團了,如果我真的是狼,急着拉攏你們都來不及,怎麽會殺你們。”
“再說了,你們十點睡的,除了能确定十點的時候若楠還沒死之外,什麽也證明不了。”
“畢竟我們大家吃完飯的時候就已經七點了,之後又集體在大廳談話,散的時候已經接近七點半了,所以在場的每個人都有殺人時間。”
她又緊盯着周川:“而且那個時候某人和若楠是鄰着坐的,可能性比我大多了。”
周川冷淡地斜了她一眼:“不如等你查驗完了我再來給我扣帽子。”
他頓了一下,話裏有冰霜:“如果你真的能的話。”
一時間大家都沒有頭緒。最後是許林峰額外提供了一個思路:“晚上的白菜是不是就她一個人吃了?”
這麽一說還真是。
也難為了王若楠在這麽個生死時速的游戲裏還惦記着減肥,不吃那些大油大鹽的東西,葷腥更是不碰,最後就吃了一碟子的水漂白菜。
“啊,許彤還是個廚師!以菜殺人,合情合理。”張思喬忽地睜大了眼,作恍然大悟狀。
這話一出,矛頭又轉向了七號許彤。
十二號褚欣則在旁邊陰陽怪氣地說:“做飯這件事,周川可也參與了。”
許彤立刻點頭如搗蒜般地附和。
眼看局勢又要走向争吵,最後反倒是站在輿論中心的周川出聲制止了即将發生的口角。
他說:“留幾個男的把屍體搬到院子裏去埋了,其餘的回去睡吧。真有什麽懷疑的話留着明天審判的時候再說吧。”
江聲為了等後續,理所當然地留下了。
但是周川以人手夠了為由,只讓他站在一邊看着,沒有讓他動手。
然後江聲就看見陸衍打着哈欠,和周川兩個人一前一後把屍體擡了出去,默契地像是多年的拍檔。
穆城則邁着大步在一邊饒有興趣地跟着,四個人在院子了找了一會兒才找到三把鐵鍬,然後又理所當然地把江聲排除了出去。
江聲站在旁邊面無表情地看着,也樂的清閑。
不過穆城會幫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畢竟他那一絲不茍的着裝讓他看起來更像是有重度潔癖的樣子。
等到一切都忙活完了,陸衍突然望着天上挂着的月亮突然嘆了一口氣,問:“我們四個像不像狼人四人組?殺了人又毀屍滅跡之類的。”
江聲給了他一個嫌棄的眼神讓他自行體會,後者卻傻了吧唧地笑了。
緊接着江聲就看見穆城沖着他們神秘地笑了一下,他說:“都是自己人。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江聲和陸衍都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然後就聽見穆城說:“其實我才是預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