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叫家長
江聲聽見她站在走廊上高聲質問他上課的時候在和誰說話。陸衍的回答是沒跟誰,他自己閑着無聊找人聊天來着,結果人沒搭理他。
她緊接着瘋了似的要把他媽媽叫過來談話,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是和這個世界的陸衍有舊仇,某人只是無辜地當了替罪羊罷了。
陸衍皺着眉,習慣使然地讓她罵自己就行,叫家長來實在沒必要。誰知道她聽了這話之後卻突然笑了:她大概覺得自己總算是拿捏到陸衍的命脈了。
她降低了音量,不再歇斯底裏地。冷笑中透着一絲運籌帷幄,她說:“哦,現在知道怕了?早幹嘛去了?之前不是怎麽說你都不聽嗎?”
“我還就告訴你了,我忍你很久了。”她說的唾沫橫飛,越說越來勁,“今天這個家長我是叫定了。”
後來這個世界的‘陸衍’媽媽,就在擁擠的沒有空座位的公交車上站了一路,搖搖晃晃地來了。
那個女人卻嫌她來得晚了,故意把她叫到教室辦公室裏去教授“育兒經”。
最後她總結道:“你的孩子就像一顆老鼠屎,壞了我的這鍋粥。我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再次發生的,所謂我希望你能把他帶回去。”
“反正他在學校什麽學習狀态你也知道。等高考了再回來挂個名就行了。”
‘陸衍’的媽媽苦苦哀求說他會改的,說再過一兩個月就高考了,能不能別讓他回家。擅自替他做了保證,也在那個女人面前服了軟。
可是如果那個女人真的懂什麽舐犢之情的話,就不會對那整個教室的孩子那麽刻薄,時時刻刻準備着把自己的那些不順心轉嫁給他們。
于是她把嘴咧的更大了些,然後用她那塗着劣質口紅的像是吃過人的嘴唇裏吐出擲地有聲的兩個字:“不行。”
當時江聲還被困在數學老師的課堂,不知道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在他有限的視角裏,他只知道陸衍被叫出去了,然後一個中年女人喘着氣地跑到教室裏來找他,郭陽那個狗仗人勢的趾高氣昂地給她指路教師辦公室,接着兩個人往教師辦公室的方向走了。
而那個坐在第一桌的男孩就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剩下的大半節課一直在不安地絞手指,不時地在往前門的方位看。
而當下課鈴打響的時候,他也是立馬沖出了教室,大概用上了他五十米沖刺才能見到的速度。
Advertisement
彼時陸衍已經和他的媽媽從教師辦公室裏出來了。那個女人一副小人得勝了的樣子,趾高氣揚地邁着大步往前走。
他沖上去,和她說是他主動找陸衍聊的天。那短短的幾個字,卻似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他說完了之後,就像是被放了氣的皮球一樣,垂下頭去。
他們班的人這次不裝書呆子了,在郭陽的帶頭下都跑到走廊上來看。別的班級的學生也争先恐後地打開窗戶來圍觀。
“哦。”那個女人陰陽怪氣地回答,原本就嚣張的氣焰燃燒地更旺了,“沒想到你現在也變了。這樣吧,你自己把你家長叫來。”
說完她就昂首闊步地往教室走,大概是覺得被殺了風頭,又轉過去嗤笑道:“你的家長應該不用坐公交車來吧。”
他知道她在諷刺誰。陸衍也知道,氣的不行。被諷刺的當事人卻只在意既然不是她的孩子打擾別人上課,那麽是不是就可以留在學校裏上課了。
她根本沒有想過那個女人憑什麽做這個決定,更別說抗議。
而家長們一味地後退與忍讓的結果就是那個女人嚣張氣焰的不斷滋生。
後來,那個男孩的媽媽匆匆趕來之後,二話沒說就臭罵了他一頓。
他唯唯諾諾地站在邊上,沒敢回嘴,他唯一堅持的就是“是我主動和他說話的”。
那個穿着得體的女人聽到自己的孩子在上課的時候主動和別的同學說話之後顯得有些怒不可遏。
大概就像是某個藝術家突然發現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傑作上有了一道瑕疵。
于是她和那個女人統一了口徑,覺得自己的孩子“擾亂了課堂秩序”。
她可能永遠也不知道當着一群同學的面被自己的家長重重地打在胳膊上有多疼。她說:“唐易,我對你很失望。”
不只是手疼,心也疼。
那個男孩,也就是唐易,卻不回應他媽的一番機關槍似的指責,只笑着擡起頭對陸衍說:“這是我第一次勇敢地承認一件事。”
不用撒謊也不用違心地讨好任何人。可是眼淚卻從他眼睛裏流出來了。
陸衍的臉色有些複雜,但還是伸出手給他揩了眼淚,安慰他說:“別哭。”
唐易的媽媽瞪大了眼睛,撥開他的手讓他滾遠一點,大概是覺得唐易就是被他帶壞的。
然後都不用那個女人發話,自動把他的東西收拾到書包裏,連着人都一起打包帶回家去了。
後來在‘陸衍’媽媽的豁出去了的死纏爛打下,某個始作俑者卻在學校裏留下了。
他看着旁邊空着的位置,思緒萬千,偷偷用手機在三人小群裏發了幾條消息。
“真羨慕他啊,這個世界原本的陸衍。”
“有一個這麽膽小的人,在這麽大膽地在保護他。”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當天,江聲在游戲裏再次久違地體會到了上學的感覺,愣是把語數英政史地六門課都上了個遍。除了無聊之外的感覺就是累。人累,心也累。
不知道是不是玩家針對機制,老師上課的時候總喜歡嘲諷玩家。
例如語文老師點了個玩家讀文言文,那個玩家讀的磕巴,然後語文老師板着臉說着這樣亂讀可不行啊。結果自己講練習的時候也說錯了一堆知識點還無理力争,死不承認。
江聲在心裏嘲諷了回去,心想自己的專業素養比他還是強多了。
數學老師則拖着0.5倍速的語調講着直線與圓的關系,然後自以為很有趣地誇耀着自己畫的圓不同凡響,頗有種“驚天地,泣鬼神”的美感,順便把用剩下半截的粉筆丢在了某個正在開小差的玩家臉上。
英語老師則點了江聲起來回答問題,彼時他剛從抽屜底下找到要講的試卷,傻站了半天才找到四個選項在原文裏的出處,勉強能判斷個誰對誰錯,結果她下一句就是讓他用英語解釋。
江聲用他的中國式發音流利地說了一頓中國式英語。如果不是各個玩家腦子裏的弦都繃得太緊,不然就江聲那個蹩腳到姥姥家的英語發音夠他們笑一下午的。
倒是周川少見地彎了一下嘴角,要不是江聲回答問題的時候一直心虛地等他提示,可能也就錯過了。
江聲看着周川含笑的眉眼,突然覺得被點到回答問題其實也不是一件那麽糟糕的事情。如果周川能頂着一張看起來聰明點的臉就更好了。
期間李夢羽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江聲回看,她沖他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值得慶幸的是政治老師和地理老師兩個人倒是沒有什麽可指摘的地方,是兩個優秀的老師,即使答錯了也不過是一句“你下去再好好想想吧”。給了諸多玩家唯二的喘息時間。
至于歷史老師,也就是班主任,在大家臨近高考一百天的時候還在為自己的評優評先不懈地努力着。
經常用着她那極其矯揉造作的聲音和惺惺作态的語氣拉着班裏的學生陪她反複演練着同一節公開課裏那僅有的那幾個知識點。
還賠上了他們整個三年都不曾見過的笑臉在模拟自己的公開課。
她最常問的問題就是:“這樣講會不會更好?”“這樣呢?”其實都一樣的爛。也并沒有人敢當着她的面說一句不。
至于那些學生,他們就像是她手裏聽話的提線木偶,清楚明确地知道什麽時候該輪到自己舉手提問了,什麽時候又該輪到自己站起來回答問題了。一切都安排地那麽井然有序。
江聲在課上偷偷地給一肘之隔的周川傳紙條:“你有沒有感覺很奇怪?”
周川垂眼瞥了一眼,回了個簡短的問號。
江聲龍飛鳳舞地在紙上快速寫下一大段話:“照成績單上寫的,我們扮演的角色應該成績都不算太差,可是就我們這個回答問題的情況,老師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江聲開始細數:“成績單上語文成績最好的玩家念不來古文,數學成績最好的玩家連個簡單三元一次也求不出……”
他一邊寫,周川一邊看,最終在他的話尾寫下了五個大字:“細節合理化”。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傳着紙條,江聲話多的手指頭有點疼。直到下課鈴聲打響,江聲才松了一口氣,兩個人終于可以改文字模式為語音聊天。
江聲松開筆,往椅背上靠,說:“他們好像是在把我們當一般學生對待,但是無論我們做出什麽不合理的舉動,他們也不覺得奇怪。”
周川垂眼,補充:“比如有些玩家在光明正大地以一種外來者的姿态打聽最近學校有沒有發生什麽怪事,或者直接問他們對老師的看法是怎麽樣的?”
江聲點頭:“對。比如同學突然變化的性格。又比如因為玩家本人的私人關系而突然親近的幾個同學,他們都感覺好像本來就該是這樣的,把這些細節都模糊了。”
周川沒對這句話表示百分百贊同,他看了一眼頻頻回頭的李夢羽:“不一定每個同學對我們的變化都沒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