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逃課
第二天,江聲跟前一天一樣,從陌生的房間醒來,被他理論上的媽媽往懷裏塞了份早餐,匆匆地坐上他爸的車走了。
唯一不同的是上午醒來的時候旁邊還有一個包成粽子的小江聲。于是他只好輕手輕腳地邁過他走。
車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下。江聲趁這個間隙仔細思考了一下這個家庭關系。
他理論上的媽媽似乎有些怕他生氣,面對他的時候一言一行都顯得有些過分小心。
雖然不排除這個身體的主人太過飛揚跋扈的可能,但是江聲還是想起了她那張給十八歲的他當媽似乎太年輕了的臉,估計着大概是後媽。
他爸則每天都嚴肅的要命,總是板着臉訓他,江聲琢磨着這個大概是親的。只是父子之間的關系好不到哪裏去。
然後就是那個最讓人頭疼的迷你版江聲,渾身上下都冰的要命,要不是他那張小臉還白白嫩嫩的,就跟僵屍沒什麽兩樣。
雖然是個缺愛而且心很軟的小僵屍。只要他不冷笑着露出他那口尖牙,在頭上貼個符的話應該還是挺可愛的。江聲在心裏默默地想。
照例不過十幾分鐘的路程,車停在了學校門口。江聲今天學會了正确的相處之道,把書包往背上一甩就往校門口走,連車門都沒給他爸關上。
他慢慢溜達到教室,結果就看到自己班的班主任跟個門神一樣地在教室前門杵着,看見江聲就陰陽怪氣地:“你擡頭看看現在都幾點了?你怎麽不幹脆上了課再來?”
江聲擡手看了一眼表,七點十分。離早讀開始還有二十分鐘。但他沒有擡杠,随口認了個錯。結果她還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讓他背着書包在外面罰站。
她叉着腰,說:“你聽聽別的班級的朗朗讀書聲,再看看你自己這對學習絲毫不上心的樣子。”
然後江聲就看見秦争迎面走來,那個女人又立刻把矛頭對準了他:“喲,體育生還來上課呢?”
“你不用賞臉來,你就在訓練的地方等期末考試就行。倒時候你愛考就考,不考拉到,也不用太花心思複習。反正我和教務處說過了,算平均分的時候把你們幾個除了。”
她說完反話之後尖着嘴吐槽:“真不知道你們這一屆體育生怎麽回事,全選文科,還一大半落在我們班了。可真是害慘了我。”
江聲在心裏接茬:到底誰慘還說不準呢。但是兩個人明面上都沒吭聲,只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兩個人就跟門神似的在門口并排杵着。
Advertisement
沒一會兒,一個男生踩着風火輪來了,差點真的沒趕上早讀。江聲有些幸災樂禍。
結果就看那個女人臉上堆着笑,笑的一臉谄媚,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你不是今天自己在外面補課嗎?怎麽還來學校裏?”
那個學生擺擺手,仿佛學校是他開的,說:“無聊。來看看。”
然後那個女人就極其做作的“哦”了一聲,仿佛是得到了什麽莫大的榮幸。
後來江聲才知道,那個人他爸在某公安機關工作,似乎官挺大。所以這個八十竿子都打不着的老師正在死命地巴結他。
不過對江聲來說知道了這些也沒用,只會讓他心裏更膈應罷了。
他沖秦争使了個眼神,然後兩個人從後門進了,那個女人立馬露出兇惡的表情:“誰讓你們進去的!”
江聲擡起下巴,回了一句:“哦,無聊,進教室坐坐。你要不樂意可以叫我家長來。”看他家長這态度估計平時也沒少叫。
秦争雖然沒有江聲那麽刺,但是看着她當面的雙标心裏也不舒服,皺眉:“我考試成績都不算了,還不能晚點來?況且現在才剛開始早自修。”
江聲接上:“就是。要不是你瞎哔哔,我們早就進去早讀了。你知道這是在耽誤我們學習嗎?”
那個女人氣的面色通紅,感覺自己的權威被別人挑戰了,帶有侮辱性質的話不斷地從她嘴裏吐出來,奈何聽的兩個人心理素質過硬,沒搭理她,兀自進入教室坐好了。
在嘈亂的讀書聲中,系統提示聲突兀地響起:“玩家徐漾、周川違反本場考試尊師重道原則,給予一次警告。”
其他的玩家紛紛轉過頭來看他們。想看看違規會有什麽下場。
江聲把下巴擡得更高了,但是還是沒忍住罵了一句髒話。他說:“這個游戲的設計者是誰?有病?就她那樣的,正常人誰能忍?”
江聲轉頭看向秦争,問:“況且我們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吧?讓她叫家長也算?跟她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秦争的表情也有些生氣,豎着兩道劍眉,然後借機遞給江聲一張死亡規避卡,問:“你想試試在作死的邊緣反複橫跳的感覺嗎?”
江聲被他的說辭逗笑了,原本郁悶的情緒淡了不少。他問:“怎麽個作死法?”
秦争看着他有些放光的眼睛,言簡意赅地說:“逃課。”
兩個人說幹就幹,剛才怎麽從後門進來的,就怎麽大搖大擺地從後門出去,在校園裏晃蕩了一整天,逛遍了也沒能找到什麽額外的游戲線索。
除了踩了幾道羊腸小徑,坐了石制涼亭,喂了會兒人工湖裏的魚之外什麽也沒幹。
閑來無事的他們甚至仔細觀察了一下另外十九個班的動靜。或許其他班裏的師生之間也有些矛盾沖突,但跟他們待的十四班比起來就是微乎其微、九牛一毛了。
江聲嘆氣:“看來線索還是在那個班級裏,”
秦争皺眉:“你沒覺得我們班的人比其他班都多嗎?”
如果他不說,江聲還真沒注意到。但是既然他點出來了,江聲就有意地數了一下人數。結果還真是。
其他每個班都大概四十個人左右,頂樓的所謂火箭班甚至只有三十個人,而他們班卻有五十二個人。
江聲的表情有些異樣,問他:“為什麽?”秦争抿了一下嘴唇,低聲回答:“大概是因為我們都是這個世界多餘的人。”
“你之前問我,誰每天這麽被罵還能忍下來。可是教室裏那些一聲不吭的人不就是問題的答案嗎?不管他們在背後怎麽反抗,他們當面都是妥協者。”
“他們并不是沒有脾氣,只是被生活逼的,被自己逼的不反抗。而大多數玩家卻不願意這樣。”
“所以系統給予我們警告,用未知的懲罰來對我們進行威懾,并且企圖把我們同化成那樣的行屍走肉。”
江聲的聲音有點悶。他問:“那你說怎麽辦?”
秦争看着他有些耷拉下來的臉,伸手把他的嘴角往上撇了一下:“不怎麽辦。再看看。”
“不過系統警告是一回事,而我們要不要尊重她則完全取決她值不值得我們尊重。”
江聲點頭,算是吃了定心劑。在兩個人并排走回教室的路上,他給秦争講了他家裏那個小號江聲的事以及他背的那首詩。
秦争頭也不擡地問:“他和你小時候長得像嗎?”
江聲搖頭:“不像,一點都不像。他長得挺可愛的。”他頓了一下,“而且我小時候挺自閉的,根本做不到主動纏着別人玩。”
在江聲說到自閉兩個字的時候,秦争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一下,但很快就轉開了,只肯定了這首詩在這個游戲裏一定是有象征意義的,至于具體是指什麽,他還沒有太多的頭緒。
江聲想了一下,說:“那些寂寞的孩子會不會象征的就是班級裏的那些孩子?而那座城市則指的就是那個囚牢一樣的教室……”
江聲話還沒說完,已經到教室門口了。現在是晚飯時間,教室裏的人不過三三兩兩,卻有一場矛盾正在爆發。
一個女玩家正在和一個NPC對罵着。陸時雨坐在VIP位置上觀看地啧啧稱奇,還沒能預料到明天災難也會降臨在他身上。
江聲湊過去向他打聽教室裏發生了什麽。陸時雨笑嘻嘻的回:“NPC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呗。”
事情的大致經過就是今天輪到那個玩家值日掃地,然後她自己檢查了一遍,覺得已經把地掃幹淨了,就回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去了。
結果那個所謂的勞動委員就陰陽怪氣地質問她掃完了怎麽不叫她來檢查。然後就開始在教室裏“巡邏”,十足的官僚主義作風。
五厘米一位移,一位移五秒鐘,屁大點教室愣是檢查了好幾分鐘。然後看到一張芝麻大點兒的紙屑就臭着張臉,繞過大半個教室去叫她重掃。
那個玩家本着不能得罪NPC的原則忍着氣去了,結果過了兩分鐘她又來了,大嗓門地說黑板前的粉筆灰沒掃幹淨。
天知道她是看着那個作黑板值日的同學剛把凹槽裏的粉筆灰怼到地上的。
她無語地去又掃了一遍,結果沒一會兒,那個NPC又來了,跟她說外面走廊上的垃圾沒掃幹淨。她去看,那灰塵要不是她蹲下看還真看不見。
而那個所謂的勞動委員有那時間揪着她罵,不如自己動一下手,一分鐘就能解決了的事非要幾次三番地找她的茬。
所以她忍不了了,想不明白一個管教室勞動衛生的人怎麽還這麽想出風頭。兩個人開始你來我往地破口大罵,都是赤脖紅臉的。
班長那個死胖子在旁邊挂着笑看着,沒想過做和事佬,有時候看到興頭上還轉過去和旁邊的人讨論幾句,然後兩個人笑開了。
江聲突然想起來第一天的時候,那個女人調笑着開的一個一定也不好笑的玩笑。
她問那個郭陽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得到沒有的答案之後回了個該不會是喜歡男孩吧。
江聲忘了當時究竟有沒有人因為這句話捧場地笑了,只記得自己當時是一陣惡寒。
哦,補充一下,江聲昨天聽到過一段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傳聞。據說是郭陽喜歡班裏一個女孩兒,但在和她聊QQ的時候被她關聯着的男朋友看見了。
她男朋友讓他邊兒去。他不服,就放了一段狠話。兩個人約了某天下午在學校裏打一架。
然後郭陽特有底氣地找了一個同年級的大姐頭和她的小妹們給他撐場子,結果那個女孩的男朋友帶着一群人高馬大、看着就不好欺負的人特意帶着鐵棍翻牆來了。
郭陽一看,立刻變了臉色,然後特有骨氣地說:“大哥我錯了,我以後不纏着她了。”
事情不知道真假,可能聽着就圖一樂。但是江聲覺得帶入他那張肥頭大耳的臉和欺軟怕硬的性格,實在是沒有什麽違和感。
不過現在江聲更在意的是:原來真的有人可以享受這種糟糕的環境。可以在這種環境裏找到自己獨特的生存之道和樂趣所在。
他側過臉去看秦争,直直地對上了他如墨的眼睛。看來此刻某人的想法和他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