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團圓
江聲和秦争等一衆玩家也沒能幸免,全都被一一審問了。只是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查出來。
可疑的人挺多,有作案動機的人也挺多。只是那些動機在那些大人的眼裏,都不過是小孩子的過家家酒。
就像是聽見幾個一年級小朋友之間吵架之後說的那句“我不和你好了”一樣。他們不覺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以讓他們在衆目睽睽之下下殺手。
陸時雨雖然沒看見案發現場,但是他也不在意兇手是誰。
他兀自向警方提出一個新方向:“你們怎麽就這麽肯定她是被人殺的?萬一她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呢?”
有些警察怒斥他在警局胡說八道,一口咬定她一定是被他殺的。
校方則本着息事寧人的态度,一直悶聲不吭,只是也在小心暗示說不定有失足的可能性。
只有她自己的老公孩子在企求警察還他們一個真相。
是時李夢羽正站在江聲他們邊上,對着那個大概還在上幼稚園的孩子的背影小聲說道:“傻孩子,她一直覺得自己在婆家不讨喜就是因為生了你這個女孩兒。”
“她一直說她在吃藥備孕,在準備生二胎。等你弟弟出生了,你就一文不值了。”
李夢羽說這話的時候有些鼻酸。她像是給自己洗脫,也像是告訴自己說自己做的沒有錯。
江聲看出來了她的愧疚,他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游戲罷了,那看着悲傷的表象不過也只是一堆數據。”
“而且如果不是你,會有更多人在她的陰影下走向社會。也總有一天,她會用那精神枷鎖劈死幾個人。”
李夢羽沒有答話,沉默着,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被安慰到。
……
時間匆匆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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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聲原本還想着反正他還在這個游戲裏待不了多久,而這個皮囊下也不會有誰的未來被永遠囚禁在這裏。所以如果警方懷疑到李夢羽身上的話,他還可以幫忙頂個罪。
血氣方剛的叛逆少年,這本身就是一個最好的動機。
可惜這個案子不知道為什麽匆匆就結案了。甚至還沒等到江聲他們離開這個游戲。
第七天,在夜幕即将拉下的時候,陸時雨苦着臉哀嘆:“虧我們都這麽緊張,還以為這游戲裏隐藏着什麽門道,結果還真就是普通七日游啊。”
他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嘟囔着:“我都好久沒進過養老游戲了。”
江聲看着十四個完好無傷但是心裏指不定有多膈應這個游戲的玩家,不知道究竟該不該慶幸。
秦争沉默着沒說話,尤其是在他看見那個女人的一家老小之後,他的心情就表現地有些不明朗。江聲對于他的善心也算是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
他擡頭看着李夢羽,說:“或許我們該謝謝她。如果沒有她,說不定這七天之後還不算完。”
順便暗示某人該分一下青紅皂白,并且希望他能主動邁過這個坎兒。
唐易則是在那個女人出事的隔天就回來了,現在正頂着一張紅撲撲的臉往陸時雨邊上走。
他遞給陸時雨一個小禮盒,裏面有一張賀卡和一個玩偶,被陸時雨調笑着評價說“醜的很像他”,唐易的臉漲得通紅,不知道是惱的還是羞的。
他說:“等夜自修結束,我出了校門之後你就看賀卡吧。”
他沒說的是:我怕太晚了你就看不到了。
陸時雨笑嘻嘻地說好,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卡片上寫着的究竟是什麽,以為大概是什麽致謝詞。
李夢羽則笑着走過來在江聲的前桌坐下。她說:“謝謝你,讓我相信還有希望。”
“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他回來的。等不來也等。”
江聲轉過頭去看着窗外中間兩指屈起,正在叩叩敲着窗戶的那個男人:那個他前幾天剛在警局見過的心理顧問。
他無聲地想,你可能已經等到了。
夜自修結束的鈴聲被敲響,江聲和李夢羽鄭重地道了句“保重”。他沒有說再見,因為這句話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都不過是空頭支票罷了。
江聲對秦争和陸時雨的臨別贈言則是:“希望下個游戲見。”
秦争點頭,出于私念沒有說出“我希望你不要再來這裏了”之類的話。
陸時雨則笑着揮揮手,說着“一定”。然後轉過去跟唐易抓緊時間最後唠幾句。
江聲走在出校門的石子路上,看着迎面跑過來的小面團,蹲下把他抱起來舉高高。
他的‘媽媽’挺尴尬地站在車子旁邊解釋:“這孩子在家裏睡覺的時候突然哭着醒來說要找哥哥。”
她的兩只手似乎不知道擺在哪裏好,手足無措地揉搓着:“我也是沒辦法,實在是哄不好他,就只能把他一起帶來接你放學了。”
她嚅嗫着,時不時地看向江聲:“他在家裏一直哭着說哥哥要走了,我問他去哪裏,他不說,就說哥哥要走了……”
江聲沒去看她,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懷裏這個小東西,大概他的媽媽實在是不願意分出太多精力在他身上,甚至沒有把他臉上已經幹掉的淚痕擦幹淨。
他看着他癟着嘴的小臉,又看着走廊上模糊不清的兩個人的綽影,突然相信七天是真的足以讓一個人有牽挂。
他嘆了口氣,把他摟的緊了一點,說了一句“走吧”,然後坐進車子裏去。沒有管自己已經被凍得沒知覺了的胸膛。
陸時雨本來打算送唐易到校門,結果他揮揮手說不用,只讓他今天晚上好好看看袋子裏的東西,然後就像平常一樣背着沉重的書包離開,留給他一個獨行的背影。
陸時雨在走廊上貼着潔白的瓷磚站着,低頭看着他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然後又漸行漸遠,慢慢地變成一個句點。
他在掏出小禮盒裏的卡片的時魔怔地覺得自己聽到了汽車啓動發動機時的轟鳴聲,即使他們相隔了得有小一百米。
他借着當晚皎潔的月光看清了那個醜不拉幾的娃娃、一張賀卡和一顆荔枝味的果糖。
那張黏着一個太陽、一棵綠樹和幾條藍色海浪的賀卡上寫着:
陸衍:
不知道這是不是你的真名。
但是無所謂,我會一直記得這個名字背後是一個多麽柔軟的靈魂。
雖然我們只認識了七天,只相處了五天。
但是我卻覺得我已經把我這一年的話都說完了。
我很開心你能夠在我們的生命裏短暫停留,
比認識之前的每一個“陸衍”都要開心。
我不知道未來你會再去什麽游戲裏,
但是我只希望你都能平平安安地進去,順順利利地出來。
希望你在你自己的世界能快樂。
希望你別忘了我。
唐易
“靠。”陸時雨紅着眼睛低聲咒罵了一句,看着校門口已經看不到影子了的汽車,和虎視眈眈守在門口的門衛。
他退回教室裏,打開燈,頂着被夜間巡邏老師發現的危險,從抽屜底下撕了一張他之前覺得醜了吧唧的綠色手賬本,開始一筆一劃地回信。
膽小鬼唐易:
告訴你,我的真名叫陸時雨。
海陸空三栖的陸,濛濛時雨的時雨。
能夠認識你我也很開心。
然後,我會找機會回來看你的。
所以你給我在這個世界好好的。
不然下次再見的時候我會揍你。
比這個爛皮囊要帥多了的陸時雨
和他們相反的是,秦争這個明明最心軟的人,在這個游戲裏沒有留下任何不能割舍的新羁絆。
唯一在意的人正坐在車上思考能不能把懷裏這個渾身冰涼的小鬼帶走。
江聲他看着某個一直在通過透視鏡觀察他的表情,生怕他有一絲不高興的女人,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這個世界還是挺奇妙的。
正經教師什麽都要考,這個測試那個測試的,就是不知道考人品。而家長更絕,什麽條件也不用具備就能當媽媽。仿佛真的每個人都能有與生俱來的母愛一樣。
懷裏的孩子已經睡着了。嘴卻一張一合地,江聲湊近了去聽,卻只能聽見幾句含糊不清的夢呓。
懷裏的孩子沒有笑,可是江聲卻聽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有孩子的,有成人的,來自四面八方。
他突然感受到了氣溫的驟降,打了個哆嗦,懷裏的孩子突然睜開眼,極淺極輕地笑了。他說:“再見,哥哥。”
然後江聲感覺到了一陣暈眩,再次醒來已經回到了自己現實的房間裏,一切都是那麽猝不及防。
他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家裏的天花板,突然感覺到有些口渴。他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溫水,耳邊卻仍舊幻聽着那可怖的笑聲。
他看着杯子裏的熟悉的倒影,心有餘悸地喝了一口水。
他在想,既然那個女人已經死了,那麽這個游戲裏的學生應該解脫了,為什麽他們還是待滿了七天,難道他們完成的其實并不是隐藏任務?
突然有一個莫名的想法擊中了他,他喝水的動作停住,極慢地默念了一遍那首詩,像是要把每個字都揉碎了吞進肚子裏。
“鄉下小孩子怕寂寞”,他想,這個怕寂寞的孩子或許就是小號的‘江聲’。
“枕頭邊養一只蝈蝈”,而這個蝈蝈指的則是他小時候的玩具。
“長大了在城裏操勞”,他口中的那麽久或許就證明着他軀殼的靈魂已經不再年輕,或許只是借用了一個孩子的形态。
“他買了一個夜明表”,然後他創造了那個游戲世界。
“小時候他常常羨豔墓草做蝈蝈的家園”,指的或許是他買的那些玩家在破敗之後還有一個好歸處。
“如今他死了三小時”,他死去了,至于那三小時大概只是虛指。
“夜明表還不曾休止”,可是他創造的游戲王國還在繼續前進。
江聲想,或許在那個女人死後,他會再往那個空位填充上千千萬萬個和她一樣的老師,好讓這個夜明表不斷地走下去,永遠不停息……
江聲被自己的莫名其妙想法刺激地一激靈,只強迫自己上床去睡覺,不願意再把腦海裏那張肥嘟嘟的小臉和設計者扯上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