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離別

上午八點,寧鸠和莫琛換了個位置,變成了寧鸠坐在駕駛座上開車,而莫琛則坐在副駕上小憩。

崔品彰雖然沒有再提分物資的事,但是臉色卻不太好,陰着臉看窗外。

崔茜已經睡着了。那個小孩跪坐在坐墊上,直立起身上,努力地越過崔茜,咧着一口尖牙就往崔品彰身上咬。

崔品彰吃痛,咬牙切齒地就要把他甩到地上去,卻生生被咬掉了一塊肉。

他不知道這到底意味着什麽,還有心情對着跌坐在地上的孩子破口大罵,聲音大到吵醒了莫琛和馬竹清。前者臭着張臉打算轉過去質問崔品彰到底想幹些什麽,要不幹脆散夥算了。

寧鸠此時的心情也不太好,但還是想出口維持表面的和平。

只是在他看見後視鏡裏顯示的崔品彰暴起的身影和脖子上迅速出現的腐爛時,他腦子就剩下了僅存的一個念頭:去他媽的和平。

寧鸠伸手把莫琛打算轉過來的頭擋回去。他一低頭就看到一個小孩在坐在狹窄的後座空檔上對他笑,鮮紅的血随着他咀嚼的動作在他的齒間蔓延。

他像是注意到了寧鸠注視他的目光,擡起頭來沖着他咧嘴笑,血腥味在空氣中散開來。

寧鸠瞬間感覺自己的頭皮就像是炸開了一樣,一時間竟不知道到底留下來和棄車逃走哪個才是更優選擇。

莫琛也嗅到了萦繞在鼻尖的血腥味,還沒等他想清楚是怎麽回事,手已經先腦子一步把寧鸠往後拽了。

寧鸠一個重心不穩,撞在方向盤上,一聲震天響的喇叭聲響起,炸的他耳朵疼。

而變故也就發生在那一瞬間。莫琛看見了一躍而起的小孩兒,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到底救了個什麽玩意兒回來。

他迅速後撤,拿起剛才用來打喪屍的鐵棍狠狠地照着他腦袋來了一下,發出了一聲沉重的聲響。

那歌小孩兒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解,也有些受傷。

盡管莫琛被他臉上的表情刺了一下,但還是咬緊了牙關制止住了自己在關鍵時刻愛心泛濫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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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琛脫下外套,以一種包餃子的姿勢把他裹在裏面。扭頭沖寧鸠大喊,讓他快下車。又催促着還處于呆愣狀态的馬竹清快點帶着崔茜離開。

寧鸠見他表情堅決,才罵了一句,抱着還在後座上熟睡的崔茜下了車,沒忘了回頭叮囑他快點跟上。

崔品彰站起身要去阻攔馬竹清抱走崔茜的動作,但是被莫琛按回了原位。

莫琛看着掌心不斷滲出的血罵了一聲,終于還是松開了手裏的孩子。

他看着那個孩子通紅的眼眶終于還是感到有些心酸。他問:“你是玩家嗎?”

小喪屍吸了吸鼻子,答非所問:“我只知道你現在也不是了。”

原本還在罵罵咧咧的崔品彰看着莫琛逐漸腐爛的傷口也遲鈍地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了。

他像是突然間被抽空了力氣,癱倒在座位上。結果沒一會兒又爬起來,隔着車窗目送他們離開的背影,眼底流淌着最深的依戀。

他或許不是一個好老師,甚至不算一個好人,但是卻實實在在的算是一個好爸爸。

莫琛被崔品彰的動作短暫地吸引了注意力。他低下頭說:“對不起。”

但是如果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重來一次,他大概還是會選擇沖出去救那個孩子。

說來也奇怪,在什麽變故都還沒發生的時候,吳品彰就像是個易燃的炮仗,很容易就暴怒起來。任何和游戲相關的消息他都妄圖獨自占有。

結果他現在被喪屍咬了,一條腿已經踩進棺材了,他卻反而變得平靜起來,似乎只要崔茜能夠平安離開就夠了。此外再無奢求。

崔品彰對于他的道歉嗤笑一聲,說:“如果打死你我就可以變回人了話,我一定會動手的。”

他的語氣有些自嘲:“這下她媽媽終于可以如願以償地把她帶走了。”

莫琛沉默,再次鄭重地說了聲對不起。得到的回應卻只有長久的沉默。

讓低下頭問那個小喪屍:“被咬之後我們還能保持多久的理智”

那個小孩兒咽下嘴裏的血,給出的答案是“不知道”。

他露出一口尖牙,眼睛裏閃爍着危險的光,提議道:“不過你可以把他們倆叫回來,試試我們能忍多久。”

莫琛沒理他的嘴炮,估算了一下從撿到他到現在的時間差,喃喃地說了一聲“夠了”。他快速跳下車去把車從外面反鎖了,沒忘了囑咐他們待在原地別動。

莫琛給自己的手簡單包紮了一下就去追寧鸠和馬竹清了。趕上的時候寧鸠和馬竹清已經輪流抱了好幾回崔茜了,都累的夠嗆。

寧鸠在确認莫琛追上來之後才松了一口氣,不自覺地放慢了步子。他把崔茜塞進莫琛的懷裏,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累死了,眼神卻落到了纏繞着手掌的雪白的紗布上,但是他什麽也沒有問。

兩個人并肩走着,馬竹清默默地跟在後面。大約過了半小時,才被江聲他們找到。

秦争和陳晨他們皺着的眉頭舒緩下來。陳晨下意識地問他們要不要上車,問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失言了。

一是這輛車已經夠擠的了,二是她自己也不過是一個蹭車的人,怎麽能反過來擺出一副東道主的樣子。

但陸時雨向來心大,沒怎麽在意。他搖下車窗對他們說:“如果要上車的話,自己去後備箱蜷着去。”

寧鸠看着逼仄的後備箱遲疑了一下,他指指莫琛懷裏的崔茜,幹笑着說:“我們擠擠是沒事,可這孩子……”裝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陳晨大概是因為自己有孩子,所以對更小的女孩兒也起了憐愛之心。她連忙說:“孩子還小,可以坐我腿上。”

寧鸠還想再說什麽,莫琛看了一眼空曠的車道和特意找來的秦争他們,推了一把寧鸠,示意他別廢話,擠後備箱去。

後者被推了一個踉跄,嘴裏嘟嘟囔囔地,心裏卻也知道這大概已經是目前的最佳選擇了。于是把快到嘴邊了的話吞回去,認命地上了後備箱,擠着那些東西席地而坐。

馬竹清則沒什麽猶豫就上了後備箱,自覺地往零食堆裏擠,企圖把個人存在感最小化。

而莫琛看着寧鸠望着他的眼神,終究是上了後備箱,只是眼神一直盯着寧鸠手腕上的表。

寧鸠注意到了,笑嘻嘻地:“你是不是想要試試我這表啊?唉,沒想到進入游戲了還能随機到我這限量款的表。”

他一反常态地擺出一副欠揍的樣子,說:“算了,反正在游戲裏也就幾天時間,借你戴戴吧。”眼睛卻有些潮紅。

那款表是去年聖誕的時候某小衆品牌出的限量幾年款。本來他們兩個人相約一起搶購,但是莫琛卻由于垃圾校園網而錯失了購買機會。

從此寧鸠是逮着機會就得在他面前瞎嘚瑟一回。莫琛則拉不下臉去問他借來戴。

莫琛扯扯嘴角,接過了他的表,心想這最後一回你倒大方了。嘴上不鹹不淡地嘲諷:“那謝謝你哦。”然後得到了寧鸠的一句“不客氣”。

兩個人在後備箱裏縮着假寐。此時距離陸時雨把車開到最近的加油站加油只剩下不到四十分鐘。莫琛不時掀開眼簾來看腕表上的時間。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像指間流沙,終究是留不住的。

莫琛把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頭擺正,讓他靠在靠墊上,拍拍後備箱的門,示意下來給車灌油的陸時雨把門打開。

陸時雨問他:“怎麽了?”他說:“沒什麽,太悶了。我到處走走透口氣。”沒有看見寧鸠在他背後睜開又閉上了的眼睛。

陸時雨不疑有他,或者說是無所謂他的選擇,點點頭随他去了。馬竹清無聲地拉了他一下衣擺,最終還是紅着眼眶放開了。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莫琛還沒有回來。陳晨有些擔心地絞手指,說:“他不會在透氣的時候遇到喪屍了吧?”

江聲因為長時間的坐車而有些頭暈,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看清莫琛一路往回走的決絕背影。

他往嘴裏塞了顆新糖,靠着窗戶說:“開車吧。他估計不會再回來了。”

短短幾十分鐘的車程,莫琛走回到自己停車的地方時卻感覺已經過了幾個世紀,手心的潰爛也已經蔓延到手臂。車上的崔品彰已經有些意識模糊了。

他坐進駕駛座,給副駕駛上的小孩系好安全帶。他說:“我回來了。”

而江聲他們除了經歷了這幾個小插曲之外,後面的半天還算是一帆風順,并且成功地找到了另一個可以供他們晚上栖身的地方。

而且這次他們還多長了個心眼,連人帶車一起開進了屋子。免得遇到突襲的時候又得冒死開出一條血路。

只是當夜深人靜之後,大家躺在通鋪上的時候卻心思各異。有的人為又度過了一天而慶幸,有的人則在為自己白天的選擇而懊悔。

江聲對靠窗的床鋪有了陰影,選了離門近一點的位置,結果還是半夜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只是這次不再是窗外的腳步聲而是室內的讨論聲。

他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分辨出那是陳欣怡坐起來時衣服摩擦的聲音。他聽見她對陳晨說:“媽媽,快醒醒,喪屍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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