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下班
江聲不知道現實中的程序員是不是也這麽辛苦,只知道今天晚上并沒有什麽大事發生,但還是臨時被要求加班,硬是在公司裏待到了晚九點。
也多虧了角色自帶的編程能力,不然就他那點三腳貓的電腦水平,還真的夠嗆。估計還沒摸清楚芯片在哪兒,就已經被公司開除了。
江聲在關閉電腦之後在默默地等待着秦争做完最後的一點操作。有些玩家和NPC已經離開,走的時候都沒忘了囑咐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人記得關燈。
剩下的幾個玩家的表情無一例外地不太好。
理由也簡單,那些人急匆匆走的樣子讓人覺得仿佛他們真的有需要陪伴的女朋友。這個認知總歸是讓他們的心裏覺得不太舒服。
秦争敲下最後一行代碼,保存了兩遍之後就關閉了電腦。原本還在托腮玩手機的江聲注意到他的動作,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也準備離開。
秦争默不作聲地幫他拉了一下一副下擺,蓋住了他露出來的半截腰腹。
而不遠處的高凡一見江聲他們準備走了,也立馬“噌”的一聲也站起身,跟上了他們。
三個人相對無言地站在電梯裏。江聲瞥一眼高凡的後腦勺,開口:“現在下班了。”
高凡回答:“我知道。”假裝沒有聽出江聲的話外音。
江聲虛踹他一腳:“你知道還跟着我們幹嘛?”
沒等高凡回答,電梯在九樓停了一下,進來了幾個一臉疲憊的人。于是兩人噤聲。電梯下降到六樓,又擠進來一撥人。
為了和他們保持距離,江聲只能貼着牆面站立,卻依然被蹭了一下手心。在感知到手裏被塞了張紙條之後,他神色不變地收緊了左手。
江聲狀似無意地向左瞟了一眼,對方站的筆直,但是表情中卻有着難掩的緊張。
記憶中他是九樓上來的那一撥。那個時候他似乎離自己挺遠的,只是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站到了自己旁邊。
“叮”的一聲,電梯在一樓停下,打斷江聲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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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聲走在人群的最後,在出了大門之後就悄悄地展開了手心裏的紙條,上面緊湊地寫着幾行字:東西在1201房間左手邊的抽屜裏,且1201的備用鑰匙已配好,塞在901門口的花盆裏。
記憶裏,1201和901分別是創新部和運營部主管的辦公室,倒是說得通。
江聲仰頭看着樓上零星的燈光,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九樓和十二樓的燈已經全熄了。就連公司的前臺都已經全部下班了,只有幾個巡邏的保镖可能轉到這兩個樓層去。
似乎已經滿足了盜竊的最佳條件。如果江聲沒有注意到電梯另一側的小動作的話。
此時,高凡以為說服江聲無望,正在纏着秦争喋喋不休地打同情牌:“你是不知道我上個游戲有多可怕!每天晚上又是鬼敲門又是鬼壓床的,你們就收留我一下吧……”
秦争的注意點卻在江聲的落後的步伐上。于是停下來看了江聲一眼,遞給他一個疑問的眼神。
江聲回望,眨巴了兩下眼睛示意自己沒事,邁着大步趕上。手裏的紙條被揉成一團,随意地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一輛出租車在三人面前停下,司機搖下窗戶,探出頭來詢問他們是否要搭車。
江聲點頭,坐上後座,高凡耍賴似地要擠進去,江聲象征性輕推他一下:“太擠了,你去坐副駕。”後者喜滋滋地坐上副駕。
然後江聲對着秦争伸出了手,邀請他一起走。
彼時是夏天,夜晚的微風攜帶着熱氣吹在秦争的臉上。
而他的眼前是一雙帶着微微涼意且白得晃眼的手。他有些魔怔地搭了一下,回過神來的時候,計程車已經開了有一會兒了。
坐在前面的高凡抵擋不住困意,已經靠在坐墊上打起了小呼嚕。江聲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失笑:“他這呼嚕打的,跟我家貓似的。”
秦争不知道該怎麽接話,轉問:“你家養貓?”
江聲點頭,伸手在空氣中比劃了一下:“才七個月,所以只有那麽丁點兒大。腿特別短,但是很可愛。”
說完之後就忽然想起來之前那次鬧得有些不愉快的視頻經歷。
秦争裝作沒看見江聲突然僵在臉上的微笑,回應:“小奶貓是挺可愛的。”
說完之後擔心突然的安靜會讓江聲尴尬,于是生硬地另起了一個話題,“我家從前養過一條柯基,腿也挺短的。”
江聲的關注點集中在那個“過”字上。考慮到寵物的生命長度,他斟酌着開口:“是送人了還是……”
秦争讀出了他話尾的試探,把頭轉向了窗外:“沒死,也沒送人。我爸媽離婚的時候,我媽帶走了。”
他停頓了一瞬,說:“我以為照你的說法,你應該知道這些。”
江聲扶額,暗自感慨自己大概是真的不會聊天。那麽好的一個話題開頭都能被他聊砸。
他嘆一口氣:“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我确實一點都不了解你。你的家庭,你的遭遇,對我來說都是空白。我所了解的只有你這張臉和你的性格。”
“只是倒退四年,我發現我或許連你的性格都沒有看透過。”他低聲說,“畢竟我在今天之前一直以為你的世界裏只有好人和無辜兩種設定。”
秦争皺一下眉,江聲點上他的眉間:“喜歡皺眉這點倒是沒變。”
江聲裝沒骨頭似地往他身上靠,在感受到秦争瞬間肌肉緊繃的狀态之後拉上他的手,仔仔細細地摸過他的每個指節。
他說:“我以前不知道為什麽你那麽喜歡皺眉頭。照理說長着那麽一張臉,就已經可以說是老天賞飯吃的代表了,再搭上你總愛為被人考慮的性格,怎麽的也不至于混的太爛。”
“直到我昨天單方面的見面,以及聽見今天的你剛才的那番話,才知道老天是‘公平’的。”
“也遲鈍地明白了,你并不是沒有鋒芒,也不是對生活沒有怨氣的。只是時間教會了你粉飾太平罷了。”
秦争沉默着,有些無法想象江聲描述中的那個自己。
他想,如果自己有了很喜歡的人,大概還是挺樂意向他倒苦水的。畢竟他真的太需要一個真心的聽衆來分享他的苦難了。
可是江聲認識的那個自己卻選擇把所有不美好都藏在身後,只向他轉達正能量。
就像江聲覺得自己像是個被錯認的替身一樣,隔着四年時光去看,一切都是那麽不可思議。
短短二十分鐘的車程轉瞬即逝,司機在路口靠邊停下。江聲他們掏了錢之後下車,搖醒了副駕上坐着的高凡。
高凡迷迷糊糊地醒來,下車的時候還身形不穩地晃了兩下,被眼疾手快地拉住。
江聲關上車門的時候照着習慣和司機師傅禮貌地道了一聲再見。
後者在汽車重新發動的間隙囑咐了江聲一句:“以後上下班路上要小心,我在排隊的時候聽見有人要給你們使絆子。”
江聲想到了晚上收到的那張帶着一層薄汗的紙條,道了一聲謝。
接着就看見司機師傅揮揮手,将車窗升到了頂,照着來路離開。算得上是事了揚塵去,深藏功與名。
倒是高凡脫離了迷迷瞪瞪的狀态,被那句話給吓醒了。
他問:“幾個意思?我們還有仇家?”
江聲摸一下他的頭發,有些紮手,于是收回手,改用憐愛眼神看他:“傻孩子,你忘記我們中午剛趕走三個找茬的玩家嗎?”
高凡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江聲照着記憶領着他們走進小區,找到了自己的住處,然後用錢包裏的鑰匙打開了正門,然後被裏面的裝潢閃了一下眼睛。接着高凡的驚呼聲就沒能停下來。
江聲掃了他一眼,潑冷水:“奢華吧?想永遠擁有吧?這都是設計者要你拿命換的。”
高凡瞬間變成了一棵缺水的植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蔫了下去。他小聲嘀咕:“幸虧我跟來了,不然在自己家被迷了眼就糟了。”
江聲無視他的碎碎念,從櫃子裏掏出一床被子,指使他自己去鋪客房。
高凡癟一下嘴,打算讨價還價。江聲把他的嘴捏成鴨子狀,說:“你先照照鏡子再決定要不要和我撒嬌。”然後高凡識趣地走了。
秦争在廚房裏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狀似無意地問:“我怎麽覺得你和他才是一見如故?”
江聲輕笑兩聲,沒否認:“大概吧。他還挺可愛的,也不算有太多的心機。”
尤其是想到這份可愛可能在幾天後的中午就會消散後,總是難免生出一點要拯救他的想法。
秦争冷哼一聲,說反話:“我覺得倒不見得。畢竟一見面就說要組隊,到了下班時間還要跟過來睡覺。”
江聲給自己也接了杯溫水,聽見這話之後覺得更好笑。他往後靠一下,手撐在桌面的瓷磚上,調侃:“你是在說我嗎?”
“一見面就要給你下聘禮,到了晚上還想邀請你一起睡覺。”
他面無表情地耍流氓:“還是懶得給你鋪客房的那種睡覺。”只是眼睛裏含了點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