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重病

兩個人隔着來來往往的人深深地對視了一眼。

秦争合上簾子,改掀開前邊的門簾,而後和在前面擡轎的幾個轎夫說了幾句話。

接着轎子在原地落定,秦争緩步向江聲走過來。

江聲則看着迎面走來的秦争,突然想明白了:班上那些小女生喜歡追星其實也不是沒理由的。這種完全長在人類審美取向上的男人,試問又有誰頂得住。

秦争不知道江聲那點飄遠了的想法,走近了,用他慣有的低八度的嗓音問:“你怎麽在這兒?”

江聲随手指了一下身後的酒樓,說:“來聽書,聽聽你是哪家的貴公子,才好去找你。”

街邊佯裝在看首飾和胭脂的女孩兒們的目光不斷地在往秦争臉上飄。

縱然她們不知道秦争的身份為何,但是他那身量體格和傑出樣貌卻在那兒擺着,再加上他身上不菲的服飾,自然而然地可以出判斷其家世不一般。

所以對那些尚且待字閨中的女孩兒們而言,秦争的吸引力是是實打實的。

即使是有了夫婿的姑娘,看看也不算越矩,就當作是養眼了。

江聲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們的略含羞怯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往邊上挪了半步,擋住了她們企圖繼續探究的視線。

而後才接上了秦争先前的話口,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秦争低聲回答:“去找你。”

江聲略微一挑眉,問:“你知道我住哪兒?”

秦争低聲報出地址:“青州街,徐将軍府。”

江聲不由得感慨:“你這打聽消息的能力厲害了,我自己都剛知道我是當朝大将軍之子,結果你就已經在去将軍府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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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争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有些奇怪。

但是江聲還在慢慢悠悠地補充:“而且我剛才擱這茶館喝了半天茶了,糕點都快吃飽了也沒聽見一個姓周的風流人物。”

他故作無奈地嘆氣:“要不是怕無故惹嫌疑,我就在自己府上就地打聽了。”

秦争深邃的眼神注視着他,問:“你就沒想過我可能沒在這個游戲裏嗎?”

江聲果斷地回答:“沒想過。畢竟我這是針對性任務,系統會默認地把我投送進有你在的游戲。”

他仔細打量了一下秦争身上穿着的服飾,且不論布料如何,光是那栩栩如生的刺繡就足以顯示出它的價值。

江聲上手摸了一下秦争袖口的縫邊,問:“看你這外衫估計也不便宜,怎麽的也得是本地的一個貴公子吧?怎麽想聽點有關于你的談話就這麽難。”

秦争垂眼看着江聲搭在自己衣服上那雙手,白皙且修長,無聲地确認了這是系統搞的鬼。

他說:“因為周是國姓,平民百姓不可胡亂議論。”

想來也是,芝麻小官尚且不一定樂意被人當作是飯時談資,更何況是那些天生高人一等的皇親國戚。普通百姓又怎麽敢在這種公共場合談論。

江聲了然,也不算太驚訝,只問:“那你是什麽身份?”

“王爺?還是皇子?”他的話音一頓,“你的任務不會是奪位吧。”秦争回答:“不是。”

但還沒等江聲松一口氣,秦争更具有沖擊性的下一句話就接上了。

他說:“因為我本來就是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

江聲的呼吸一窒,默默地想把自己拽着他衣袖的手收回來,但是被卻被秦争握住了。

他第一次發覺秦争的手居然那麽燙,和他常年冰涼的手的不同,像是夏天的溫度。

那幾個被雇傭的轎夫往他們這個方向走了兩步,嘴唇微啓,似乎有話要說,但是被秦争的一個手勢屏退了。他們低着頭退回原來的位置,一言未發。

不知道是此刻的秦争真的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王霸之氣,還是身份加那幾個配角給他營造的威嚴,至少江聲是真的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壓迫感。

秦争另一只寬厚的大手搭在江聲的肩上,熱度隔着幾層衣衫在傳遞,燙得江聲想要後退。

“是你自己說要跟着我的,所以希望你別忘記,也別食言。”秦争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什麽表情,但他眼神裏的深邃讓江聲感到不安。

江聲用力地回握了一下,表明自己的立場:“當然,如果你有需要,我自然可以為你當騎士。只要你永遠記得你不屬于這個世界。”

秦争的表情似乎出現了一道裂縫。

他松開了抓着江聲的那只手,低着頭說:“既然我們已經在半路遇見了,那我也就直接和你把要事和你說清楚,免得我再走遠路去一趟将軍府。”

江聲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然後就聽見秦争在他的耳邊擲地有聲地說:“你現在就立刻回到家裏去裝病。”

“能裝多嚴重就裝多嚴重,最好是連床都起不來的那種。”

說完,秦争收回了搭在江聲肩上的那只手,轉身準備離開。

江聲卻在那道溫熱觸感消失的一瞬間拉住了秦争的衣袖。

他能感受到那幾個轎夫灼熱的視線和不贊同的眼神,畢竟兩個人的身份中間隔着千山萬水。

如果他此刻拽住的人不是秦争的話,大概他被挂上一個冒犯君王的罪名也是無話可反駁的。

但是沒有如果。江聲把自己的道具卡如數塞進了秦争的手裏。

他沒有追問秦争自己為什麽要回家裝病,而是選擇了全權信任。

只是秦争當了皇上,大概也需要日理萬機,兩個人能不能在這七天再見一次面也尚且未知,于是他得給秦争留下一點保障,也留下一點念想。

江聲沒有像以往似的開玩笑,而是一本正經地對秦争說:“這些東西留給你保命。我期待和你一起活到最後,然後回到現實。”

站在轎子前邊兒等着的幾個轎夫出聲提醒了兩句,秦争沖他無聲地點了一下頭,而後拂開了江聲的手走了。

他臨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要記住,無論誰來看你,都得咬死自己是生了重病了。”

江聲目送秦争坐着的那架轎攆離開,心裏百感交集。

此時正值酷夏。江聲上午出門的時候還算是早,自帶了一把題了字的折扇扇風,倒也沒有那麽悶熱。

只是随着時間的推移,現在已經接近中午,頂頭的圓日曬得他着實有些難受。卻誤打誤撞地正合了他的意。

他沒有坐轎子,而是一路走回了将軍府,是時他身上的薄衫已經被汗水打濕,黏在身上,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家中的門童遠遠地迎上來,遞給他一方幹淨的手帕擦汗,他随意抹了幾下便收進了衣服裏。

他名義上的母親一見他走路時的虛步,就知道他八成是中暑了,趕忙吩咐了廚房去做一碗解暑湯。看着挺典雅的一個夫人,此刻卻急的團團轉。

江聲不忍心看她急的那樣子,借口說自己沒什麽大事兒,就是走累了,回房間裏躺一會兒就好了,然後兀自告退,走向自己了房間。

那位夫人名為阮玉,是徐常徐大将軍的結發妻,取自美人溫婉如玉的意象。

兩人是自幼相識,既是情投意合,也是門當戶對,于是他們倆的結合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只不過美人美矣,在生下了‘徐漾’之後,她的身體就不如從前了。

徐常也不忍心她再經歷一次懷胎十月和生子之痛,納妾也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徐漾’也就成為了這個家裏的獨苗。

所以相應的,無論是知書達理,主從文的阮玉,還是骁勇善戰、馳騁沙場的徐常。對‘徐漾’都算是寵愛有加,于是‘徐漾’本人也被日益寵得乖張起來,經常不按常理出牌。

這也是為什麽沒人對江聲大早上出去吃茶,又在正午徒步趕回來的事表示出一絲一毫的訝異。

唯有做母親的看了他那副丢了魂的樣子,心疼地在默默掉眼淚,卻一句指責的話也說不出。

江聲的床頭已經被換上了瓷枕,幾個冰鑒也被送入他的房內。而解暑茶尚且在熬制。

丫鬟退去後,江聲偷偷繞去了後院,舀了十幾瓢涼水澆在頭上,使得渾身都濕透了,猛然冷得他發顫。

他又生嚼了幾塊凍着的冰塊,短暫的熱度退卻讓他感覺自己似乎是好受了一些。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麽一來二去的一通折騰,是想不生病也難。

不過生了病才好,不然讓他幹裝病的話估計還有些難度。那些名醫一號脈也就探出虛實了。

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着,開着東邊的窗戶,卻沒蓋被子。

于是當阮玉端着解暑茶來的時候江聲已經燒得雲裏霧裏的了,除了能看見她一張一合的嘴型之外,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麽。腦子裏只有嗡嗡的響聲。

阮玉一摸那溫度,失手摔了茶盞。好在廚房裏還有,再盛一碗也不礙事,只是請名醫的事卻不能耽擱了。

于是家裏的小厮急急忙忙地跑出去,直奔街上的醫館。只不過朝廷內下的旨意卻比名醫來得要快。

某個掐着嗓子的太監總管拿着金榜,一臉嚴肅地宣讀着皇上的聖旨。

據說是徐常徐大将軍鎮守的塞外戰事緊急,特向朝廷內請求支援。都城的軍隊倒是有餘,将領卻找不出來。

因為最近戰事頻繁,各個關塞都需要嚴格把守,一時難以抽調,所以商議了幾天也沒能有個結果。

但就在今日的早朝中,左丞相帶着一票人聯名上書可派徐小将軍帶兵出征,支援他的父親。

阮夫人一聽這道聖旨,感覺自己的天都快塌了。

軍事方面,徐将軍勢必是要比朝中的那些文人術士了解得多,不可能在無人可領軍出征的情況下請求支援。

而‘徐漾’平日裏也就是耍耍口頭功夫,除了蹭過幾次徐将軍的随行軍功之外,根本不具備上戰場殺敵的能力。

這麽一來,事情的真相也就很明顯了:有人想害徐家。

或許是某武将眼紅徐家的軍權,又或許是皇上想要收權,總歸是要把他們推上斷頭臺。

江聲頭腦發蒙地跪在地上,在接過聖旨的前一刻開始裝暈。

饒是那個太監總管見多識廣,也被這突然的情況給吓了一跳,後退了幾步。

江聲裝着無力,被幾個家中的下人擡着放到了床上。

阮夫人一看他嘴唇發白、面色卻泛着潮紅的樣子,又開始背過去偷偷地淌淚。

這時,外出的小厮帶着名醫匆匆趕進來。

這位名醫大概是個七八十歲的老頭,慢慢悠悠在江聲的床邊坐定了。他一號脈,自然也就知道江聲是在裝暈,但是轉頭一瞥虎視眈眈的幾位“紅人”,沒有拆穿。

他半真半假地說道:“徐小公子的風寒得的迅猛,估計起碼得修養上十天半個月才能好轉。”

那領頭的太監把眉頭一擰:“可皇上下旨,要他即刻帶兵出征。”

名醫怪異地看他一眼,似乎是在怪罪他沒有仁心,只說:“徐小公子這病說重也不算太重,但是修養不好的話,也極有可能會落下一輩子的病根,甚至是喪命。”

那太監總管似乎不信邪,尖着嗓子說:“你可敢把你方才的話對着我手中的聖旨再說一遍?”

他陰陽怪氣地威脅:“見聖旨如見聖上。倘若你說的話中有假,你就是犯了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他又用眼睛斜了一眼阮夫人:“串通者同為欺君,縱然徐将軍功高蓋世,但也免不了一番重罰。”

阮玉脾氣好,一輩子沒怎麽和人紅過臉,此刻卻是氣急了,在心裏暗罵他的狗仗人勢。

那名醫倒是不慌,捋了一下自己的白胡子說:“你若不信,自可請宮中的太醫來問診。太醫看完了,你們再決定究竟要不要徐小公子去邊塞。”

那太監總管氣紅了眼,但也無奈,只得回去禀告聖上,說徐家自稱那位小公子得了風寒,不能帶兵出征了。

“可怎麽可能有這麽巧的事呢!剛好要他出關,他就立馬得了重病!”他尖聲喊道。

秦争垂着眼睛,照例坐在位置上批閱着公文。

那個太監總管不死心,提議:“要不咱派幾個太醫去給他瞧瞧?”

秦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他,說:“不用。到時候傳出去,難免有心人給朕扣上一個為難功臣之子的罵名。”

雖然這話本身就是事實。但那些太醫終究還是沒有登門将軍府。

江聲也依舊在自家的病榻上安穩地躺在,除了燒得慌之外也多了幾聲咳嗽。

太監主管也一直沒想明白究竟是誰提前通風報的信。

唯一可以明确的是:當天下午,另一個半吊子武将被趕鴨子上架地帶着士兵奔赴邊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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