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左還是右，上還是下，這是一個選擇題。
“走哪邊？”寇蘭想找小猴子帶路，可那潑猴這會兒卻是連影子也不見了。
最後，他們選擇拾級而上。
樓梯高且陡，他們爬過了一級又一級。
突然在某一個瞬間，寇蘭一腳踩得過重，那一級的臺階就如豆腐般，一路碎裂了開去……
林牧陽猛地将她整個人往上一提。
險險站穩了的寇蘭下意識回身望下去的時候，就看見中間空掉的那一級臺階的下方，深黑如宇宙深淵。
彼此對視一眼，都有些餘悸未消。
終于，他們遠遠看見了樓梯盡頭處那一個小小的洞口！
洞口在天花板上，雖然小，卻有明媚的陽光自其中出。光是這樣看着，寇蘭就仿佛聞見了陽光下，綠草地上那鮮綠的氣息。
深吸一口氣，繼續爬樓梯啊爬樓梯。
出口就在眼前了，翻過腳下的那幾十級臺階就能觸碰到了！
可突然地，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寇蘭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她側頭看林牧陽，林牧陽也将将回過臉來看她。二人一眼對視，就明白了彼此的處境——他們，被定在了臺階上。
作者有話要說：
☆、他的異常（3）
這真是一件奇怪到不能的事情：他們一路行到此處，什麽額外的動作也未做，四周圍更沒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可是，他們就如被施了魔咒，怎麽也動不了！
當然，真被施了魔咒他們也看不見。
等等，難道說，在這個地洞裏，人所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其他的生物存在？
寇蘭這麽對林牧陽說了，越說越毛骨悚然。林牧陽讓她別盡想些怪力亂神的。
她怪力亂神？他們現在動不了是事實啊！難不成是被點穴高手點穴道了？！
“對不起，我狀态不好。”寇蘭想抹抹頭發，奈何手根本擡不起來。
林牧陽沒回應她，他無聲四顧，觀察着周圍的景況。
寇蘭不想打擾他，卻感覺到，周邊的光亮越來越暗了……随即，她驚愕地發現，頂上的出口在變小！
寇蘭：“！！！！！”
她的驚呼聲堵在了喉嚨口，因她轉頭就看見林牧陽緊閉着雙目，似乎在感知着什麽。
洞口越來越小，眼看就要閉合，眼看他們就要徹底陷入黑暗中了！
寇蘭張口要呼的時候，林牧陽猛然間睜開了眼睛。二人視線相觸間，他問她，“我們是怎麽走到這裏的？”
“啥？”
我們是怎麽走到這裏的？
就是這樣一路爬樓梯，爬啊爬啊爬到這裏的啊！
寇蘭看林牧陽的眼，他的眼神告訴她……難道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嗎？
“把手給我。”他道。
寇蘭放心地把自己的手給他。
林牧陽掌心一收，二人十指相扣，密密相貼在一起。
寇蘭心頭的小鹿跳了一下。她下意識擡頭看他，他另一只大手将将伸了過來，去到她的腦後，扣住。
寇蘭：“？”
對上寇蘭純稚的眼，林牧陽眼一閉，手一收，拉進了寇蘭，吻住。
寇蘭：“！！！！！！！！！！！”
二人雙唇相貼的那一瞬，林牧陽的身體便是僵直。他勉勵控制自己的行動及神智，可那一股過腦的痛與麻，卻如細密的鋼針一般，沿着他的中樞神經一路戳下，自他的頭皮深處直下到腳掌底……毫不留情。
瞪着眼睛的寇蘭察覺到林牧陽的痛苦，“唔……”
他的大手卻是适時伸過來，捂住了她的雙眼。
“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他喘息劇烈，說得艱難。
若現在還察覺不到他親她并不是出于……那她真的可以買塊豆腐去shi一shi了。
寇蘭心中有無數猴爪在撓，林牧陽，你到底怎麽了？！！！！！！！！！
嗡————————————
這樣的聲響出自寇蘭的耳邊，嗡聲過後即是沙沙的聲音。寇蘭感覺眼前腦海一片漆黑，整個人昏沉，仿若在夢中，又似靈魂出了竅。
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見了光亮，也看見了倚立在對面牆上的林牧陽。
林牧陽閉着眼睛，大口喘息，全身汗濕。
四顧間，她發現他們仍舊在那條窄窄的走道內，兩側的壁上有火把。火把映照下，壁上的浮雕栩栩如生。
寇蘭搖頭，方才經歷的一切，仿若浮生的一個夢。
這些浮雕又不是最初看到的那一些了，或者是浮雕變了，又或者是他們不知不覺又走出去了老遠。
寇蘭看過去的時候，林牧陽睜開了眼睛。他垂眸，視線落在自己手中。他手邊有一扇門，而他的手正握在門的把手上。
門在他手中，将開未開。
靜默了一瞬，林牧陽打開了門。
一股勁風猛吹進來，吹得人踉跄地直往牆壁上靠。
“呼呼————”
“嘩嘩————”
“吼吼————”
如魔音。
待适應了那股不适，寇蘭下意識擡起來遮眼的手移開了一些些。透過手指縫隙間流瀉下來的光，她就看見了立在門邊的林牧陽。
他就那樣直挺挺立在門框的當中，絲毫不懼狂風的肆虐。風吹亂了他的發與衣，他白襯衣的下擺輕揚，他整個人似乎要被風吹去，他整個人也……更瘦了。
“林牧陽。”她輕輕喊了他一聲，同時，靠近了他。
林牧陽沒回應。
寇蘭卻掩嘴驚呼出聲，她猛地就沖上前去，死死抱住林牧陽的腰！
林牧陽林牧陽林牧陽，你到底怎麽了？！
林牧陽的身體一僵，再多的反應就沒有了。
“放手。”他道。
寇蘭不回應，只是抱得更緊。
一時間，呼呼風聲震耳欲聾。
終于，林牧陽的視線不再落向空處。他垂眸，入目即是寇蘭圈在他腰際的，十根手指緊絞成青白的小手。猶豫了一瞬，他的大手按上了她的手背。
這個時候，寇蘭才敢睜開眼睛。透過林牧陽的肩頭，她就看見他的前方是廣大如黑洞的虛空。懸崖峭壁與他遙遙相對，他的腳下，哪怕再跨出去一步，就要墜落。
他開口，聲音沙啞：“似乎，有一些事情，是我所不能掌控的。”
“可你還是林牧陽啊！”寇蘭強調。
林牧陽笑了笑，無聲的。
光明塔，剩男剩女規劃局。
十三樓奢華的辦公室內，一身精英西裝的James站在敞亮的玻璃窗邊。他雙手插在褲袋裏，雙腿微微彎曲，看夕陽。
窗外的長街上，車水馬龍，行人熙攘。
縱然相隔甚遠，閉上眼睛，James卻仿佛能看見每一個人面部的表情，或笑，或哭，或愁，或怨……他一直覺得，人，數來數去也就是那麽一些情緒反應而已。
喜怒哀樂悲恐驚
七情六欲，說起來容易，可奈何人是一種會将所有的情緒與情感統合的生物，喜怒哀樂悲恐驚，不知已被人變換整合出多少種變異。
他能一眼看透別人的悲與恐，喜與驚，當這樣的種種情緒落在他的頭上，他又當如何自處呢？
或許，這正是他的好奇所在。
他有時覺得自己挺邪惡，因為一個人的好奇，而賠上了……
天空當中突然投射下來的暗影打斷了他的思緒，伴随而來的，還有隆隆的轟鳴聲響。
直升機又在光明城的外圍徘徊，又有炸彈投落來了光明城中。
“嘩——————”彈藥在半空當中爆裂開來，在夕陽下開出美麗的禮花。
James笑一笑，轉身回到尊貴的老板椅前。
幾乎是即刻的，內線電話響起，下一瞬，年輕漂亮的美女秘書走了進來。
秘書垂着眼，将一份藍底的文件輕輕放在James面前的辦公桌上，“副總，這是張子霖小姐的基本資料，還有，分析出的藍圖。”
因為陳湯的變故，張子霖的人生發生了極大的岔路，她本該是個事業成功，婚姻圓滿的幸福女人。
“我們的技術人員在分析張小姐未來的時候，碰到了一點麻煩。似乎，是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在将張小姐引向……但分析不出那個人是誰，似乎那是……”
文件“啪”一聲扔回給了秘書。
James：“拿去，和我的資料做婚配測驗。”
秘書：“？”
秘書：“！！！！！”
秘書：“副總，您是說……”
James身體輕動，老板椅已轉了一個弧度。輕輕一聲“吱”響，James臉朝天地，背對秘書，“去吧。”
秘書猶豫道：“可是，張小姐生命藍圖中似乎已經有了一個男性力量的牽引……”
James：“那是我。”
秘書就不說話了，恭敬退下。
James的手指在皮椅上輕叩，“藍圖上當然分析不出來，因為我是……呵呵。”他唇角緩緩勾起，笑了，無聲的。
夕陽西下，這個時候，光明城外圍天空當中的直升機又一次無功而返，盤旋而去了。
James又一次撥響了內線電話，“備車。”
作者有話要說：
☆、他的異常（4）
猴子不見了，寇蘭與林牧陽完全憑直覺在走道中穿梭。
“那浮雕會讓人産生幻覺，別碰。”林牧陽提醒道。
寇蘭點頭，下意識縮了縮手，剛才，她差點害死他們兩個人。
二人面前再次出現了一扇門，寇蘭本能感覺到，這扇門，有些許的不一般。
那是一扇雕花的厚重的門，似石門，又似名貴的紅漆木門。門上有浮雕，寇蘭沒敢碰。
要打開嗎？
似乎，這是個毋庸置疑的問題，無退路與旺盛的好奇心都令得他們不得不往前。
“準備好了？”林牧陽征詢地看寇蘭。
寇蘭與他比肩而立，就問了一句，“這些……那小冊子裏有記錄嗎？”
林牧陽搖頭，“所有的線索只指向盤絲洞。”
你卻棄了盤絲洞來尋我嗎？
寇蘭看住他的眉眼，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一直相信，只要有心，不論前路再坎坷，我們終将去到想去的地方；只要對生命對自己夠信任，無論是向左還是向右，都能到達我們的目的地。”
林牧陽：“因為世界是圓的？”
寇蘭：“……”
寇蘭：“因為我們都是善良的人！！”
善良嗎？
林牧陽不置可否。
門被推開的時候，強光沖天，刺目光亮撲面而來，瞬間将二人吞沒。
四周圍安靜得像在外太空。
“林牧陽？”“林牧陽？！”
“在。”
“哦，那就好。”
寇蘭始終相信一句話：人世間的大多恐懼，都是被人自己想象出來的。果然，待她的眼睛适應了刺目光亮的時候，她發現眼前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哦，林牧陽還是有一個的。
此刻，寇蘭仍舊與林牧陽比肩，二人立在一處高聳的臺階上。
臺階逐級往下，直通下方的廣大空間。
這裏其實是個無比廣大的山洞，洞頂一直一直往上高升，似蒼穹。
天！真的是蒼穹嗎？她竟然可以在山洞的頂看見點點的星辰。
星辰零星，發着耀目的光亮，看着看着……咦？怎麽叫人腦袋發暈啊？！
突然林牧陽就抓了她一把，“站好了。”
寇蘭詫異看他，同時，感覺腦子有點懵。
林牧陽貼近了她耳邊，小聲說話：“人工制造，那物質有致幻效果。”
“哦。”
那現在怎麽辦？
拾級而下吧。
方才，二人是處在一塊凸出岩石遮擋的視線死角處，如今走出來了，寇蘭才驚訝地發現到，這個山洞這麽光亮耀眼，是有原因的。原因就出自廣大山洞空間中央的那一個……大球。
那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的球，發着刺目的燦爛的黃色的光。
寇蘭被它的光芒所迷，下意識擡腳，差點又踩了個空。她不好意思地朝林牧陽吐吐舌頭，二人小心翼翼下了臺階去。
離得近了，寇蘭才真正領略它的美麗。它并不是很大，三五個寇蘭就能圍抱而起。它是透明的黃色的一片，如水晶般清澈，卻又隐隐有圖樣自裏頭投射出來。是什麽東西呢
寇蘭伸手去觸摸的時候，未觸碰，麻意已上了她的身。
林牧陽攔住了她的手，對她搖頭，“別碰。”
“……哦。”
他們開始觀察四周圍的景象來。
整個地下的場地廣大，只在臺階底下的那一處有一個口，出口，或者說也是入口。那口大而黑洞，如怪物的口。
洞口延伸過來的那一側，貼靠着洞壁的，是長長的一排櫃子。
櫃子是鐵皮的白色，櫃門閉合，每一個都有林牧陽那麽高。
寇蘭走過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櫃門上的标簽。
标簽防水，卻因為年頭過久，上頭的字褪色了，只依稀可見a-1，a-2.a-3這樣的編號。
這樣的編號在實驗室裏很常見。
寇蘭下意識要擡手觸碰櫃門，卻記起來林牧陽的提醒。好吧，咱不手多。
咦？林牧陽在幹嘛？
林牧陽立在了最靠裏那一個櫃門前。
“你在看什麽？這麽嚴肅的樣子。”兩人離得有些遠了，她邊走過去邊問他。
林牧陽充耳不聞，目不斜視。而後，他猛地擡手開了櫃門。
寇蘭：“！”
因為歷經歲月且年久失修，櫃子猛然開啓時候的“嘎吱”聲音刺激了寇蘭的耳膜。
有塵煙自裏頭出。寇蘭甚至隐隐聞見了刺鼻的藥水氣味。
“林牧陽？！”她在意外他怎麽不躲，還是說，只是她多心了。
在她離他還有十步之遙的時候，林牧陽轉過了臉來。他在看她，又仿佛沒在看她，又或者是他已然看見了連她自己也未曾見過的靈魂。總之，他的樣子吓壞了她。甚至，寇蘭隐隐有一種詭異的錯覺，林牧陽整個人，像是在哭，屬于男人的那種悲傷到極致的沒有聲音的哭。
林牧陽，你到底怎麽辦？
沖跑過去的時候，只一眼，寇蘭就捂住了嘴巴。在櫃子裏，黑洞洞的四方形空間裏，她看見了一個赤身裸體的林牧陽。
林牧陽轉過臉來，道：“你說，他是誰？”
“砰————”
什麽聲音？
寇蘭猛擡頭，就看見黑洞洞的入口深處，有亮光傳來。錯亂的腳步聲依稀可辨，來得有數十人之多！！
自門後往外窺探，她看見了一片黑。一片黑當中又有兩抹白。她确定了，穿白大褂的那一老一少，是醫生。
微弓着背的年紀大的醫生走去了大黃球前，着迷地将它看住，發出喟嘆。
不知他怎地一個動作，整個大黃球開始旋轉。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在某一個瞬間，只聽“哔”一聲，有道道黃光自球體內散出，越來越多，越來越亮，噴薄而出。
璀璨的黃光頃刻間遍布整個洞穴，甚至有光亮自頂上的縫隙鑽出，一路散去天際。
正驚嘆間，只見那老醫生擡起臉來，竟然是張老教授，林牧陽的老師！
寇蘭下意識回頭看了自己身後的林牧陽一眼，林牧陽正雙手插在褲兜裏，對着牆邊的那一排同樣白色鐵皮的櫃子，怔怔出着神。
她一直覺得林牧陽是受了什麽大刺激，這個時候，她覺着，還是不宜喚起他的師生情誼比較好。
這麽想着，她又重新釋放出了窺探的視線。
張老教授仍舊立在那大黃球前，與方才相較，他的面部表情有些微的奇怪。正疑惑間，只見張老教授身體微蹲，雙手做出“排山倒海”的陣勢來。随着他的動作，大黃球就被啓動了。
大黃球轉動起來，越轉越快，越轉越快……這一回的黃色光芒直直自球的頂部起，那樣強，那樣亮，光柱沖天！
沖天的光柱裏就映出張老教授刻薄的一張臉。還有，光柱當中現出了一只……大黃鴨？！
大黃鴨“嘎嘎嘎——”，自球體的頂部起，一路沿着光柱朝上升啊升啊升，似乎就要升去那無盡的虛空。
然而，在洞頂的時候，大黃鴨停了下來，它開始膨脹。
膨脹——
膨脹————
膨脹——————
那是膨脹成了怎樣程度的一只鴨啊！
在某一個瞬間，大黃鴨整只爆裂開來，自其間出的那光光明，那璀璨……完全無法用語言形容。寇蘭甚至覺得，那樣的光芒與能量，是足以建構一個光明城的。
突然就有過度璀璨的光亮刺入了她的眼，寇蘭低低一聲痛苦，捂臉後退間，腳下不慎踢到了什麽，一聲悶響。
門外，張老教授一雙犀利的眼直射過來，“什麽人？！”
寇蘭：“！！！”
捂住一只眼睛的寇蘭看林牧陽，林牧陽适時側頭看她一眼，不置可否。她覺着他就差沒聳聳肩攤攤手了，她覺着他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寇蘭佯瞪一眼林牧陽：回頭再找你算賬！
這個時候，已經有人走來了門外。
是啊，這扇門這間石室那樣明顯，怎麽可能不被人懷疑？！她現在一點都不明白林牧陽在想什麽了？！
可該來的總要來。腦子一抽還是怎地了，寇蘭決定像林牧陽學習，她也破罐子破摔，她就直挺挺立在門前小洞口的窺探處，讓外面的人看個夠好了。
小洞口一明又一暗，寇蘭的視野裏起先是一片白。繼而，她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男人的臉。
葉明宇？！
在那一個瞬間，葉明宇的視線顯然也捕捉到了她。
寇蘭：“！！！”
張老教授：“有人在哪裏？”
那一瞬，寇蘭的心拔涼拔涼的。
寇蘭感覺到，門外的葉明宇好好凝視了她一瞬。而後，他轉身，若無其事道：“沒有人在那裏。”
呼————
“真該好好謝謝葉明宇的。”待外頭那些人離去後，寇蘭整個後背靠倒在冰冷的鐵皮的門上，惴惴道。她下意識又朝外頭瞄了一眼，外頭安安靜靜的，可惜了，剛才因為受驚過度，沒看見他們都做了些什麽。
她回過頭來的時候，發現林牧陽正在看她。
寇蘭：“？”
林牧陽轉過臉去，沒甚表情的。
寇蘭莫名感知到他心中的不喜，她就走了過去，“喂，你在……”
她一直知道他在看櫃子，卻不知他在看櫃子裏的什麽，她也不知道，不知何時，他已打開了面前的鐵皮櫃子。
走去林牧陽身後的時候，寇蘭看見了滿滿一櫃子的……林牧陽。
“這些都是……”
林牧陽無言走上前去，“啪啪”兩聲，他又打開了邊上的櫃門。同樣，裏頭是林牧陽。
作者有話要說：
☆、他的異常（5）
林牧陽無言走上前去，“啪啪”兩聲，他又打開了邊上的櫃門。同樣，裏頭是林牧陽。
寇蘭：“！”
這些“林牧陽”并未如以前那般浸泡在溶液中，他們直挺挺立在深黑的櫃子裏，閉着眼，排列整齊，服飾統一，就如那整裝待發的士兵。
一二三四五六七……寇蘭如自虐般數着當前櫃子裏的“林牧陽”的數量，那一張張英俊的臉，那一具具年輕結實的身體，就連常年的面癱臉也……裝得那麽像。若非他們閉着目，她真的分不出他們……與他的不同。
整裝待發？
可是，這麽多的林牧陽，是要發去哪裏？
想到某種可能性，寇蘭感覺到不寒而栗。
這個時候，林牧陽已走去了寇蘭的身後。寇蘭的身後，也有一模一樣的五六排大鐵櫃。
寇蘭聽見身後櫃門打開的聲音，因為年久未經人的觸碰，櫃子“嘎吱——”作響，發出的聲音叫人頭皮直發麻。
她非常想轉過身去，第一時間看見他的臉，他的眼，可同時，她又非常害怕，她怕看見……
不對！如果連她這個局外人看見了也毛骨悚然，那作為當事人的林牧陽，他該多傷心難過啊！
想到這裏，寇蘭“噌”得就旋身過去了。
可這個時候，林牧陽已不在了那裏，他不知何時站去了對門的那側牆邊。
那一處的牆上有一扇大鐵窗戶，窗戶高高懸在上方，窗戶直直對下來的下方，又是櫃子。
林牧陽毫不猶豫打開了。
寇蘭的視線卻是完全落在了林牧陽的背上。他的黑色風衣淩亂，有白色的襯衣一角露了出來，不顯狼狽，卻是脆弱。
脆弱的林牧陽……
林牧陽的動作有片刻的凝滞，寇蘭就看見他面前的櫃子裏，有一人多高的一臺金屬的儀器。
“這是什麽？”她故作輕松道，同時，走上前去，與他比肩。
林牧陽未看寇蘭，也未同他說話，他只僵硬立在那裏，眼睛死死盯住那機器的大屏幕。
然後，他動了，他伸手，去到屏幕的下方。他修長的大手又下移，按下了屏幕下方的那個紅色按鈕。
什麽反應也無。
就在寇蘭深吸一口氣的時候，屏幕突然亮了。
“嘀嘀嘀嘀——”
“複制裝置啓動！”
“複制裝置啓動！”
寇蘭聽不懂機器在說什麽，卻是能看清大屏幕上驟然而起的條條線線。那是一些……DNA螺旋圖吧。
屏幕上的DNA不斷演化、複制、組合、消失又重構……
“林牧陽？”在他看得入迷的時候，寇蘭不放心地喚了他一聲。
突然林牧陽整個人一怔，他瘋了一樣沖向他左側方的櫃子，擡手推翻一排“林牧陽”出櫃在地，将他們一個一個翻轉過身來背朝上，開始在他們發間尋找着什麽。
寇蘭感到好難過，可她又本能知曉，這個時候，她是不宜上前的；這個時候，林牧陽是需要一點個人的空間的。她甚至覺得，這個時候，她是應該消失的。
一番翻找過後，林牧陽整個人坐倒在地上。他後背靠着身後的櫃門，曲着一條腿，眼神怔怔，整個人顯得頹然。
待他安靜了下來，寇蘭方走上前去。她刻意在他正前方蹲下身來，希望借此幫他擋掉一些“林牧陽”的陰影。寇蘭突然就有一種感覺，“林牧陽”的陰影并不是他們此刻的發現才存在的，或許，自很早以前，這樣的陰影就存在于了林牧陽的心中；或許，自他相當相當年少的時候，他已開始經受了這樣的折磨。
腦中不期然就浮現起了荒漠中，小小林牧陽那一張白嫩的渴望愛的臉。那個時候，她是怎麽對待他的？她似乎有摸摸他的臉，親親他的額頭，将他的小腦袋整個兒抱在懷中，告訴他，“寶貝，你很安全，你會平安快樂長成我……”叫女人傾慕的樣子。
眼前的場景與腦海中的記憶交錯又重合，不知不覺間，寇蘭的手已撫上了林牧陽的額頭。
她與他的視線平視，她用很輕很輕的語氣說話：“可以，和我說說話嗎？”
有汗珠順着林牧陽另一側的額頭滑落下來，在寇蘭要擡另一只手替他擦去前，他說話了。他的目光越過寇蘭，投向無明的遠方，他說：“我到底是誰？”
寇蘭：“？”
寇蘭逼自己說話，她故作輕松道：“你是林牧陽啊，你還能是誰？”
他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他的眼內映出她的影子來。她就看見他笑了一笑，略帶嘲諷的。然後，他站起來，幾步走到那大機器的位置。他轉過臉來，又笑了一笑，“看好了。”他道。
她就看見他又按下了機器上的某個小按鈕。
只聽“呲呲”聲響驟然起，響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刺耳……這仿佛是一種極強大的電流穿空氣而過的聲音。
突然就有一道刺目白光自機器側方的洞□□出！
不，那不是白光，是空氣中的電流！那電流呈波浪的放射狀，彎彎曲曲且速度極快地就射進了寇蘭腳邊躺着的那“林牧陽”的後腦勺。
寇蘭：“？？？”
寇蘭：“！”
電流漸漸彌漫了“林牧陽”的周身，“林牧陽”整個身體開始抖動，如發羊癫瘋般。
寇蘭：“！！！”
他會被烤焦的！！
一聲轟鳴聲響——
機器停，電流散，地上的“林牧陽”停止了羊癫瘋。
寇蘭早已閃避去了一邊，她驚魂未定擡頭，就看見林牧陽整個人倚靠在機器的操作臺邊，抱了臂，冷冷看住地上的……
地上的“林牧陽”在動！！
地上的“林牧陽”穿了一身墨綠色的制服，他緩緩、緩緩在動，身子弓起了，像毛毛蟲一樣在地上動！
動着動着，他就爬起來了。他先是背對着寇蘭，面朝着林牧陽。
那個墨綠色的背影，寇蘭突然感覺不敢看！可她仍舊強迫自己看。她在看那墨綠色背影的同時，不願放過哪怕一絲一毫林牧陽的表情。
林牧陽垂着眼睑，他誰也不看。
靜默在整個空間內流淌。
突然，林牧陽擡了擡眼，他眼內冷漠，似裝不下任何人與物。他的視線冷冷在“林牧陽”身上掃過，而後，擡手，按下了機器上的某按鈕。
機器一聲“嘀”，“林牧陽”整個人就如觸了電般，狂亂扭動起來。這一回，他已經不是羊癫瘋病人了，是一個、是一個被牽了線的狂魔亂舞的木偶！
寇蘭感覺眼前有紅光一閃而過，那紅光出自……“林牧陽”的頭頂心！
“林牧陽”的頭頂心處，有什麽被植入的東西正在發着光。
那個位置……那個位置隐蔽而又獨特，它于寇蘭來說，并不陌生，因她在林牧陽的頭頂心上見過……不止……一次。他頭疼時候有幾次，他們重逢後在汽車旅館又一次……
難道說……
寇蘭驚得捂住了嘴巴。
寇蘭瞪大的眼疏忽間就與林牧陽的視線對上了，他面無表情看她一眼，道：“你現在明白了。”伴随着他話音落的，是“林牧陽”整個人摔落在地上，發出“砰——”一聲的響。
寇蘭一步上前，有些語無倫次：“可是，這也，并不能，就說明了，什麽。”
林牧陽仍舊冷冷立在機器邊，他微曲了一條腿站着，整個人好似放松了一般。他擡手，拳頭毫無征兆落下，将将砸在了操作臺的控制面板上。一時間，機器“嘀嘀嘀”個不停，同一時間，那些未打開的櫃子門紛紛開啓，一排又一排面無表情的“林牧陽”就險了出來。
“惡意操作！惡意操作！”
“操作系統紊亂！操作系統紊亂！”
寇蘭惶急四顧，只見三個面相的“林牧陽”們一瞬間齊齊睜開了眼。他們目光空洞，臉色僵直，竟然就那樣從櫃子裏走出來了！
那麽多那麽多個“林牧陽”，穿着軍靴，整齊劃一，腳步“嘩嘩嘩”作響。
寇蘭起先并未覺得什麽，可立時，她發現，他們仍在不斷朝前走，走着走着，就要将立在中間的她包圍了！！
寇蘭猛轉身，試圖自空出來的她的左手邊、林牧陽那個方位出去。可是，前後兩邊的“林牧陽” 突然就掉轉了走向，齊齊拐彎着靠攏，瞬間就将寇蘭以為的那個出口堵住了！
寇蘭急急後退，他們離她更近了，太近了，近到寇蘭的呼吸開始不穩起來！
她後退的腳步猛然頓住，因她知道，她身後也有“林牧陽”在靠近！
“林牧陽！”她叫起來。可是，眼前的這些“人”仍舊在靠近！離得近了，寇蘭仿佛看清他們沒甚表情的臉上泛着青白的光！他們的面色漸漸猙獰起來！他們喉間滾動，發出“咯咯”的聲響！他們齊齊伸手，大手直來掐寇蘭的脖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他的異常（6）
“轟——”那是機器停止運轉的聲音。
蹲在地上，死死抱住自己保護自己的寇蘭緩緩擡起臉來，驚魂未定。她周遭被他們包圍，自他們一個人一個人的間隙裏，她隐隐看見了林牧陽的影。
他仍舊在機器邊，他說：“你看，我就是這麽邪惡。”
“你怎麽會這麽想？！”寇蘭狠狠扒拉開了那些“人”，期間倒下來三兩個，差點沒把她直接壓趴下了。
“林牧陽！”她爬出來以後，看見的就是背對着他，桀骜立着的林牧陽。可透過他的背影，她卻看見了孤單跟寂寥。小時候聽人玩笑說起過，有些大師能開天眼，對你的人生，一目即了然。寇蘭覺得自己是不可能與大師企及的，她也不需要。她只是覺得，對你覺得在乎的人，用心去看他，甚至不需要語言，你就能感覺到他的心。
所以，盡管心中有緊張與不确定，她還是堅定地朝林牧陽走去。
“那些都是半克隆人。他們的腦部神經直接與某臺中央計算機相連。他們頭頂上方的口未閉合，表示他們尚未被啓動。”
寇蘭“嗯”了一聲，此刻，她已立在了他的身後，他的身體他的溫度就在她的臉前。她突然感覺到一種安心，這就是林牧陽，與方才立在那墨綠色背影後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感覺。
她盯住他的背影看，“你還有跟我多說一些嗎？”
林牧陽的喉頭動了一動，沒出聲。
寇蘭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臉頰貼上了林牧陽的背。他們并未隔着肌膚相貼，她的臉只是貼在了他的衣服上。她這麽對自己說。所以，她不算犯規。
“我想聽吶，跟我說說吧。”
半響。
林牧陽道：“……惡心又罪惡，肮髒……”
寇蘭拿自己的臉頰在他舒服的衣料上磨了磨，抿着嘴巴含糊道：“嗯，然後呢？”
視線轉到前方的林牧陽。
其實，他并沒有他所以為的那樣冷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