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2)
。也不知怎地,她心中就有個篤定的信念,她會找到他的。
“替我監視他,一有動靜馬上報給我知道。”
“阿湯,有付出才有回報,想想你喜歡的那個姑娘。”
“還有,據我多年經驗總結,女人喜歡壞一點的男人。”
面朝外對着牢房的門,陳湯以額支牆,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
該如何抉擇?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又一次走到了分水嶺,所謂無常。
所謂無常,便是當那慣性的人生思維走不下去的時候,來一場巨變,将你打趴,讓你重新抉擇,重新開始。可能更好,可能更爛,完全是個人的選擇。所謂無常,也讓你不得不做出選擇。
陳湯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大男人,勇敢的人民警察,可到了這樣的分水嶺,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最不擅長做的,就是選擇。他一個大男人,原來三十幾年來,過的他媽的都是逃避的生活。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所謂中年危機啊!
陳湯一拳頭砸在玻璃的透明牆上。
拳頭震痛,嘴巴發苦,腦袋一片空白地轉過身去的陳湯,第一眼就看見了如土撥鼠一般自地底冒出來的寇蘭。
陳湯:“……”
陳湯:“!!!!!!”
陳湯: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天意!
寇蘭面上綻放出狂喜,她張開雙臂,如一只靈活的鳥兒般向陳湯……身旁的林牧陽撲去。
“林牧陽!!!!!!!!!!!!!!!!!!!!!!!!!!!!!!!!!!!!”
陳湯:“……”
這一聲吼,連底下的張子霖也聽見了。也幸而,這玻璃的牢房隔音。
于是,四個人,兩對男女,開始大眼瞪小眼。
寇蘭與林牧陽互瞪。
張子霖與陳湯互瞪。
氣氛好微妙吼吼。
寇蘭對林牧陽:“這麽危險的地方你還堅持跑來,送羊入虎口了吧。叫你不聽我的呀!”
林牧陽看住寇蘭,認真地:“我的錯。”
寇蘭咬唇。
張子霖對陳湯,瞬間淚目,“阿湯……”捂嘴巴,說不出話,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陳湯一手叉腰,一手摸額,臉色極不好,心情極煩躁。這個張子霖對他來說,是甜也是恨。
“咱倆就這樣吧。”他最後道。
不願去看張子霖的眼,陳湯煩躁在牢房內踱步。與此同時,寇蘭與林牧陽的互動被他看在眼裏。
寇蘭與林牧陽正在研究牢房的門。
“那個老鼠洞出不去的,那個電梯太詭異……”寇蘭的聲音戛然止住,因一只貓頭突然自洞口冒了出來。
“喵——”黑貓幾下跳來林牧陽腳邊,在他褲腿上蹭幾下,抱住他的小腿,仰起貓頭看寇蘭。
寇蘭:“……”
林牧陽:“?”
寇蘭咳了一聲,問:“貓叫啥名兒?”
林牧陽:“貓就是貓,還需要什麽名?”
寇蘭:“……”
這個時候,張子霖咳了一聲,她自随身包包裏一通翻找後擡頭:“我有鑰匙。”
衆人:“!!!!”
于是,牢門開。
可是,“嘀嘀嘀——”
“怎麽回事?”走在前頭,率先被藍光照到的寇蘭。
走在最後的張子霖猛捂嘴,“我忘記了這把鑰匙只能兩個人進出!”
鑰匙是張子霖從James那裏偷出來的,她也是無意中聽見James打電話,才推測出林牧陽可能有了危險。
“James生性多疑,牢房、鑰匙、這棟樓裏的每一切都是精心設計過的!”張子霖說的有點急。
三人齊齊看寇蘭。
鑰匙插進,鎖內的藍光射出,寇蘭已被掃描入。餘下的三人中,只一個人可以出。
張子霖必然不用擔心,那剩下的林牧陽與陳湯,該誰出?
寇蘭回頭,看陳湯與林牧陽。
兩個男人皆看住她,恍惚中就給了她一種錯覺,由誰跟她走,決定權在她。
寇蘭:“……”
“快啊!他們很快就會知道有人開了牢門的!”張子霖焦急道。
聞言,陳湯緩緩轉回了頭去,自張子霖臉上,他解讀出了一種訊息:在她張子霖眼中,他陳湯與林牧陽站在一起,就根本沒有他陳湯存在的空間。他又轉回頭去看寇蘭,“小蘭決定吧。”
林牧陽淡淡道:“我沒有意見。”
寇蘭:“……”
“還有10秒鐘門就要關了!”張子霖急道。
寇蘭咬牙,拉住了林牧陽的手。
幾乎就在林牧陽閃身出來的瞬間,透明的玻璃牢房門轟然合上。
關門的瞬間,陳湯下意識上前了一步,在外頭的寇蘭開來,這門就像是甩在了陳湯臉上。
陳湯貼着玻璃的門,雙手貼按在門上,向外往出。他的眼睛……在玻璃下反着光。
手上一熱,是林牧陽牽住了她的手,“走。”
“對不起。”最後,她隔空對陳湯說了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對決(5)
自外頭望進去,陳湯低垂着頭,貼在玻璃門上的手緩緩滑下去。
門內,對上陳湯的臉,張茲霖顯得愧疚難安。“阿湯……”她張了張口,卻也只發出了這樣一個顫音。
陳湯抿了抿唇,下意識左右張望了一下,他發現,面對眼前這個“前妻”的時候,他同樣沒有辦法面對。
“現在,我還沒有辦法原諒你。”他道。
“我知道。”張子霖聲音同樣哽咽,她發現,将自己與陳湯單獨留在一個密閉空間裏,真是一個糟糕透了的主意。
陳湯雙手叉腰,用面無表情連掩飾自己的無所适從。猶豫再三,他還是道:“那個James不是什麽好人,你……”他的聲音頓住,只因他對上了張子霖突然就驚恐起來的臉。
意識到什麽的陳湯猛回頭,當即,一悶棍朝他當頭當腦砸下來。
“啊——————————”
“阿湯!阿湯!”張子霖瘋了一樣飛身撲去倒在地上的陳湯身邊,手足無措間捧住了他的腦袋,“阿湯你別吓我啊阿湯!”
陳湯的眼睛仍睜開,卻是網上翻騰只見眼白。眼白着眼白着,他就失去了意識。有黏稠的猩紅的血沿着他的額角流下來,染紅了張子霖的手與衣。
“咣當”一聲,鐵棍落在地上,出手的大漢有些不安地直朝老板望。
James掐滅手裏的煙,示意大漢走開。
牢房內便只剩了張子霖與James二人。
James在張子霖面前蹲下身,那根滴溜溜轉的大鐵棍就滾來了他的腳邊。James将其撿起,敲擊在手心把玩。
張子霖抱住陳湯的上半身,勉勵後退,戒備看James。
James臉上看不出喜怒,只那根大鐵棍一下一下敲擊在他的掌心,仿佛随時都要掄上來。
“你在害怕?”James挑眉。
張子霖無聲講他瞪住,拖啊拖啊就将陳湯拖去了牆角,放好。她擡頭,James居高臨下站來了她的身邊,他那樣将她注視,她以為他的眼中該是如往常般清淡無波的,可她錯了,她在他眼中看見了憤怒的風暴。她以為他要傷害陳湯,将陳湯護得更牢。James眼中的風暴更甚,特別是他的視線落在張子霖扶住陳湯胸膛上的小手上時。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得毫無征兆。
張子霖只覺眼前一暗,脖子一緊,她整個人如拎小雞般被James拎了起來。
在于他平視的距離裏,他的大手撫摸上她細嫩的脖頸。他的大手,出乎她意料的粗糙。
她的身體抖如糟糠。
她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他在她面前冷淡如紳士慣了,她只一味擔心他會傷害陳湯,卻忘記了,作為一個強悍的孤傲男人,他完全具備傷害她的資本。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張子霖感覺到模糊又混亂。
她被James一路拎出牢房。就在牢房外頭的慘白空間裏,她被他一下仍落在牆角。
癱軟在那個角落裏的時候,她的視了牢房內,陳湯的臉。
陳湯依舊昏迷得無知無覺。
而這一邊,James擡手便脫了自己的衣。
男性氣息極重的黑色西裝外套扔上張子霖的身的時候,她仍顯得懵懂無知。她仰頭,愣愣看着頭頂上方這個冰冷如鐵的男人。
James又不一樣了,如果說平日裏的他是冰塊,那麽,如今這個立在張子霖身前,一顆一顆慢條斯理解自己襯衣扣子的James,張子霖覺得,他完全是一臺冰冷的機器。
身為女性的本能直覺告訴她,危險的臨近。她爬起來就要躲,卻被James攔腰一抱,扔了回去。他的動作一也不溫柔,張子霖的後背重重撞倒在堅硬的石牆上,她的兩手癱軟在臉邊,渾身的筋骨仿佛都散架。
James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與她臉與臉貼得幾近,“這麽多年來,你是第二個讓我産生欲望的女人。正好,你也擅長伺候男人,呵……”毫無征兆地,他兇狠地咬了上來。
“啊————”
他咬在她的頸動脈上,張子霖瞪眼望天,掙紮,卻動彈不能。她錯了,這個男人不是機器人,他是赤裸裸的吸血鬼!
張子霖在他的身下,雙腳無助亂蹬。
衣衫淩亂。
在某一個瞬間,透過男人氣息極強的肩頭,張子霖又望見了地牢內的陳湯。
陳湯仍舊閉着眼,睡得無知無覺。
張子霖痛苦得閉上眼睛,縱然她不愛他,也不希望他看見她如此的狼狽。
張子霖感覺自己的衣衫被蠻橫撕開,男人粗糙的大手碰觸到了她的腰際。
她認命地放棄了抵抗。
一下
兩下
三下
……
她數着自己可憐的脆弱心跳。
卻在下一瞬,她猛然睜開眼睛,只因James一聲悶哼,突然間頹然躺倒在了她的身上,不動了。
張子霖:“!!!”
透過男人強悍的肩頭,張子霖看見James原本所在的身後,牆邊,陳湯抱頭立在那裏。那根罪惡的大鐵棍被他握在掌心。
“阿湯!!!”
回應張子霖的是James一聲含糊的呻吟。
他還沒暈!什麽鐵頭?!!
陳湯一把将James自張子霖身上掀翻下去。他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扶她起來,對她道:“走。”
張子霖焦慮仰頭看他:“一起!”
陳湯整個人向後靠倒在了牆上,頭一陣一陣鈍鈍的痛,連眼前張子霖的臉都顯得模糊。他猛力晃頭,勉勵讓自己清醒,“走!”他朝她吼。
寇蘭與林牧陽奔走在走道上。
林牧陽對此地尚熟悉,他們拐過一個個轉角,徹底進入一條條岔道,寇蘭這才知道,原來看似簡單的光明塔的建築,其內裏竟有那樣多的彎彎繞繞。
突然林牧陽就停步,寇蘭卻因為慣性,整個人收勢不及,從拐角沖了出去。而拐角那條走道的另一頭,有巡邏的保安成片而來。
幸而,林牧陽反應比她更快,猛地将她的小腰一拉一箍,瞬間将她圈了回去。
這個動作是有些微的微妙的,寇蘭往回撤的時候,因為力道與慣性,整個人猛地掉轉過來,直直朝林牧陽的胸膛砸去。林牧陽未動,寇蘭在迎上他寬厚的胸膛的同時,與他唇貼唇,撞在了一起。
寇蘭嬌羞。
林牧陽臉色發白,還一把推開了寇蘭。
寇蘭:“……”
林牧陽看寇蘭,顯得欲言又止。
哦,原來他是不喜歡我碰他嗎?寇蘭想。
林牧陽的眼神閃了閃,探了眼拐角後的那條走道,牽起寇蘭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走。
林牧陽在帶着寇蘭往前沖。
寇蘭落後林牧陽半步,整個人被他牽引着,仿佛沒有了自己的路。但她願意讓自己這樣子跟随他。可仿佛,他對她……寇蘭的視線又往下,落在了他二人緊緊相扣的手上,說他不喜她的親近吧,仿佛又不是……寇蘭覺得自己搞不懂林牧陽了。
這裏走道盡頭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戶,窗戶敞開,外頭的風吹進來的時候,窗簾舞動。
他們可以跳窗而出!
寇蘭仿佛已能聞見外頭天地裏,微風舞動的氣息,還有那高懸于半空當中的暖陽。她突然覺得林牧陽的心思如何不重要了,只要、只要他們還在一起。
二人在距離窗邊十幾米遠的地方停步。剛才離得遠了沒能看清,這個時候冷靜下來才發現,原來窗戶的右手邊,還有一條道。
一扇半開的門連通此道與彼道,透過門看出去,寇蘭一眼就看見了斜立在牆邊的……宋茜文。
宋茜文穿一身緊身勁裝,一腿曲着,往後踏在牆上。聽到響動,她緩緩轉過頭來,大波浪的褐色卷發在空氣裏蕩出一圈逶迤的弧度。沒有任何分說的,宋茜文舉槍,“砰砰——”射擊。
作者有話要說:
☆、小賤蹄子(1)
某實驗室內,林牧陽與寇蘭被綁坐在椅子上,動彈不能。即使松綁,他二人也是不能動的。
他們面前五六步開外的地方,一身白大褂的張一新背手站在那裏,微微彎了老腰。
張一新身後又五六步的距離,也就是在門邊,宋茜文面無表情立在那裏,她手上有槍。槍是特殊的槍,可放射出類似激光的光線,只一槍,就将寇蘭與林牧陽二人定住。哦,不對,她開了兩槍。宋茜文默默想。
“你出去。”張一新頭也不回道。
宋茜文擡眼,對上的是林牧陽沒甚表情的臉,努力了一瞬,她未能對上他的視線。她皺眉道:“說好把他交給我的。”
張一新回頭,一張老臉顯得莫測,“還不是時候。”
在張一新臉上,宋茜文看見了堅持。憑借她自己,定是奈何不了他的。而且,她也需要他的幫助,沒有他,她不可能留住林牧陽。想到這裏,她不由又看向林牧陽的方向,雖然身體不能動,但林牧陽的眼神告訴宋茜文,他希望自己可以看見寇蘭。
“嚯——”一聲,宋茜文拉開門,出去。
“砰——”門關,滿室寂靜。
槍射出激光,激光有漸凍的功效,卻并不長久。這一會兒,林牧陽已能開口說話了。寇蘭在她身邊猛力使眼色,顯然,男女有別,她還處在啞巴狀态。
林牧陽直視他的老師道:“老師,您要做什麽我都可以配合,請放過她。”
寇蘭在旁邊:“唔唔唔唔唔唔唔……”可惜聲音全堵在嗓子眼裏了。
張一新與林牧陽對視,相隔五六步的距離裏,一個站,一人坐,師生二人誰也沒有錯開眼。半響,張一新笑,道:“牧陽啊,誰說老師要在意你來着?老師真正在意的,是她。”
寇蘭:“……”
林牧陽當即色變,“你要做什麽?”
張一新依舊背着手,緩緩踱步來到了二人眼前,卻是比較貼近寇蘭的方向。
寇蘭整個人勉勵往後退,縱然是心理上的,也多多少少讓自己好過一點。她覺得,這老頭不是在故意刺激林牧陽吧。唉唉唉!你把老手放我腦門上做什麽?!
林牧陽死死盯住張一新的動作,盯住他落在寇蘭腦門上的枯瘦的手上。
張一新轉頭看林牧陽,同樣是居高臨下,這樣的距離裏,即視感更強。他說:“牧陽啊,雖然你是我的得意門生,可在感情上,你真是一點沒得到我的真傳。”
林牧陽皺眉。
張一新面上帶了點點得色,“你可知道,這個一直跟在你身邊的女人,是誰?”
突然就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自寇蘭心底生,因為張一新的老臉,他的眼神,他的賤手……
寇蘭突然發現自己可以動了,因為她的發抖。
“啪嗒”一聲,寇蘭所在的椅背的後方,緩緩升上來了一套純金屬的器具,是張一新按了寇蘭手邊的某個按鈕。
寇蘭此刻還不能說話,她只能聽着林牧陽與張一新起争執。
林牧陽在發火,在發怒的火,他雙手雙腳猛力掙動,手臂額頭青筋暴突,她從未在他臉上看見過那樣的表情。
“別、碰、她!”林牧陽一字一頓道。
張一新笑得爽朗,“牧陽啊牧陽,我只可惜當初沒教你如何去了解女人。你可知道,這個一直被你護做小白花一樣的女人,有着怎樣的過去?”
她有着怎樣的過去她怎麽不知道?
可是,張一新的聲音真的極有蠱惑力,他就那樣立在她耳邊說話,恍惚間,寇蘭還真的聽進了他的話。她覺得自己是一個有很多秘密很多故事的壞女人了……
“寇蘭!!!”
林牧陽一聲大喊驚起了寇蘭的沉湎。寇蘭猛回神,“我……”她可以說話了!太好了!
同一時間,“咔吧——”有一個頭盔模樣的器具被套在了她的腦門上,源自于她身後的椅背上出的那套純金屬。
寇蘭的眼神變得直突突的,張一新的老臉在她面前放大。她想去看林牧陽,可奈何被頭盔所限,腦袋不能動。林牧陽的聲音……林牧陽的聲音猶在耳邊,卻顯得模糊了。她只知道林牧陽在大聲說話,卻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麽。她只覺得金屬頭盔熱起來,熱起來,燙起來,燙起來……然後,她的腦袋開始發熱,發熱……但是,她的身體卻是冷的。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又起,就仿佛、就仿佛她全身的血液都被抽調了起來,通通集中去了她的腦部。她的腦部,她的腦部……她害怕她的腦部馬上就要爆掉……
林牧陽拼盡全力反抗,寇蘭仍舊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上了“鐐铐”,暈了過去。望住寇蘭沉睡的,越來越通紅的臉頰,他的眼睛都紅了。
這個時候,自認為搞定了一切的張一新就走來了林牧陽身邊,俯身與他貼近,“等離子腦部聚合物而已,又死不了人。牧陽,真可一點都不像你。”
林牧陽看他一眼,毫無征兆地,一腿猛地踢出,狠狠踹中張一新的小腹。
張一新一聲痛呼,整具蒼老的軀體踉跄踉跄再踉跄,終是摔倒進了一堆儀器裏。
“稀裏嘩啦——”
林牧陽仍舊不說話,只靜靜看住地上的張一新,看他爬起來,緩緩的。不肖多說,他的眼神就是對張一新無聲的嘲諷。張一新怒,沖上來就狠扇林牧陽一巴掌。
林牧陽被打得偏過臉去,他若無其事回過臉來,嘴角有殷紅的血流下來。白的人,紅的血,觸目而驚心。
張一新巴掌再次高高揚起,卻在半道中,他仿佛想到了什麽,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怒火。
“好好好……”他一疊聲笑,整個人開始背手在室內踱步,如瘋魔了一般,“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指着林牧陽。
林牧陽淡淡道:“老師,原來您從小将我養大,都是出于某個目的。”
張一新臉色一變,但他随即判定林牧陽不可能會知道他的打算。他很快恢複了常态,搬了把椅子就在林牧陽面前坐了,“剛剛也是老師火氣大了,牧陽啊,相信你也不會跟老師計較。”
這個時候,只聽旁邊的寇蘭悶哼了一聲。
張一新那張老臉上立時就綻放出了神采來,他幾乎是迫不及待道:“牧陽啊,老師絕對是為了你好,你可要明白老師的良苦用心才是。”
林牧陽一直皺眉看張一新,看他表演,看他擡手摁下了遙控器。
“嘀——”一聲出自寇蘭腦部的金屬頭盔。被啓動了什麽,金屬頭盔裏突然就迸發出強烈的金色的光。金光充滿寇蘭的整個人身,又漸漸悉數聚合在她的腦部。在某一個瞬間,金光又集體投射而出,在半空當中的某一處現出了一個畫面來。
那是寇蘭,卻又不是林牧陽所熟悉的寇蘭。那是……
畫面當中的寇蘭轉過身來,她的穿着打扮與現今完全不同,她的視線直直射過來,仿佛穿透了虛拟與現實,一直入到林牧陽心裏。
林牧陽瞬也不瞬将那個“寇蘭”望住,眼中有萬千的光華閃現。
張一新一直在半空中那虛拟畫面的下方踱着步,他胸有成竹,自信滿滿,仿佛連方才被林牧陽狠踢一腳的那一大筆也不打算計較。見火候差不多了,張一新就道:“怎麽樣?老師沒有騙你吧。牧陽,老師早就說過,你智商極高,情商卻一般。相信老師,離開這個女人,回到老師身邊來。咱們師生二人一起努力,定能開創出光明城的一番新……”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聲音戛然而止。
這一邊,寇蘭開始呻吟,臉上是痛苦與煎熬。
“痛……痛……”她呼呼,“好痛啊……葉……明宇……”
就在她身邊的林牧陽的眼神猛地閃了一閃。
“啊————”她仿佛已到了極限。
“停下。”林牧陽冷硬道。
張一新挑眉,“怎麽?不想再看下去?下面可是關鍵精彩部分,她和我那小助理葉明宇……”
“我說停下!”
這一聲倒還真把張一新給唬了那麽一下下,他條件反射就按了遙控器上的關機鍵。完了他還有些讪讪,一邊感慨到底是年紀大了,不禁吓了,一邊怪林牧陽不會做人。這一點上,陳湯倒是比他好太多……
張一新突然就陷入了自己的糾結中,陳湯和林牧陽,選誰比較好?
這一邊,早已掙脫出雙手來的林牧陽開始不動聲色給寇蘭脫頭盔。
手指碰觸上她臉部肌膚的時候,林牧陽的動作頓了一頓,他就那樣望住她蒼白的小臉發呆。眼中、眼中仿佛有萬千的思緒閃過。
寇蘭一直都清楚,林牧陽擁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可當她睜眼時,還是第一眼就被他的眼睛給煞到了,那麽亮那麽亮的一雙眼,仿佛有萬千的話語要與她言說。
“林……牧陽。”她伸手,要去觸碰他的眉眼,他卻下意識別開臉,擋了過去。
那一邊,張一新已發行了他二人的動作。怎麽可能不發現?當他是瞎子嗎?最不能忍受別人質疑自己身體素質的張一新心中突然就有無名業火起,上來就要扇寇蘭一巴掌。可是然而,他枯瘦的手腕被林牧陽一把架住。
“老師,請适可而止。”
張一新眯眼:“怎麽?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護着這個小賤蹄子?”
寇蘭:“你才小賤蹄子!你全家都小賤蹄子!!”
張一新掄起手邊的電棍就要打寇蘭。
只聽“吱——”一聲,寇蘭只覺身體猛然一陣晃蕩,她已連人帶椅子滑出去老遠,被林牧陽踢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賤蹄子(2)
椅子“砰”一聲撞牆,撞得寇蘭差點腦出血。腦子當然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出血,于是,她克制住了自己。她在找林牧陽。林牧陽呢林牧陽?林牧陽在哪裏?
林牧陽在哪一邊與張一新顫抖在一起,連人帶椅子。
張一新一電棍狠狠砸下來,眼看就要劈上林牧陽的腦門。林牧陽整個頭猛地側出,電棍幾乎貼着他的臉頰過,砸在了他頭後的椅背上,竟有火花發出。
張一新又去砸林牧陽手臂,林牧陽如法炮制,躲了他的進攻。可同時地,他整個人被逼迫去牆角,避無可避地,張一新一電棍掄去了他的胸膛。
這樣的位置,林牧陽避無可避。
“林牧陽————”
一聲悶哼。
寇蘭捂眼,不敢去看。她突然覺得其實自己是懦夫。
重物“嘩啦”一聲沉悶落地的聲音。
空氣裏還有男人粗重的喘息聲響,旁的聲音就一點沒有了。
寇蘭心跳得像蠻牛,顫巍巍睜開了眼睛。然後,她就看見張一新死狗一般趴倒在地上。
寇蘭:“!!”
張一新原本所立着的身後,是手舉激光槍,衣衫淩亂,嘴唇烏紫的張子霖。
寇蘭:“!!!!!!”
“啪——”一聲,張子霖手中的激光槍滑落在地上。
張子霖吸吸鼻子,她那一貫妝容精致的臉上,此刻,青一塊,黑一塊,哪兒還有女神的樣子。但是,寇蘭覺得,張子霖從來沒有比此刻更美過。
張子霖帶頭走在前面,走出門的時候,她腿軟,一個踉跄,整個人差點摔出去。幸而,她雙手死死扒住了門框。
“子霖?”林牧陽的聲音裏含了憂,剛才,也是他自後頭拖了張子霖一把。
張子霖回頭,對林牧陽笑,虛弱的。“我沒事。”她聲音低低的,“快走吧,激光槍我開的是最小碼率,爸爸馬上就會醒的。”
寇蘭只覺心中悶悶,卻不是因了吃醋。她只是覺得,誰都生活得不容易。縱然外表光鮮亮麗如張子霖,背後也有那樣多不為人知的苦楚。她甚至覺得,比起張子霖,她這個一窮二白的窮逼,反而開心得多。至少她不用去應付一個又一個男人,反而活得随心所欲。
人活在世上,求的是個什麽呢?寇蘭突然陷入了一道千古哲學謎題中。于是,出門的時候,她腳下不看路,被什麽東西一絆,整個人狠狠摔了出去。
也幸而,林牧陽在她臉貼地前,把她給撈起來了。他對她挺不錯的,還拍拍她的肩背與胸口,剛才的張子霖可沒這待遇。
寇蘭看過去的時候,張子霖将将別過頭去。她臉上好看了一些,她什麽也沒說。
寇蘭低頭,就看見了腳下,死狗一樣躺着的宋茜文。
寇蘭:“……”
張子霖越過宋茜文去,“我幹的。”
這裏的三個女人與一個林牧陽……寇蘭開始腦補……
一臉狐疑的林牧陽:“你在想什麽?”
寇蘭:“三個女人一臺戲……”
林牧陽:“??”
寇蘭趕蒼蠅似的揮揮手,“我們女人的心思,你們男人不懂的啦。”
林牧陽一臉黑線。
所有的出口都被封死了。在他們沖向唯一有希望的一個開放逃生梯出口時,四下裏突然就響起了警報的聲音。
“全體戒嚴!”
“全體戒嚴!!”
“有不明分子入侵!”
“有不明分子入侵!!”
“關閉所有逃生出口!!”
“所有逃生出口已關閉!!!”
“轟————”一聲,眼前的自動鐵門斷然合上,他們成了甕中捉鼈。
兩個女人不由齊齊看林牧陽。
林牧陽:“去鐘樓。”
誰也不知光明塔何時開建,何時落成。總之,自它出現在市民眼中時,高聳鐵頂的大本鐘就成了這棟巍峨建築的标志之一。
林牧陽往下推落塔頂那扇木門的時候,外頭刺目的白光就如那撲火的飛蛾一般,湧進來。
這個地方,有多少個年頭未經人煙了?
在這個地方,寇蘭看不見人活動的蹤跡,她只是覺得,迎風立在此處,有一種飄然欲歸去的感覺,連刺目的白光都顯得璀璨。她似乎抓住了一些些那些愛攀登上高聳鐘塔,有意無意借此結束自己生命的人的心理了,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灑脫、自在、與天地萬物的合一。
林牧陽背對着那扇唯一的透着亮光的門,風吹得他發絲亂揚,他整個人,仍舊好看得厲害。并不是說林牧陽的臉有多好看(當然,他的臉也是好看的),林牧陽身上有一種自骨子裏發出的……叫女人恨不得往前撲倒他的氣質。只能這樣子形容了,寇蘭攤手。因為那樣的感覺,真的很微妙。
她會站在這裏各種yy是因為,林牧陽在與張子霖告別。張子霖不跟他們一起走了,張子霖說:“牧陽,我明白了,我跟你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縱然我跟你走了,你身邊也不會有我的位置。你懂我在說什麽的。我接受了,真的,也有點點放下的感覺,雖然我心裏還是很難過。”
張子霖的眼淚落下來,她抹了抹眼睛,“風太大了,吹得我的沙眼病又犯了,讓你看笑話了。”
“牧陽,謝謝你對我的寬容。我之前不明白,現在突然想明白了。你在用你的方式保留我的尊嚴。因為你的方式,也因為你尊重我,你疏遠我,讓我們至少,還可以是朋友。不然,依照我以前的性子,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謝謝你,真的,也祝福你。”
從頭到尾,林牧陽都未說一句話。他只是很認真地看住張子霖,末了,他伸手,替她揩去了眼角的淚,“你是個好姑娘,”他道,“在我心中一直是。”
張子霖再也忍不住,淚如泉湧。
至此為止,這都是個美好的離別場面,可奈何,在張子霖控制不住,一步上前抱住林牧陽寬厚的胸膛的時候,他們身後傳來了極重的皮靴踐踏在地的聲音。
怎麽辦?
他們沒那麽快爬下去的啊?!
James看見張子霖的時候,她正立在鐘樓的唯一木門邊,拿背對着他。她有着纖細美妙的背部曲線,風迎面吹過來,仿佛随時都要将她吹去。
待James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時,他的雙腳已然踩在了木門的檻上,而張子霖,則被他掐住纖細的脖頸,整個上半身都跌去了懸空的鐘樓外。
James的視線落在了她扣在門框上的青白的手指上,又落在了她顫抖的雙唇上。張子霖的唇線極漂亮,可此刻,那兩瓣嘴唇卻是紅腫又破了皮的。他的視線繼續下移,落在了她的脖頸處。她的脖子被他掐着,她感覺她的生命就在他掌心裏,那麽不盈一握。他手指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