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程令卓端着兩盒飯回來,還沒坐下,沈冰菱忽然将他的手機狠狠地砸向他的腦袋,正中額角。

他痛呼一聲,額角立刻腫起一個大包。他捂着頭,難以置信地瞪着她:“怎麽回事?冰菱!”

沈冰菱冷着臉,渾不顧周圍同學驚愕與探究的目光,噔噔噔走了幾步,又折回來,拿起自己的飯盒。

程令卓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但他頭痛得厲害,她用力一甩,就掙脫了他。

他飯盒也不要了,摔在地上碎成好幾塊的手機也不管了,徑直追出去,在食堂門口終于拉住她:“到底怎麽了?為什麽突然打我?”

沈冰菱看着他,強烈的憤怒令她渾身發抖:“姓程的,我是你什麽人啊你就敢把我賣了?法盲,你是我的什麽人你都賣不了我你知道嗎?我告訴你,我可以讓你和姓遲的一起坐牢去!”

他愣住:“什麽意思?你在說什麽?”

“聽不懂?”她冷笑一聲,“你媽的命重要,我的尊嚴就不重要了是吧?你有種自己去做鴨呀,你自己去賣菊花呀,姓遲的不喜歡男人,你就找不到別的買家了?臭不要臉!”

腦袋還是痛得發暈,可他忽然之間就明白了,頓時臉色鐵青:“你說遲總……他都對你做什麽了?!”

沈冰菱嘲諷地笑,望着他的目光是他從未見過的怨毒:“還在裝傻呢?不好意思,他什麽都沒做成,所以,你可能真的要自己去賣身好救你媽的命了,祝你好運!”

事實證明她說得沒錯。

遲以恒果然沒有再繼續給程令卓的媽媽支付醫療費,或許他還收回了之前的那十萬元。

總之,一周之後,校園裏就傳出了商學院大三的程令卓同學母親病重需要募捐的消息,他甚至還在下課時間在學校大禮堂門口擺了募捐臺,臉色蒼白地守在那裏。

沒人好意思說什麽,雖然其心可感,可他那樣,真的有一點點乞丐的感覺。

沈冰菱從那裏路過的時候,說不上幸災樂禍,但是輕蔑而鄙夷。她知道他能為他媽做出什麽樣的事,就算真的沿街乞讨又有什麽奇怪?

同學們都竭盡全力捐出了自己能拿出手的金錢,也有不少人熱心地介紹自己熟識的妙手神醫等等。但這些幫助到底于事無補,不久之後,程令卓的媽媽還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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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說,這貼面運蘋果的游戲,程令卓和吳冰淩輸得極慘。

但還是拿到了安慰獎——一個毛絨絨的手機挂墜。

回座位的時候,沈冰菱聽到有人對程令卓怪笑:“哇塞,有情侶手機挂墜了哦!”

她當沒聽見,可是沙發上同坐的那圈同事也都聽見了,一個個瞅着她賊笑。

她索性也不裝了,翻了個白眼:“情侶挂墜?這麽多人都拿到一樣的了呢,那算什麽?群-P?”

大家紛紛倒了:“被你打敗了……”

她不再理他們,順手拿起手機看有沒有錯過的信息,果然,有張之俊的微信:“下雨了,你帶傘了嗎?”

她愕了一下,酒吧是全封閉的,沒有窗戶看不見外面,剛才天氣還好好的,現在突然下雨了嗎?

她剛回了個“沒”,就被人拉了起來:“喂喂喂,快點啦,上臺上臺!”

她扔下手機:“又要幹嘛?”

“沒聽到嗎?主持人說輸了的人都要上去表演節目,快去啦快去啦!”

剛才輸了的那兩組四個人被趕鴨子上架地回到臺上,跟着主持人連唱帶跳地表演了個《小蘋果》,才總算又重新被放下來。

接下來又是節目繼續又是同事各種合影留念,沈冰菱徹底把張之俊那條微信抛在了腦後。

當然,那條微信本來也不重要了,不是嗎?

散場的時候,大家郁悶地發現,外面果然在下瓢潑大雨,夏季的天氣就是說不準啊。

之前公司是包了幾輛大巴統一把大家送過來的,但因為不确定結束時間,而且大家結束時都是各回各家,線路不統一,又沒料到會下雨,所以沒包回程的車。

這地方離公車站地鐵站都有一段距離,而且大家對這一帶都不太熟,只好打開手機上的地圖臨時查。打車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但這種時候出租車不要太搶手,此時好幾百號人堵在這裏,哪裏打得到?有人用打車軟件叫車,又根本分不清是誰叫的,好不容易來了一輛,糊裏糊塗的就只有幾個人走了。

好在天熱,就算冒雨也不難走。有些女同事包裏有陽傘,少不得就先拿出來用了。只是大家都穿着高跟鞋,走起來很累,皮鞋泡了水也糟蹋了,但又有什麽法子?

沈冰菱平常遇到這種情況也是不會主動找遲以恒的,但通常遲以恒會主動要求來接她,今天之所以沒有,是因為他正好又出差去了。

于是她跟一個女同事拼傘,跋涉着前往附近的公交車站。

一路積水,一路試圖打車而失敗,幾個不太會看地圖的女孩子又走岔了好幾次,等到好不容易坐上公交車,天都已經擦下黑來,半身也濕透了。

中途倒了一趟車,同路的同事就沒有了,沈冰菱靠窗坐着,忽而聽見手機響了。

張之俊的微信:“下班了嗎?”

她愣了一下,看看時間,六點半了,超過他們公司的正常下班時間已經一個小時。

她回複:“我早在回家路上了,我們公司今天搞活動,整個下午都在外面。”

過了一會兒,他發了一個簡單的“哦”。

明明信息量低到接近于零,可她為什麽還是能感受到其中濃濃的失望?

她問:“怎麽了?”

“沒什麽。”

沈冰菱又坐了一會兒,只覺得心裏躊躇不安,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莫名悸動。那酒吧委實太遠,這公交線路又實在太繞,此時才從公司樓下經過。

她再度望向窗外。

陡然之間,就在正過街的人流裏看到張之俊了!

因為天氣不好,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但是水光清亮的路上霓虹和車燈交融在一起流動,仿佛漂浮在縱橫交錯的河上,人們清晰的面孔被映得明亮。

車子一靠站,沈冰菱就蹿下來,冒着大雨往回沖。

張之俊正低頭看路,冷不丁看到一個水人沖到傘下來,不由吓了一跳,待他凝神看清,更是渾身一激靈:“冰菱?!”

沈冰菱問:“到底怎麽回事?”

張之俊看看她的樣子,着急起來:“你怎麽會在這兒?怎麽淋成這樣?”

沈冰菱語氣生硬,好像在生氣:“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張之俊鼓着腮幫子,好半天才說:“你說你沒帶傘,我就去樓下便利店買了一把傘,然後在你樓下等了一個小時,你男朋友要是來接你,我不會讓你們看見我的,要是他沒來,我就裝作和你偶遇,送你回家。”

沈冰菱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我們樓下也有便利店,難道我就不會去買傘嗎?”

他低着頭:“我、我把那家店的傘全部買光,在你們樓門口發給沒帶傘的人了。”

沈冰菱差點笑出來,可是笑到嘴邊又忽覺心酸。

她轉身,大踏步向地鐵站走去。

張之俊連忙追上來,把傘遮在她的頭頂。他不敢靠得太近,于是自己大半個身體都暴露在了雨裏。

她忽然說:“那我不會打車嗎?你把出租車也全包了不讓載我?”

他低聲道:“那當然做不到……但只要你需要上出租車,我就可以用傘把你撐過去……你也許會願意跟我拼車,或者你看到我帶着傘會同意讓我送你回去,總之,我們可以一起走至少一段路……”

沈冰菱說不出話來了。

她悶不吭聲地一直走到地鐵站,張之俊也一直沒敢開口,只盡心盡力地為她打傘。

到了地鐵站,沈冰菱站住,轉過身,沉着臉:“張之俊,我覺得,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張之俊的臉色一下子煞白下來。

沈冰菱說不清心裏這種忐忑不寧的感覺究竟是什麽,也許因為她不理解他對她的這種感情,所以不敢接受,也許因為……

她怕她也會愛上他。

張之俊白着一張臉,也沒提出什麽反對意見,只巴巴地道:“那……你沒有傘……”

沈冰菱飛快地說:“地鐵站口都有賣的。”她沖一旁的小攤勾勾下巴,“你已經送我到地鐵站,任務完成了,現在我不需要你送了,你回去吧。”

他“嗯”了一聲,後退一步,說了聲“再見”,轉身大步走開。

這一切他做得很快很幹脆,像是受了傷的人,擔心被人發現,所以趕緊躲起來。

沈冰菱站在原地,過了很久,才走到一旁,沒精打采地随便買了一把傘。

她是故意要等他走遠的,否則他們倆仍會同路。

也因為,她此時不知如何身子發軟,好像剛剛完成了一件多麽艱難困苦的事情,一下子沒了力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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