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十三小時

吳嘉快速的翻了翻委托的內容,逝者是個很年輕的男人,看起來似乎還在上大學,照片裏笑的一臉燦爛。

吳嘉第一次跟師父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還不順手的很,但印象最深的不是學到了什麽技巧,跨過了什麽樣的困難,反而是站在遺像前的心靈震撼。那也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還上高中,梳個高高的馬尾,青春的氣息幾乎從照片裏溢出來。還活着的人受到的傷害幾乎比死者更大,父母哭的幾乎暈厥,姑娘的魂魄被父母的悲傷捆縛,只能留在靈堂裏哪兒也去不了,七魄幾乎散盡。因此吳嘉第一次出師做的居然是安撫生人的工作,前後足足跑了大半個月,吳嘉自己的精神也受到了很大的沖擊,吳嘉師父不成器的罵道:“你看看你那個樣子,怎麽還要我來安慰你?”

“做這一行就不能有七情六欲,什麽東西都是看着你最弱的時候找上門,你不能有破綻,不能有弱點!”

吳嘉一度覺得自己做不到,老頭子到死都不放心吳嘉,和鬼神之類的東西接觸久了,身體透支的太厲害,師父不到六十歲就倒了。最後那段時光居然突然又好了起來,吳嘉覺得高興,師父卻搖了搖頭,“你都出師這麽久了怎麽這點還看不出來,我這是回光返照!”

吳嘉笑笑不以為然,張安彥卻站在旁邊臉色沉重。

師父長長的嘆了口氣,“我死後,規矩你們都懂,給我做全了,我不想回去的路上還磕磕絆絆的。”吳嘉想打斷他的話,師父擡手擺了一下接着說道:“你們倆個……”他說着擡眼看了兩人一眼,吳嘉下意識有點緊張,師父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我走了就不回來看你們了。”

他說完就再沒開口了,吳嘉等了一會兒想到什麽臉色一變馬上蹿起來去摸師父的手,卻被張安彥一把抓住。

喪事按照師父生前的意願一切從簡,但該有的環節一個沒少,頭七那天吳嘉和張安彥備了師父最喜歡的酒,忐忑的等了半夜,然而師父就真的如他最後所說并沒有出現。

打那之後,吳嘉也不知道是漸漸地見多了生死離別,還是師父逝世的影響,居然真的有了幾分淡然生冷。

大概是吳嘉盯着本子出神的樣子太明顯,張安彥喊了一句:“吳嘉。”

吳嘉猛地回神,沖張安彥笑了一下,“彥哥,”不等張安彥問他就接着回答,“我想起師父了。”

張安彥淡淡的說道:“想他幹什麽?”

“覺得這個委托有點眼熟,”吳嘉手在本子上點了點說道:“特別……熟悉。”

“可能以前做過類似的。”張安彥明顯不怎麽在意的樣子。

吳嘉也沒多想,點了點頭。其實挺簡單的一個事情,死的這個人叫張玉,是家裏的獨子,各方面都很優秀,考取了著名大學,卻在畢業前突然從家裏陽臺跳了下去。

寵愛孫子的奶奶哭的肝腸寸斷,一家人硬是想不明白好好的孩子為什麽想不開選擇了這麽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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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悲傷還沒肆虐完,事情就來了。

人固然悲痛,但還要生活。先是坐在廚房擇菜的媽媽突然聽見兒子在身後喊自己,媽媽回頭看着兒子站在自己身後,笑的和生前一樣,臉色蒼白,一邊笑一邊流血,鼻子,嘴巴,耳朵,眼睛,半張臉血肉模糊。

張玉慢慢地轉過身,露出了後腦裂開的傷口,“媽,為什麽……為什麽……我好疼……”

張玉媽媽吓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眼淚不停的流,兩只手抖得像是篩糠,她捂着嘴癱坐在地上,“張……玉……張玉……”

“媽媽,”張玉兩手滿身都是血,慢慢向動彈不得的媽媽走過來,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灘粘稠的血跡,“為什麽……為什麽我要死?”

張玉來的悄無聲息,走的也無知無覺,張玉媽媽回過神的時候眼前又什麽都沒有了,她好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衣服上都是血,手指疼得厲害,擡起來一看原來竹編的菜蒌,居然劈了一條枝,紮進了指甲裏。

張玉媽媽把這件事情說了,非但沒有得到安慰反而被咒罵了一番。也怪張玉媽媽膽子小是出了名的,奶奶一把眼淚的怒斥孫子屍骨未寒,當媽的居然就怕成這個樣子。

然而沒有多久,張玉來了第二次,一個人在屋裏睡覺的奶奶第二天被發現渾身冰冷的躺在地上,脖子上居然赫然一對兒帶血的掐痕,家人趕忙把老人送進醫院,沒有什麽大礙,只是受了驚吓又寒氣入體,當天下午就醒了。家人問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老人迷迷糊糊的只說睡着後一直覺得冷,呼吸不過來,其它的就都不知道了。

家裏人這才開始覺得不對勁起來,找了先生回來做法,但是第三天,張玉依然出現了,這次他帶走了一條命。

這一行在最下面,吳嘉翻了一頁打算繼續看,結果後面居然是空的,他有點詫異,又重新翻了回來确認了一遍,這份資料真的就是在這兒結束了。

吳嘉覺得奇怪,擡頭想問張安彥,發現張安彥正專注的盯着自己,吳嘉下意識摸了下鼻子,“彥哥?”

張安彥“嗯”了一下,“看完了?”

吳嘉點了點頭,前後翻了兩下,問道:“帶走了什麽命,後面怎麽沒有了?”吳嘉又看了看手裏的本子,“這是誰給你的啊,一個委托寫得和靈異小說似的。”

張安彥淡淡的解釋道:“委托人給的,就說了這麽多,剩下的說是明天我們親自上門就知道了。”

吳嘉這下明白了,人家是故弄玄虛呢。

以前也有過這種事情,要麽是不信鬼神的人來砸場子,那麽是怕吳嘉和張安彥不去,故意把事情弄得神神叨叨,十萬火急。

張安彥看了吳嘉一眼把本子抽完了,“先睡吧,明天過去。”

人家能玩兒這點小心機,多半都是事情不緊張,真的緊張的才沒心情搞這些。吳嘉把本子扔了往床上一躺,張安彥跟着關燈上床,一把抱住吳嘉。

吳嘉被抱了個猝不及防,整個人都被壓在張安彥身下動彈不得,他掙紮了一下,喊了兩句,“彥哥,我動不了了!”

張安彥也不管,摟着吳嘉在他臉側親了一口,就閉上了眼睛。吳嘉心裏“嘿”了一聲,心說張安彥這主動的莫名其妙啊,該不是背着他做了點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吧。

吳嘉的腦子一貫是沒邊似的,自己一個人無聊能YY出一個3D立體世紀大戰,一邊腦補一邊還挺樂呵,末了有點意猶未盡。

吳嘉想得多這毛病是打小帶的,都說人吓人,吓死人,何況吳嘉這個腦袋裏能跑火車的主。剛拜了師第一次見師父除惡鬼的時候,陣仗擺到一半,吳嘉就吓得臉白了,他逢九又是個丢過魂的,那惡鬼自然也頭一個找上他,吳嘉一回頭就和那白臉長發打了個照面,抱着張安彥喊得撕心裂肺,不到十歲的孩子哪有什麽膽子,哭的稀裏嘩啦,兩個眼睛腫的和發亮,到最後喘不過氣來直抽噎。

倒是難為張安彥有點不知所措的抱着安慰這個剛入門沒幾天的小師弟,話少動作也拘謹的很,就環着吳嘉的腰手輕輕在他背後拍打,到後面和着吳嘉抽噎的頻率,竟然一副吳嘉活活被他拍成這個慘狀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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