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十九小時

張安彥是第一次上學,張家是陰陽世家,輩輩代代都在家修煉,家訓嚴格,不輕易近外家的人,哪兒有上學的機會。張安彥性子比張家的同齡人還沉悶,碰着吳嘉這麽個因緣際會才進了這麽一次學校,實實在在的做了一次同齡人該做的事情。

張則軒在兩個人一起上學第一天給吳嘉扔了個墜子,不知道什麽做的,也沒雕龍畫鳳,就黑乎乎的一個疙瘩,用一條同樣的黑色鏈子串着,吳嘉一看眉毛就一皺,腹诽一句:“和放大款的鼻屎一樣。”不過這話當然沒敢當面對張則軒說,面上一副恭敬的樣子接了過來,在張則軒的視線下戴上,回頭想摘的時候發現居然解不開鏈子的搭扣,吳嘉把鏈子轉了一圈,哪裏還找得到那搭扣,簡直渾然天成像是從材料上整個取下來的一樣,似乎完全沒有過那開口。

中午吃飯的時候,吳嘉看見張安彥伸出來的蒼白骨骼分明的手腕上套着一根細細的黑色小鏈子,吳嘉愣了一下,猛地伸出手抓住張安彥,另一手去扯自己脖子上的東西,鏈子很短,吳嘉一直把頭湊到張安彥的手邊,去對比兩個人的東西,一樣黑色冰涼滑膩的材質,張安彥也不解釋,張則軒敲了敲桌子,“吃飯吧。”

感情這玩意兒還是一對兒的,吳嘉想既然張則軒也給了張安彥一個,那肯定就是有用處的了,況且自己的師父總不會害自己,最多嫌醜了點,便沒有多在意。

最開始兩周過的的平靜,那墜子沒派上用場,吳嘉除了睡覺醒來的時候會因為墜子跑到脖子後面感覺勒的難受,其它時候幾乎忘記了它的存在。

周末,吳嘉學校組織社會實踐活動,班主任領着全班的孩子去敬老院幫工。敬老院外面有個小院子,角落裏不知道栽着什麽樹,很大一棵,但樹形不太好,樹幹上有一個大大的疙瘩。枝幹樹葉頂端開着滿滿的白花,香氣很濃,聞着有點膩人。

幫工是說的好聽,一群孩子會做什麽事情,不給人家添亂就不錯了。唯一一件可圈可點的事情是大家湊在一起唱了幾首歌,童聲細膩清脆,惹得一群老人家看着笑的滿臉皺紋。吳嘉站在隊伍的中間靠後,一個很邊角的位置,他個子在班上不太高,被擋在最後面幾乎要伸長脖子才能看見前面。

吳嘉被前面一排排黑色的後腦勺擋的有點不耐煩了,就微微踮腳往前面的窗戶外看,視線剛從一片黑壓壓的頭頂中解放就撞上了一張笑臉上,吳嘉心裏咯噔了一下,這是第四次了——那個盯着他的老奶奶。唱歌吳嘉不是聲音最大,做事情不是做的最好最勤的那個,但一個老奶奶全程幾乎只盯着他一個人看,兩手交疊在一起,滿臉慈祥。

吳嘉被盯的渾身不自在,自己悄悄地把頭又縮回來,眼睛木然的看着前面發愣。歌唱完又解散了,吳嘉感覺屋裏有點陰冷,頭不知怎麽的有點昏昏沉沉,便一個人往外走,剛邁開步子沒兩步猛地就被一只幹瘦的手抓住胳膊,對方力氣很大,掐的吳嘉胳膊發白,吳嘉“啊”了一下,那人趕緊松手,“诶呀,抓疼你了?”

吳嘉揉了揉胳膊,咧咧嘴搖搖頭,“奶奶有事嗎?”

老奶奶笑着摸了摸吳嘉的頭,“你陪奶奶說說話好不好,你長的很像我孫子。他也和你似的,這麽高,上小學四年級了。”她說着用手比了一下,兩眼微眯,臉上一副溫和懷念的表情,“長的比女娃娃還漂亮,大眼睛長睫毛。”

吳嘉被拉着不能走,也就點頭附和,旁邊有一個旁老太太插嘴,“那是啊,鄒姐的孫子長的最标致,兒子俊,兒媳美,生下來這麽個娃娃似的孩子,讓誰看見都歡喜的不得了。”兩個老太太一人一句聊的火熱,語速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尖,吳嘉聽得兩耳翁鳴,眼前居然有點虛虛幻幻的發花,像缺氧一樣連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去奶奶房間,奶奶給你看看我孫子的照片好不好?”耳邊突然響起這麽一聲,吳嘉吓了一跳,回頭才發現鄒奶奶不知道什麽時候湊到他耳邊。

吳嘉感覺自己腦袋裏空落落的,茫然一片,耳邊其它同學打鬧的聲音好像被什麽隔開了一樣,聽起來很悶,又很虛無缥缈,他瞪着眼睛擡頭看着緊湊在自己眼前鄒奶奶的臉,很慢的點了兩下頭。

鄒奶奶笑了一下,嘴角扯動松弛的皮膚在臉上擠出了一條深深的皺紋。她起身拉着吳嘉的手一步步往屋子裏面去。

吳嘉邁過大廳的門檻進入裏屋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陣尖利嘈雜的聲音,他有一瞬間的清醒緊接着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氣有些沉迷,門已經被打開了,鄒奶奶的手按在他肩膀上,“來,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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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嘉不由自主的邁動步子往裏走去,門在背後關上發出“咔嗒”一聲落鎖聲,室內被整個陰沉籠罩。院子裏的那顆樹正長在窗邊,一枝大大的枝桠從窗外伸進來,一直探到床邊花瓣落了滿床,香氣在整個屋內萦繞,鄒奶奶在背後說:“你看,很漂亮吧。”

吳嘉呆呆地問:“這是什麽?”

“槐花,”鄒奶奶走過去拉着一枝聞了聞,“很香的,你來聞聞。”

吳嘉擡起腳步慢慢地往那邊走去,突然又聽見一陣尖利刺耳的聲音,“別過去!”那聲音出現的突然,語氣僵硬急促,嘈雜的好像很多人在一起說話,氣息又虛弱尾音幾乎馬上就斷了。

吳嘉猛地一個驚醒,愣在原地眼前驟然清明起來,槐花香氣争先恐後的向吳嘉湧來,甜膩的氣味讓吳嘉胃中翻起了一陣強烈的嘔吐感。

鄒奶奶還站在那兒看着吳嘉,眼角的皺紋在昏暗的屋內像是刀刻在臉上的傷疤一樣,“怎麽了,怎麽不過來?”

吳嘉搖了搖頭,往後退了一步。

鄒奶奶還笑着,“對,說好了給你看我孫子的,我年紀大了,都忘了。”說着她便轉了身,自顧的往旁邊的小屋走去,吳嘉趕緊轉身去開門。剛剛還開着的門這會兒卻像被焊死了一樣緊緊地閉合着,吳嘉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擰動門把,門卻紋絲不動。

“吳嘉,你怎麽不進來?”裏面傳來鄒奶奶的聲音,吳嘉緊張的回頭看了看,四下環顧屋內,手足無措。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喊叫,吳嘉的頭疼得厲害,像是有一群野鬼緊貼着他的耳朵不停的嘶喊,那聲音幾乎刺穿他的大腦,吳嘉下意識皺緊眉毛去捂自己的耳朵,那聲音似乎是從吳嘉腦中發出的一樣,高頻率的喊叫更加嘶聲力竭了起來,吳嘉幾乎忍受的去聽那些聲音終于從中分辨出什麽,好像有人在低聲說話,不對,不是一個人,很多人!所有人!所有人都在急促的不停低聲說話!聲音重複又交雜在一起!

“藏起來。”“藏起來。”“藏起來。”

“別讓它看見。”“別讓它看見。”“槐樹。”“對,是槐樹。”“別讓槐樹看見。”

“別讓槐樹看見。”“別讓槐樹看見。”“躲好了。”“躲好了。”

“別動。”“千萬別動。”“不要動。”

“再等等。”“等等。”

“快來了!”“要來了!”

“他要來了!”“他們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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