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十八小時
“誰要來了?”吳嘉低聲問道,那些聲音卻突然又消失了,吳嘉等了一會兒沒回複,那邊鄒奶奶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吳嘉趕緊蹲下身子,整個趴下,從避着窗外的槐樹小心的爬到床下。
吳嘉一直爬到最角落靠近衣櫃的死角縮着,他整個趴在地上小心的用餘光瞟着外面,這個角度槐樹高處的樹枝被窗戶和牆擋着,伸進來的樹枝幾乎整個橫在床上,探不到床下。吳嘉剛躲好沒一會兒,裏屋的腳步聲就已經走到外面了,吳嘉不敢動,只聽見拖鞋在地下摩擦的聲音。
“吳嘉,”鄒奶奶的聲音帶着一種壓得低低的愉悅,上揚的調子被擠壓出沙啞的質感,讓人幾乎可以想象出她那張揚着笑容的幹癟的小臉,“你在哪兒?”
吳嘉等了一會兒,感覺腳步聲又轉到了門口,他暗暗地轉了個方向想爬回衣櫃旁,突然聽見砰的一聲,地面傳來一股輕微的震動,緊接着是東西在地上滾動的聲音。吳嘉順着看過去,那是一個圓形的東西,表面似乎有一層毛一樣的東西,黑糊糊的。吳嘉警惕着那玩意兒滾到床底,死死的盯着,那東西突然在椅子腿上撞了一下,翻轉過來,露出一雙慘白沒有眼珠的眼睛。
頭!那是一顆頭!
吳嘉渾身劇烈的抖了一下,幾乎立刻就要大喊出聲,他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拼命不發出聲音來,喉間忍不住要幹嘔,心在胸腔裏瘋狂的跳動,心跳聲在狹小的空間裏被無限放大。
吳嘉使勁兒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手抖着松開自己的嘴,打量起那顆頭起來。
那只暴露在吳嘉眼前的眼睛睜得很大,翻着眼白皮膚不知道是因為生前就很白皙還是死亡後引起的,看起來非常蒼白。對着吳嘉的只是一個側臉,鼻子小巧,臉的輪廓不明顯,是個小孩子。
腳步聲又近了,吳嘉小心的往後縮了縮,眼睛還死死地盯着那邊,蒼白滿是皺紋的手從上面伸下來要将那顆頭撿起來,第一次沒拿好,頭又在地上滾了一圈,這一次整個正臉都對着吳嘉了。
吳嘉看清那長相剛鎮定的心瘋狂的又跳動起來,吳嘉沒忍住急促的喘息了一下,那居然是他自己的臉!
空氣霎時間寂靜了一下,彎腰撿頭的鄒奶奶動作一頓。
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上面的樹枝被風吹的動起來,花被吹落掉了下來,一朵慢慢的從床上飄揚到吳嘉旁邊。吳嘉被幾乎定住的鄒奶奶吓得大氣不敢出,也沒空理會落下來的花。
就在這時,吳嘉突然感覺耳後一陣低低的扭曲的笑聲,“找到你了。”
吳嘉回頭,鄒奶奶瞪着全是眼白的眼睛看着他,擠出一個促狹詭異的笑容。
幾乎同時,吳嘉的耳邊又充斥着嘈雜紛亂的聲音。吳嘉一聲慘叫,拼命的往床外爬,鄒奶奶居然行動很迅速,一把抓住他的腳腕把人往自己身邊拉。床下空間狹窄,吳嘉翻個身對着對方用力的踢了兩腳,吓得厲害了這兩腳都是用的死力,居然真的踢開了。吳嘉趁着這點時間快速的爬出來。
方才還一動不動的槐樹現在紙條居然都舞動了起來,吳嘉往窗外看了一眼,樹幹上那個疙瘩裏居然有什麽要掙脫出來的樣子,漸漸地竟然浮現出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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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嘉沖到門邊上去擰把手,果然還是動彈不得。槐樹枝條長度有限夠不到他,只胡亂的在窗口處揮舞,但鄒奶奶随時都會爬出來抓住他。吳嘉沖進裏屋一把鎖上門,裏屋只有一個窗戶,他趕緊爬上去開窗戶,咬牙使勁兒半天也沒能打開窗戶。
門上已經傳來開門的聲音,吳嘉從窗戶邊跳下來,匆忙之間手指被劃破,吳嘉愣了一下,才猛地反應過來,他立刻跑到門邊用血在門上畫了一個大大的鎮鬼符。這裏臨危總算沒有出岔子,黑紅的血液馬上發出光亮,外面傳來一聲慘叫。
吳嘉又快速抄起屋內的東西奮力去咋窗戶,那窗戶結實異常,孩子的力氣又不大,吳嘉砸的手臂和虎口一陣陣發疼也只砸出了幾道裂紋,而門口的符咒力量卻越來越弱,吳嘉急的團團轉,“怎麽辦,怎麽辦!”
他無意識的握着拳,突然聽到一陣近乎狂躁的聲音,耳邊那些聲音瘋狂的在說着什麽,吳嘉半天才聽清它們在說着什麽。
“來了!”“來了!”
“他們來了!”
和上次不一樣,吳嘉立刻就反應過來到底是誰來了,他對着窗外大喊了一聲:“彥哥!”脖子上的墜子突然一陣發燙,緊接着旁邊的窗戶就被猛地擊破。身後的門也傳來被暴力打開的聲音,吳嘉趕忙爬上窗戶跳了出去。
張安彥在對面接着,一把把吳嘉托住,拉着吳嘉往後跑了幾步。
身後那邊突然發出一聲巨大的玻璃崩裂的聲音,張安彥腳步猛地一頓,擡手在吳嘉身上畫了個東西,把人往邊上一推,“去旁邊躲着,別聞花香。”
吳嘉低頭才發現自己身上居然是張安彥用血畫的煞陰圖。
煞陰圖這種東西辟邪保命威力極大,但一般人畫不了,要麽要道行功底深厚如張則軒者,只氣息就足以讓鬼魅畏懼,以氣為筆,成圖避兇;另一種方法要畫圖的人命中帶煞,氣血兇險,以血養圖。吳嘉師從張則軒時間不長,這煞陰圖的威名卻是聽過的,張安彥絕不會有張則軒的功底。吳嘉一時震驚在一旁,張安彥居然是天煞命。
另一邊,張安彥在樹下布陣,腳下飛快的掃動着,引天魂接地氣,溝通天地靈神,在半空中用血畫着什麽。鄒奶奶似乎被惹怒了,兩眼邊滿是暴起的青筋,指甲變長血紅,身體微微弓起向張安彥跑來。
張安彥也不懼,只微微向後一退,腳下的針猛地冒出灼熱的火舌一把纏住鄒奶奶。張安彥用割開淌血的掌心在空氣中虛畫了幾圈,猛地向前一送,鄒奶奶便猛地發出一陣尖叫。吳嘉半天才看明白,張安彥竟然是用血作刀,徑直将對方砍成幾半。
陣火将鬼魂的最後一點力量蠶食幹淨便滅了,只剩下一個鄒奶奶的軀殼還躺在地上,她兀自躺了一會兒,自己又木然的爬起來像是沒看見張安彥和吳嘉一樣,走回了屋內。
吳嘉發了一會兒的愣才走上前問道:“彥哥,鄒奶奶她……”
張安彥對吳嘉解釋道:“早就死了。”他轉身看着面前的槐樹,吳嘉發現那疙瘩裏的臉居然一副驚恐的表情,連紙條都瑟瑟發抖着,張安彥一張符咒直接燒了個幹淨,扭頭對吳嘉說:“木中有鬼,易生屍胎,以後離槐樹遠點。”
吳嘉點點頭又問道:“彥哥,你怎麽來了?”
張安彥捏起吳嘉頸間的黑色墜子,“這是黑金。”
“黑金?”
“黑金陰氣很重,能養小鬼,将小鬼魂魄分離能彼此感知。”
吳嘉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在自己耳邊不停喊叫的是什麽,頓時汗毛豎起。
當天再沒出什麽事情,兩個人直接回了家。到第三天才聽說鄒奶奶正中午吃飯的時候突然暴斃,不足一刻鐘居然便腐爛的只剩枯骨,同天院子裏那顆槐花樹也枯死了,鬧得滿城風雨,傳言是不好的東西奪了魂,一時間居然搞的有些人心惶惶。
吳嘉的逢九一直陪伴了兩個人大半個學期,雞飛狗跳好不熱鬧。張安彥上半年學學校沒轉完,最熟的居然是出教室拐彎去吳嘉班上的路。一直到吳嘉過生日,滿了十歲,才再沒了這些陰邪瑣事,師徒三人得以休息一下,張安彥也才得以享受正常的校園生活,不用因為經常無故曠課被記過。
吳嘉也漸漸地越學越多,越學越精,不會被小鬼吓得到處跑,碰到不太難對付的,已經可以自己收服。小學轉眼閉眼,升入初中,高中,大學,再到初入社會,一直到現在一邊工作一邊還攬着避邪收鬼的私活,日子精彩又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