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十七小時

吳嘉在夢裏聽見嘩啦的雨聲,昏昏沉沉的猛地驚醒,瞪着眼睛從床上坐起來,也不說話掀開被子就往窗邊跑。

張安彥正站在窗邊看着外面,眉頭微皺。外面雨霧細密,空氣中暗氣流轉。

吳嘉走過去也皺眉道:“洗塵雨?”張安彥沉默着點了點頭,吳嘉咂舌,“因果這麽重,這個委托還真有蹊跷啊?”

洗塵雨顧名思義在頭七天降下用來洗去逝者因果凡塵,算起來不是什麽稀奇罕見的玩意兒,只是雨落必然伴着因果,這樣的逝者不是命格輪回就是紅塵不了。換而言之,想做的沒做,想見的未見,想懂的無法懂,心有不甘,不入生死空門。

張玉的委托必然是有些隐瞞了,吳嘉暗忖這事兒可能沒剛想的那麽簡單,不該死的人死了,因果自然就結了下來,不弄明白張玉的死到底怎麽回事兒,結不解,魂不入道。

他正想着突然感覺旁邊的張安彥正偏頭看着他,吳嘉有點愣神,擡頭也望了張安彥一眼,“彥哥,怎麽了?”

張安彥看着似乎也在思索着什麽,半天才開口道:“那條命可能不簡單。”

吳嘉想了一會兒才明白張安彥說的是委托裏提及的張玉帶走的那條命,吳嘉點頭又問道:“既然有關系,為什麽委托不提?”吳嘉的話音剛落,自己腦子裏就一通,暗道:“作祟!張玉在家裏作祟,肯定發生過什麽事情,他們不敢說。”

張安彥看着吳嘉一點頭,兩個人顯然是想到一起去了,吳嘉便接着說:“我們一會兒直接去張玉家裏。”

張安彥“嗯”了一下,“現在還早,先吃飯。”

吳嘉一聽到雨聲就驚醒了,也沒注意看表,聽張安彥這麽一說才又扭頭去看屋裏的表,還不到八點,吳嘉有點詫異,昨晚淩晨才睡着,今天居然七點就又醒了,他嘟囔了一句:“年紀大了連覺都沒得睡了,直接等老等死好了。”

本來挺輕一聲,沒想到張安彥在後面接了一句:“瞎說什麽。”

吳嘉有點驚訝,回頭看了張安彥不悅的臉反應過來嬉笑了一下,“你還忌諱這個?”同行有的是陰陽道家術士避諱生死事物,對晦氣的話三緘其口諱莫如深。其實也不能說別人膽子小,做這一行就是在灰色地帶行走,稍有不慎全盤皆輸,哪怕不死在厲鬼爪下,接觸久了陰氣,也沒有什麽天倫之樂可享,要是到了晚年沾染的死氣多了那幾乎不能再算活物。

但張則軒師徒倒都不是這個個性,張則軒和張安彥道法精通又都不沉迷生死,吳嘉一身災命,做久了事情又都看透了生死更是再沒有什麽畏懼的。今天張安彥突然來這麽一下,吳嘉居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張安彥也不解釋,但臉上總歸不痛快。吳嘉也就不去撞張安彥的槍口,老老實實閉了嘴進屋去洗漱。

吳嘉一邊刷牙又一邊想起這事兒,自己悶頭念了一會兒心道估計是年紀大了不比小時候,算起來張安彥已經三十幾,而他也年近三十,抓鬼驅邪法事做的越多,年紀越大,這些玩笑就越發開不起來了。吳嘉正想着一會兒出去和張安彥示個弱,好歹是他唐突,就倏的聽見外面張安彥喊了自己一聲,吳嘉跟着要開口應道,結果忘了一嘴刷牙水,差點咽下去,趕緊吐了才回頭回答:“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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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你做吧。”

吳嘉想了想,飯一直都誰得空誰做,只是向來張安彥無論早上起床還是中午回家都比吳嘉更早,久而久之這飯幾乎是張安彥一個人做的了,自己好一陣子沒摸過鍋,就擦擦嘴出來問:“好,彥哥你想吃什麽?”

“片兒川。”

吳嘉一聽就笑了,腹诽難怪要他做,饞這口了。吳嘉和張安彥上學後,張則軒就也跟着留在了杭州,沒法過以前雲游潇灑的生活,苦悶的當起了兩個徒弟的家長。吳嘉逢九年的時候,有心無心的禍接連不斷,在班上老師眼裏就是個問題兒童,人不壞,但手腳不老實極了,今天撞碎了玻璃,明天摔壞了教室盆栽的花盆。張安彥更甚,居然幫着弟弟摔桌子踢椅子。張則軒三天兩頭的往學校跑,跑得一張老臉在學校老師間居然熟悉的很了。吳嘉自知師父不高興,每到這時候就主動進廚房做完片兒川。他做飯不太行,但片兒川是一絕,大概是骨子裏還帶着地道的杭州氣息,湯汁鮮美,外面的都比不上。

後來兩個人考了外地的學校,先後離開杭州,吳嘉學業生活忙起來,只偶爾能做一次給師父解解饞,再到師父去世後,吳嘉更少下廚。

吳嘉洗漱好了進了廚房,打開冰箱,冰箱裏居然材料齊全,連潮面都備好了,吳嘉回頭問了張安彥一聲,張安彥似乎還在客廳看委托的事情,遠遠的答道:“昨天買的。”

吳嘉“哦”了一聲,東西拿出來擺好了突然又想張安彥昨天什麽時候買的,他們不一直在一起嗎?再想又想不起來兩個人昨天到底做了什麽,吳嘉搖搖頭,心說年紀真是大了。

許久不做手有點生,吳嘉廢了一陣子的勁兒,面端上來的時候都九點多了,張安彥正給人打電話,看見吳嘉出來點了下頭。

吳嘉指了指電話,張安彥說了聲:“王凱旋。”将電話遞給他。

吳嘉笑嘻嘻接過電話剛“喂”了一聲還沒說話就聽那邊中氣十足的喊道:“呦,半天沒接電話老子以為你床上起不來了呢!”

吳嘉挑了下眉,“沒空跟你耍貧嘴,一會兒有的你忙。”

王凱旋笑了兩聲,“不就那個張什麽的小子嗎,張安彥跟我說了,這事兒好辦,咱下午親自去看一眼不就得了。”

吳嘉“啧”了兩聲,“都下洗塵雨了,什麽事兒也不好辦了,不是死了個人?”

王凱旋沉吟了一會兒道:“死人這事兒,我今早找人打聽了一下,還真有這麽回事兒,但是這個咱要當面談。”

吳嘉狐疑,這張玉到底是做了什麽事情,居然連王凱旋都拐彎抹角的,他正要問,王凱旋就接着說道:“這麽說吧,姓張那個小子死後沒幾天,有個人出車禍死了,頭直接撞了個大窟窿,當場死亡。”

吳嘉一愣,頭部受創造成的顱腦死亡在各項案件中相當常見,他便問道:“出什麽事情了嗎?”

王凱旋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但是現場沒有車的痕跡,從輪胎印到車撞壞的碎片幹幹淨淨。那兒有監控,前後都沒車經過。當天下暴雨,路口都封了,那人也不知道怎麽上去的,監控沒有。”吳嘉有些驚訝,剛想說王凱旋就把他想的說了出來:“就像他在別處被撞死了,突然給扔到了現場一樣。”

吳嘉想了想問道:“那你們怎麽知道是車禍?”

“法醫鑒定了。身上的傷,還有撞出去又掉下來在地上的擦傷,跑不了了。”

吳嘉忍不住皺了下眉,下意識去看張安彥,張安彥倒照常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吳嘉估計王凱旋應該還沒和他說,便又對王凱旋說:“那怎麽……不說呢?”吳嘉含糊的問道。

王凱旋壓低了聲音,“不是人不能說,是那條路。”

“路?”吳嘉下意識反問道,緊接着就反應過來:“發現屍體的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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