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周後,李淮偶然在財經新聞裏看到了古州烆,他繼承了古庭的股份,名正言順地掌管了麒利集團。鏡頭裏,他沒有拄拐杖,站得很直,只是偶爾走動時,能看到他費力的腳,他身旁還有些其他老股東,但沒有古州言。

李淮默默地換了臺。

他随意從茶幾上拿起本書,是他曾經給古州言讀過的那本詩集,漫不經心地翻開,用來當書簽的卡片掉了出來,李淮撿起來,瞥見卡片背後多了一行字。

【雪是冬天送春的一場溫柔,但春天總莽撞地将它融化】

墨藍色的筆跡,一筆一畫規規矩矩,毫不張揚,是刻意收起的內斂。李淮默默将卡片塞回去,不再翻閱那本詩集。

生活如舊。張遠工作很忙,只偶爾微信上找他聊聊,他真得做到了“噓寒問暖”,像天氣預報一般,下雨提醒帶傘,天冷提醒加衣。李淮不是不感動的,只是,他不想再以不純粹的感情去回應另一份感情了,因此他刻意地冷淡了些。

就在李淮以為,生活就這麽過下去時,他在公司門口見到了古州烆。見到他,李淮太陽穴就下意識地脹痛。李淮想裝作沒有見到他,直接走開,古州烆叫他:“李淮,都是舊友了,何苦裝不認識。”

“誰和你是舊友?”李淮停下,不耐地看他,“你有什麽事?”

“跟我去個地方吧。”他走到一旁,拉開車門。

李淮無視他,擡腳往前走去,古州烆在身後幽幽開口:“之前,我問過你一個問題,還記得嗎?”李淮背對着他,停了下來。“你知道我家阿言是什麽時候喜歡你的嗎?如今,你可有答案。”

李淮回過身盯着他,他自如地上了車:“跟我去個地方,我告訴你。”

李淮上了車,一路上保持沉默和冷臉,司機一路駕車飛馳,很快,到了一棟別墅前停下。

是古宅,李淮可以輕易推測出來,他不知道古州烆為何帶他來這裏,但既來之則安之,他跟着下了車。進去以後,一路有傭人給古州烆打招呼:“古先生好。”古州烆都微微點頭,以示回應。

古州烆帶他進了一個房間,房間不大不小,東西卻很少很少,簡單到和整個古宅的氣派完全不搭調。古州烆從抽屜裏翻出一張泛舊發黃的照片遞給他:“看看吧。”

李淮接過,像素不高的一張模糊照片,甚至看不太清人的臉,但李淮一眼認了出來,因為那是他自己。

他毫無印象,什麽時候被照下這樣一張照片,他連照片的時間地點都搞不清楚了。古州烆問他:“記得嗎?”

李淮茫然地搖搖頭,古州烆笑笑:“他大概是這個時候喜歡你的吧?如果你也不記得,那我可真沒辦法了。”古州烆拄着拐杖在屋子裏來回走了了片刻,然後坐在床邊,“當初,我偶然見到你的簡歷,照片上的你讓我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是阿言珍藏的照片裏的那個人啊。當時,你其實本來是被淘汰了的,是我留下了你。一開始,我以為是給他留下一個弱點,誰知道他見到你毫無反應,我還以為我下錯了棋,可是誰知道,他給你送了一把傘,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這步棋遠比我想像的下得更妙。”

他摩挲着拐杖的手柄,“李淮,無論當初你答不答應和我交易,從一開始,你就是一顆棋子。”

李淮捏着照片,因為過于震驚,他甚至沒辦法給出反應。古州烆也不需要他給出反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和你在山頂見面的那一次,還記得嗎?那一天,是一個局。阿言從斷了我的腿,就怕我報複,一直防我防得很緊。那段時間,我一邊在公司和父親那裏給他使絆子,一邊将你約到山頂,向他放了假消息,讓他誤以為我要動你,呵,蠢貨。他在上山路上被我安排的車給撞了,我也沒想撞死他,殘廢也就行了。他确實殘了,腦子殘了。”

“我将他從你那裏帶回來,你知道為什麽嗎?我父親,留給他的遺産居然比我多,他一個私生子居然比我多?也不知道他是因為年紀大了心軟了,還是嫌棄我是個瘸子。他在路上一直哭,哭得我心煩,想到他小時候,到了這裏也是不停地哭,我就喜歡揍他,揍得鼻青臉腫的,慢慢他就不哭了,有趣。那天,我也動手了,他還是哭,啧,回到從前了,那我就繼續揍。你猜怎麽着?打到他腦子,居然打好了。這個人,命是真得夠賤。”

“夠了!”李淮喝住他,渾身發抖,“你為什麽要說這些?”

古州烆沒有理會他,繼續自顧自說道:“你猜,他恢複記憶後,做了什麽?他拿自願放棄所有東西,同我交易,要我放了他。他是找你去了吧?”

古州烆同李淮說了很多,那些華麗之下的腐朽與枯敗,一一撕裂開來,呈現在李淮面前。

李淮離開時,他站在門後,籠于陰影之下,“你現在要去找他的話,試試去墓地找他吧,今天是他母親的忌日。啊,對了,她母親的墓地就在你母親旁邊。”

李淮問他:“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古州烆在一片陰影下,露出個陰冷的笑容,“大概,年紀大了,心真得會有點軟吧,我居然有一點懷念,他第一次叫我哥哥的樣子。”

李淮走出古宅,他仰頭看天,明明是冬天,卻難得的出了太陽,只是光照下來除了更加明亮,并沒有溫度。這天,是暖冬,李淮低下頭,有雨從臉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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