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兩人只是寒暄幾句。黎非似乎身體不太好,低低的咳嗽幾聲。沒有說幾句就同她告別。蘇錦清朝着黎非消失的地方望去,心知他多半是回館內歇息去了。

她自己随處走走停停,除去那場無厘頭的詩詞瞎寫,這一路下來,身上竟也多了一些四處游玩拿到的挂件,小挂件們在身上搖搖晃晃,發出叮叮的悅耳聲響,好不熱鬧。

時間尚早,皇宮裏各處依舊燈火絢爛,蘇錦清打了個哈欠,決定先回去睡覺了。

她沿着小路走着,忽見左前方有兩夥人,竟然是文院生和武院生分開兩撥,正在朝兩處懸空的地方射箭,一邊有不少宮人閑暇時奉上陣陣掌聲叫好聲。

原來此處是射藝之所。

那些值錢物什挂在很高的地方,能射下者取之作為獎賞,蘇錦清眯眼看看,最上面的那塊金牌子,真是太美麗了。

她步上前去,正好看見剛剛罵她的張傾儀,此刻正在搭弓射箭,姿勢英氣,眉宇朗朗,蘇錦清一時間竟有些忍不住要同宮人們一道對他大加贊許。

“嗖”的一聲,飛箭入高環,射下一塊上好玉佩,大家紛紛叫好。

蘇錦清本來打算只是湊過來随便看看幾眼就走,可眼睛看見玉佩就離不開了。

此時還有別人正輪番上陣,她想了想,忍住那份見錢眼開的沖動,終是邁開腿,朝通往文院館的路走過去。

“好!”身後又爆出一陣掌鳴,蘇錦清聽得清楚,那正是許懷翎那夥人的笑聲。

“傾儀兄......”

穿過層層屏障般的綠蔭,蘇錦清望月而走,心下清明許多,竟是少有的沉靜安詳。她擡手撚一縷烏發萦繞指尖,一手臂橫在身前,漫步而行,潇潇灑灑。

眼看就到文院館,有哭聲自近處壓抑噴薄而出,蘇錦清停下腳步,慢慢轉身探看望去,見一宮人在幽暗角落裏哭的壓抑。

“好好的,你哭什麽。”

天色雖然早已大暗,但燈火四溢,熒光惑惑,蘇錦清撫開柳條時,恰逢那宮人一擡首,蘇錦清登時睜大了眼睛:“這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原來是之前還和她談笑的那名紫衣宮女。

宮女見是她,趕忙收起一臉哭相站起來立在一旁,胡亂擦了擦眼淚,朝她做了一揖。

蘇錦清打量四周,并無他人,就撩起衣擺,坐在了剛剛宮女坐在的石頭上,朝她看過去。

“你還沒回答呢,怎麽哭了。”

蘇錦清這人眉眼似畫,墨瞳流光,總是笑着,給人一種親切感覺。

那宮女搖搖頭:“不過是家事,沒什麽大礙的。”

“說來聽聽。”

宮女看了她一會兒,終是沒忍住,又哭出來:“家裏妹妹病了,銀錢不夠。”

蘇錦清疑惑:“你家在哪?”

來儀國,家家不都挺富足的麽?

又問:“她生了什麽病?”

宮女哭的更甚:“我是祁衡國人,家中做布帛生意。資財本來是足夠,但是前陣子做生意虧了大錢,就......”

原來是這樣。

蘇錦清點頭,又想了想,對她說:“你在此處等我,不要亂跑,聽到了?”

宮女疑惑的看了看:“可我還要去給貴妃娘娘送參湯。”

“不急這一陣子。”

蘇錦清堅持,沒等對方答話,轉身跑開。

她經過來時的路時,那裏還有一些院生在試探,蘇錦清心下捉急,又見上面所剩物件不多,她沒深想,搶過身邊拿弓人的箭,取了一把大弓瞄準就射。

這一箭用去了十足十的力氣。

她目力極佳,力道豐沛,被搶箭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嗖”一聲快響,蘇錦清扔弓前躍,在空中一翻,漂亮轉身,白衣很快隐入夜色。

......

大家反應過來時,哪裏還能看見她的人影。

“這文院的怎麽這樣?”有武院生很是不滿蘇錦清的舉動,朝對面幾個文院生鄙夷問過。

“......”一衆文院生平白的也被一頓株連羞辱,卻無話可說,只能忍着。有幾人因看不慣蘇錦清行事草莽,心裏對她更沒好感。“我們文院的怎麽樣,關你什麽麽事?”

大夥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有人驚訝了。

許懷翎正搭弓瞄準,一個箭矢崩去,一塊黑色配飾應聲跌落。

“姓許的你說什麽?!”那人怒氣立現,朝許懷翎責問。

“我說我們文院生做事用你管?”許懷翎毫不客氣。

“嘿!”

那武院生看了他半天,扔箭就走,其餘同行人一看,也跟着離開。

看着一衆離去的武院生,有文院生擔憂不解。

“許懷翎,你何苦這樣。”身邊有院生覺得就這麽和武院生交惡,很是不值,對他好言相勸:“他蘇錦清愛出風頭,那是他的事,何必為此和武院杠上?”

許懷翎二話沒說,又提了一支箭,朝最高的地方挽弓相向,半響,卻愣住。

衆人不解,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咦?那金牌子哪去了?”

......

蘇錦清跑回去的時候,見那宮女還在原地等候,心裏總算舒出一口氣。她直奔女子,将一個東西遞過去。

“吶,這個給你。”

“......”宮女愣愣接過:“把這個給我?”

“金的不最值錢?這塊金子,料真的太足了,這個上頭還有一塊大寶石呢,你看。很少見的。”

蘇錦清給她指了指,笑道:“盡管拿去,陛下賞的。”又擺擺手:“我先走了啊。”

蘇錦清擔心女子不收,跑得很快。

她跑得快,沒看見那紫衣宮女臉上變幻莫測的神色。

......

第二天一大早,衆文院生在二樓書閣集合。

蘇錦清昨日裏雖在鳳吟夏那裏睡了很久,但晚間時候睡意淺薄,臨到早上才眯了一陣子,又怕小憩太沉睡過去誤了時間,幹脆洗了把臉就提前來了二樓,這會兒睡趴在桌子上,可謂一塌糊塗。

“清文兄早啊。”

“早。”

蘇錦清自顧自趴在桌子上,随大家各種打招呼,不多會兒就感覺身邊坐下一個人。

“蓮之兄,早。”

“......”

蘇錦清慢慢從桌子上擡起,轉頭看向身邊的黎非。

“你叫連之?”

黎非依舊是一副很清冷的樣子。

他轉過頭直視着她,眸色平靜:“嗯。”

蘇錦清看着他的神色,收回目光。

連之這個名字,曾經幾次出現在蘇錦清的夢裏,但是只憑夢境中的稱呼,她也不能确定這是她聽見的名字,畢竟同音的太多了,她不能為了一個夢這麽冒失的胡亂猜想。

“為什麽忽然這麽問?”

“......?”蘇錦清轉頭看過去,黎非正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她淺笑了笑:“沒什麽,好奇罷了。”她随手抽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黎非卻不依不饒起來:“你不記得我了麽?”

蘇錦清被他這麽一問,頭皮發麻:“黎非兄所言何意?”

黎非轉過頭,卻不再說什麽,蘇錦清一口氣憋在胸口,頓時郁結。

蘇錦清內裏其實是很心虛的:這些年在鐘林山,沒少惹禍上身,可她真的記不清楚眼前這號人物到底在哪裏見過。可黎非剛剛問話間的神色,絕不是玩笑話。

“莫非,真在哪見過?”她心裏嘀咕。

正當她要繼續追問,就見文院總管大步流星沖進書閣:“準備準備,出去集合。”快速說完又下樓,末了又折返回來:“都吃飯了嗎?”

衆文院生:“......”

文院總管:“......”

上了四樓用較少的時間吃過飯,等再到達皇家獵場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文武院生齊聚一堂,個個少年英姿飒爽,正派端然,很是養眼。

蘇錦清站在文院生一列,看着那些武院生個個意氣風發,風發之餘連帶着看向自己這邊的眼神有些意味非常。蘇錦清仔細體會,從哪眼神中讀出了一絲“小傲嬌”的東西。

文院生這邊以黎非為頭號打頭陣,站得筆直,蘇錦清百無聊賴,在他身側各種閉目養神。

其實蘇錦清一直好奇,鳳榜郎君文武院各三人,可是眼下文院就兩個,那第一名到底是誰?

想當初鳳吟夏為了三甲不缺角,和她各種談條件,可是這第一名明顯是大架子,不然怎麽會這麽久了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正想着,身邊氣氛漸漸平靜下來,蘇錦清擡眼看去,眼前一亮。

高臺上,皇帝、皇後和其它兩位妃子前後落座,真真是珠翠環繞,寶屏流香。

蘇錦清眨眨眼,看見了那天晚上見到的那個紫衣小宮女,那小宮女明顯也看見了她,朝她很是有禮的點頭,不着痕跡的微微一笑。她身前的貴妃則目色豔麗而淩厲,抱着一貴氣小童,那一襲黃衫珠翠相應,很是大方得體,蘇錦清心知這就是祁貴妃沒跑了。

她正想着,就見鳳吟夏和那天見到的祁清雅公主也先後落座。鳳吟夏坐在皇帝身邊,祁清雅則坐在那位眼色淩厲的貴妃身旁。

衆人端坐金臺之上,一眼看去,真真是皇家風範,大氣又威儀。

今日的皇後一身白袍,暗紅色繡線滾邊,連成一片絢爛牡丹圖案,花枝招展,衣如其人。她素手纖纖擡起身旁的茶盞呷了一口茶水,轉頭朝皇帝看過去。

“陛下,今年咱們這些院生可還滿意麽?”

這位身在高處的貴人金絲繞鬓,神态略有些疲憊,卻仍掩不住滿目精神。

皇帝哈哈一笑,很是欣慰般。

“不錯!”

身邊的另兩位貴人聽了,也露出笑意。祁貴妃抱着小皇子,把茶盞放回身側,揮退了上前添茶的婢女,悄悄降身段略略靠近皇帝,聲音不大不小的問道:“陛下,你看看咱們的太子和公主......”

話雖不全,但意思昭然若揭。

祁清雅面上冉紅霞,鳳吟夏沒聽見一樣遠眺。

皇帝聽得此言,轉頭望過去,慈愛的笑起來。

“皇兒和清雅皆是不錯的孩子,莫急。”

貴妃笑了,繼續喝茶。

“陛下,時辰已到,是否擊鼓?”擊鼓,意味着巡獵開始。

皇帝笑着道:“開始吧。”

那武院總管領命而去,立于城樓一角,高喝道“擊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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