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蘇錦清一臉麻木的從黎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看着對面房間上刻的自己的名字,直覺想把臉埋進門縫裏。
囧...........................
洗了把臉,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側卧支頭,看着滿屋子琳琅滿目的陳設,忽然懷念起山上的日子,不由得自言自語起來。
“蘇錦清啊蘇錦清,你這認錯房間的毛病真得治。”
隔天,蘇錦清起了大早,百無聊賴的去了四樓,想看看早點準備好沒有,卻看見一幫文院生早已在各自的位置上端坐着喝湯吃飯。
她驚奇了。
原來早飯這麽早就準備了。
那邊宮人看見她,朝她毫不掩飾的咧嘴一笑,蘇錦清也會意一笑。正笑着,就見黎非冷着一張臉轉頭看向她,使她面上的笑容登時凝固。
這人幹嘛一大早就送自己個這麽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表情啊,真是渾身都被凍得冷飕飕。
滿不在乎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她潇灑落座,幾名宮女看的互相對視一眼,嘴角含笑。
蘇錦清十分得意自己被如此傾慕,甩了甩頭發,這一甩,剛好笑面對黎非,發尾掃過許懷翎。
是以她很快又遭了一記冷眼和一聲冷哼,便收斂飛舞神色,消停停的吃起來。
餐桌上不說話,蘇錦清從記事以來把這句話記得最為牢靠,她在一邊吃的安靜,身後那群院生經歷過昨日吃飯打架的事,有些人仍心有餘悸,也沒有什麽多于聲音。
但真是太過安靜了......
蘇錦清很是納悶昨日吃飯時大家的熱鬧勁都哪去了,打一架不至于啊......擡碗遞至嘴邊,稍稍轉過臉去看身後,這一看不要緊,文院生總管就站在四樓樓梯口,正在看着她這個方向!
蘇錦清強忍着一口湯沒噴出來,費了好大勁兒才吞下去。
像是忍無可忍,黎非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端坐在位置上,朝她看去。
蘇錦清:“......”
等到所有人放下碗筷,總管這才從“暗處”現身,帶領衆院生步下二樓,文院生平時用來做功課或查閱文書的地方。
院生們在自己座位上坐好。
總管站在最前面,朝大家颔首:“今日晚間有花會,本官望大家都能趁此機會休整好關系。你們要明白,自己今天坐在這裏,将來會是什麽樣子。”
說着,走下臺來,站在蘇錦清與許懷翎旁邊。
“我不希望再發生上次的不愉快,也希望每個人都能在是非面前夠約束自己。”
蘇錦清聽着文院總官的話,沒有搭腔,只是端坐無言,身後許懷翎也是一聲不吱。
“明日一早的巡獵,大家可能有所耳聞。雖可選擇獵區,但終歸山林兇險,請各位文院生在狩獵之前選好同伴,不要獨自一人亂走,不然......”他看了看蘇錦清,又移開目光平視前方:“就算有點能耐,真遇到問題,卻無人可幫,吃虧的還是自己。”
他說完話,施了一禮,待衆人座位上還禮畢,便徑自下樓離去。
蘇錦清一臉無所謂,起身撲了撲衣服,擡腳就走,身後依稀傳來大家的讨論聲。
“巡獵時咱們幾個一起好了。”
“黎非兄......”
蘇錦清很理解他們,文院生主攻文,和武院那幫院生不同,文院生雖也會武,卻無法與武院相比,同樣道理,武院生也會文,卻主攻武藝,是以山中巡獵,武院生可以單槍匹馬,文院生卻最好結伴同行。
蘇錦清漫步走在皇宮寬廣的堪比鐘林山大街的道路上,負手穿行在鳥語花香間,不時有三五成群的宮女經過。
蘇錦清生的極美,此刻做男裝院生打扮,看見宮娥們對她很有好感的儀禮笑容,也朝對方粲然一笑,有宮女一陣臉紅,沒有看好路,被身前石子慌慌絆了腳,眼看就要傾倒,蘇錦清心下緊了緊,卻見一人擡手橫腕,宮女趁此扶正,才免于一場差錯。
那人沒去理會宮娥看自己時的驚異神情,顏色冷冷:“走路都不長眼的麽。”
宮女大抵沒想到這人會是這般淩厲,再不敢多看,緊跟衆人走遠了。
等宮人走遠,他目光帶着鄙薄的意味掃過蘇錦清:“沒想到這屆文院生竟是如此這般輕浮。”
一身白衣不染塵埃,只身立于樹下,垂柳飛揚,絮花萦繞,長長的深紫色錦緞發帶自發間垂落,任風吹拂輕飄于白紫色的武院衣着上,白靴嵌有黑玉花,腳踩青磚暗黛,襯在無邊春色裏,一抹自在。
蘇錦清想,如果這個人身上沒有那股子讓她喜歡的剛正,或者沒有那麽端莊的好顏色,她或許真的不會去計較他的那句話的。
他與蘇錦清隔着一條寬闊的石板路,蘇錦清沒錯過對方的鄙視,又聽他說:“皇宮大內,竟敢如此大膽!”
那聲音穩妥悅耳,就是寒氣太重,蘇錦清被這陣寒氣凍得直哆嗦。
她各國游走慣了,本來女扮男裝,對誰都是一副嬉笑郎朗的模樣,眼下被辱罵個透心涼,只覺得臉被人扇過一個又一個大耳刮子,實在無法笑意盈盈。
她定睛瞧了瞧對方打扮。
“兄臺人中君子,在下疏忽了。”
那人只覺她懼怕自己的身份,鄙薄之意更甚。
“收起你那虛假樣子,我......”
他正要發作,有人出現在他眼前,令他不禁收聲。
“這不是傾儀麽?”
聽聞此言,蘇錦清也轉過身去,同張傾儀一起,朝來人拜了一揖。
“太子殿下金安萬福。”
鳳吟夏笑意吟吟,看了一眼蘇錦清,便越過她和對方交談起來。
蘇錦清因着太子的稱呼總算知道對方是誰了。
武院鳳榜郎君第一名,太子監國摯友,當今來儀國丞相之子,張傾儀。
傳聞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翩翩君子,今日一見,果然氣質出衆,讓人心口很是犯堵。
“監國今日得了空,總算能見上一面。”張傾儀見到太子殿下,眉眼舒展,化開萬裏冰霜。
太子依舊笑得讓人如沐春風,搖搖頭道:“近來實在繁忙,傾儀莫要介懷。”
......
蘇錦清看着芝蘭玉樹的二人漸行漸遠,好一陣子過後,終于意識到:自己被忽視了......
她不禁啞然:“這都什麽事兒啊。”
行至一處地方,有參天大樹立于中庭,枝葉繁茂,垂橫綿延。
蘇錦清遠遠地瞧見很多文院生都在樹下寫着什麽,然後系到樹上,蘇錦清覺得好奇,恰好身邊有一紫衣宮人經過,她一攔那人,眉眼皆笑:“可知那是幹什麽用的?”
宮人見她是文院生,又氣質上佳,談吐優雅,腼腆笑道:“院生有所不知......”
正說着,就見一年長宮女快速跑過來,拉着她:“做什麽還在這磨蹭,快快跟我來......”說話間就把人拉走了。
蘇錦清朝人影消失的地方招手:“......”
想了想,宮裏的東西,應該無非就是祈福之類的,便沒再理會,去了別處溜達。一路下來,等她再次經過此處,剛剛聚在那裏的院生已經走了大半,踏步上前,她信步繞到沒有人的一側。見牌子均已經寫滿,便随手拿下一個青穗竹牌子。上面文筆清隽寫下了兩行字。蘇錦清快速大致浏覽,心下贊賞好詩!
“缺點什麽。”
她看了看身旁桌子上的筆墨,提起筆大致一揮,在背面亦填上了兩行小字。
她很滿意自己的才情,深深的為自己的才華折服。
寫完收筆,又欣賞了好一會兒,才朝另一邊走過去。
來儀皇都四面環水,宮牆內外,皆圍水養木,花開繁茂。有宮娥正在放花燈,燈随流水飄散,波光粼粼,燈影綽綽,配上點點螢火飛舞期間,煞是好看。
蘇錦清走着走着,不禁慨然:沿河邊看宮女散燈祈福真是好開心~
“哎呀,又見了。”
有人自蘇錦清身後冒出,她雖以袖遮面,蘇錦清還是認了出來:“是剛剛那位被拉跑的宮人麽?”
對方很不好意思,笑了笑:“是。”
蘇錦清微微欠身:“好巧。”
紫衣宮人連忙還禮:“院生,剛剛因急事被人拽走,沒來得及回話,莫要怪罪。”
“無妨。”她笑的親切。
“院生,那是求姻緣用的玉竹牌子,你在上頭寫過話了?”
蘇錦清:“......啊,是......。”
蘇錦清心頭微涼,你說啥?
“那就好。”
宮人點頭,掩袖而笑,一臉“我理解”。
“沒想到陛下辦這次花會,竟然加進了這個,往日裏只有到皇宮盛宴時才有,大家祈福求個心頭好。”
蘇錦清虛心求教:“那個是怎麽看?”
“若有人在後面寫下詩,就是中意的意思。”
宮娥笑着看她,繼續說道:“聽說是很靈的。”
蘇錦清:“......”
她以為無關緊要只是一般祈福,瞎寫,眼下看來,可千萬別把哪位兄臺給耽誤了。
與宮娥告了別,水中依舊波光粼粼,刺目耀眼。蘇錦清看着水中蓮燈,有一只離自己越來越近,她蹲下身去,試着碰到它。
忽然,她身後有人高喊:“黎非兄!”
蘇錦清轉身看過去,見黎非就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正觀看河中的燈火。
那人跑到黎非身邊,小聲說這什麽,蘇錦清凝神細聽一陣,忽然悲哀起來。
自打她進宮和人打架,大家對她多有防備,生怕哪個不小心被揍的跟許懷翎似的,連話都不肯與她多說,有啥信息她只能聽說。
“明日一早狩獵,黎非兄可是有中意的隊友?”
蘇錦清杵在原地,心裏冷冷清清凄凄慘慘。
人家黎非黎大公子,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要顏有顏,要本事有本事,往文武兩院一站,絕對香饽饽一個,她這兩日被同窗們擠兌的不行,對黎非已然生出一堆羨慕的情緒。
可等了半天,她卻沒聽見對方回話。
可能人走了,去別處探讨了吧。
蘇錦清想,黎非這樣的人,多半是天之驕子,性格可能也是高冷的,不然自己這麽多天,怎麽每次見了他都有種快被他眼神凍死的感覺。
水流不定,蓮花燈飄飄悠悠,終究隔了太遠,夠不到了。
這會兒她終于收了神,不再執着于那個蓮花燈,卻依舊低着身段,不知該做什麽。忽聞淡花香,轉頭一看,一株蘭花正靜靜的垂在自己身側。
信手拈花,卻不摘下。那花朵在河岸生長,模樣很是嬌弱。蘇錦清再次聞了聞,卻只有一股淡淡的,若有似無的香氣,不似不經意間的驚豔。
“香麽?”
蘇錦清轉身看過去,黎非就站在自己身後,有點好奇的模樣。
“還行。”
蘇錦清望了望不遠處的船舫:“兄臺沒去玩?”
黎非:“沒什麽興致。”
蘇錦清笑了笑:“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