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洗頭
江天的周末只有周五晚上和周六一天,周日一大早就得回學校自習。
學校的意思是開放給需要的學生使用,實際上,高三班級前十名都得被迫“自願”返校學習。
看着兒子這麽辛苦,江天他媽王瑞琴格外心疼,“天天,媽晚上帶你去買點吃的,你帶回學校好補補。”
超市裏的東西,講真的學校裏學習的時候真的什麽都用不上。
倒是王瑞琴溜達了兩圈給老江買了兩雙襪子,還買了一瓶味極鮮。
江天在超市裏的生活區溜達,第一眼就撞上了藍色的史迪奇眼罩,還帶着兩個大耳朵。
等王瑞琴挑完結賬的時候,江天已經付完錢了,她看着江天買的眼罩和耳塞,關切的問:“學校裏睡眠不好?”
江天笑着擺弄了兩下眼罩上的兩個耳朵,“沒,幫室友買的。”
王瑞琴又拖着江天給他買了一箱六個核桃這才回家。
周日下午,丁洋悠悠蕩蕩停好了小電驢磨蹭着進教室。
江天在學習,天天都在學習,宛如他老婆就是學習。
丁洋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藍色眼罩和一小盒乳膠耳塞,“這誰的?”
江天停下筆,“給你買的。”
丁洋呲着牙拿起來,結果抖摟出來下面壓着的零錢,一瞬間變了臉,“你什麽意思?”
江天把掉了的錢撿起來,“給你買的,用你上次給的錢,怕以後早上起床吵到你,我給你買飯的錢已經拿出來了,這是剩下的。”
擺明了就是一種劃清界限的樣子,丁洋生氣的把錢塞進口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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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氣,“把錢給我!”
江天摸不到頭腦,“什麽錢?”
“我還你吃飯的錢。”
江天老老實實把零錢掏出來,七塊五,一張五塊的,兩張一塊的,還有一個金燦燦的小鋼镚。
丁洋跟搶似的奪過來塞進自己口袋,從書包裏掏出來已經讓張阿姨洗幹淨的校服外套,扔給江天,“我收洗衣服的錢。”
江天聞着校服外套上和丁洋一樣的立白山茶幽香洗衣液的味道,哭笑不得,“你這麽大個人了,真的是幼稚死了。”
“哼!”
丁洋沒理他,把耳塞和眼罩塞進書包裏,腦袋紮在史迪奇玩偶上悶頭大睡。
江天無奈搖搖頭,“怎麽一天這麽多覺,”輕輕起身關窗,拉了拉窗簾擋着外面九月刺眼的驕陽,然後繼續埋頭題海。
老安了解了丁洋這個熊孩子之後,對他沒什麽過高的期待,只希望他能夠在該學習的年紀老老實實學點知識,能夠知是非,不必大成,但也至少會在事情面前有正确的判斷。
當然,丁洋的诨也分人,他單純就是喜歡和大人對着幹。
至少和江天同桌的時候,沒被告過一次狀。
老安還擔心江天這個人太柔和,專門找他了解過情況,但是江天很真誠的說:“他挺好的,真的。”
老安都打算放松警惕了,結果周二晚上,丁洋又出來整幺蛾子。
丁洋滿頭長虱子一樣難受,“我要請假。”
老安皺眉:“不過年不過節,你請什麽假?”
“我要回去洗頭!”
老安立刻回絕,“這個理由不成立。”
丁洋立馬炸毛,“我不管,我要回家洗頭!”
“怎麽就你這麽多事兒,江天和你住一屋,也沒見他請假回去洗頭啊,你要不就把你這頭卷毛剃了得了,一天兩天的天天來事兒。”
“我才不,醜死了!”
老安搓了搓胡茬,“我覺得班長挺好看的啊,寸頭挑人,長得不好看不能怪發型啊。”
丁洋聽出來老安語氣裏的挖苦,氣哼哼的翻白眼。
最後老安大手一揮,簽了假條,“上完晚自習再走,明早上記得回來上早自習。”
丁洋十分不屑的甩着小卷毛,“知道了”,拿着假條一刻不留的拍屁股走人。
——寸頭好看個屁!跟個禿子似的!
不過……江天長得幹幹淨淨的,确實也稱得上好看,就是性格太悶了!
張雷湊過腦袋來,“洋哥你要請假?”
丁洋不耐煩的薅着卷毛,“嗯,請假回去洗頭。”
江天淡淡看了一眼,“其實學校洗頭的時間是夠的,動作快一點兒就可以了。”
丁洋陰陽怪氣的說:“我哪能跟班長比啊,學校說什麽就是什麽呗……”
江天沒接茬,低頭繼續做題。
時間倒推到中午的時候——
以往江天都是學習到十二點十分,然後去食堂吃飯十分鐘,十二點二十回宿舍就上床學習,然後一點睡覺。
洗頭的日子就早飯時候提前打好水,學習到十二點,吃飯十分鐘,洗頭五分鐘,自然風幹五分鐘。
時間嚴格的就像是機器一樣。
然而丁洋和江天是兩個極端。
丁洋晃晃悠悠拎着暖瓶回到宿舍的時候,江天已經洗好了頭發用毛巾揉頭皮了。
丁洋剛放好水就打鈴了,門口李主任的皮鞋聲已經一點點靠近了。
“靠!”
丁洋直接蹬了鞋躺在床上。
這點兒時間洗個鬼頭!老子又不是禿瓢,洗臉順便就能洗頭!
也不見得頭發有多髒,丁洋就覺得自己渾身髒的要命,索性去堵老安要他批假條。
晚上,丁洋躺在公寓床上,越想越來氣,不就是洗頭這點破事兒嘛,至于一次兩次天天放到桌面上說事兒。
回到公寓,沒了半夜刷刷翻頁的聲音,丁洋突然還覺得睡不着了。
想着江天十分淡定的說學校的制度時間安排沒問題的臉,丁洋就來氣。
人一睡不着,就容易想出馊主意來。
其實江天洗頭的頻率很好觀察,兩天一次,數數早上宿舍門口排排站的暖瓶數量就知道了。
隔天,丁洋盯準了江天那個淺綠色的暖瓶,間操結束所有人都匆匆忙忙的往教室趕,他悄悄溜到一樓扶手旁邊大家放暖瓶的地方,長手長腳,輕松異常的從最角落拎出來江天的暖瓶,跟做賊似的,悄悄咪咪的跑到廁所,把熱水一股腦全倒幹淨了。
“沒熱水,我看你怎麽洗頭!”
幹完壞事之後,丁洋又悄悄把暖瓶放回原處。
中午下課,丁洋拎着暖瓶優哉游哉去接熱水,結果接水的地方人太多,水流又慢,排了十幾分鐘的隊伍才好不容易接到水。
數了下時間,吃飯和洗頭不能兼得,要是再因為這個事情找老安批假條,老安只會劈了他。
丁洋着急着回去洗頭,順便想着看看江天沒水洗頭發窘的樣子。
想想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尴尬,心裏就說不出來的爽!
丁洋霍霍了一地水,又是護發素又是彈力素的,好不容易折騰完自己絕世珍貴的發型,心滿意足的坐在床上等江天回來。
剛好前後腳,丁洋屁股剛放穩了,江天表情冷冷的拎着暖瓶回來了。
宿舍人各忙各的,刷題的刷題,洗襪子的洗襪子,沒人發現他臉上的尴尬,倒是讓人有一點莫名的心疼。
丁洋目不轉睛的盯着江天的動作,江天把暖瓶放好排排站的姿勢,然後從床下掏出來臉盆,擡頭正對上丁洋的灼灼的目光,他順勢把手裏外帶的盒飯遞上去。
聲音輕輕的,聽不出情緒,“看你在排隊接水,估計沒吃飯,給你順手帶了一份。”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壞事之後的愧疚心理作祟,丁洋挖進嘴裏的每一口飯都比石頭還難咽。
讓丁洋沒想到的是,江天直接接涼水開始洗頭,他明明可以和自己說一聲,問一下還有沒有剩餘的熱水,可是他什麽也不和旁人說。
看他一下下捧着涼水往頭上淋,洗發露混着涼水都揉不開。
“……班長,我還有剩的熱水,你要不……”
江天甩了甩淋在頭發上的水珠,“不用了。”
踩着時間點,江天若無其事的用毛巾擦着頭發,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九月下旬的風已經是秋天了。
丁洋暗暗咬牙發誓,再不幹這麽诨的事兒了!
涼水洗頭,起床出門偏偏又起風,江天下午第一節 課難受的很,還是硬撐着聽課,但是明顯不在狀态。
丁洋把史迪奇推過去,“班長,要不你趴着睡一會兒吧?”
江天按了按太陽穴,“沒事兒。”
丁洋繼續勸,“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江天把史迪奇推回去,“我真沒事兒。”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江天去隔壁找宋帥問數學題,丁洋火速給兩人收拾了一下書包,等江天回來的時候,丁洋已經左右各一個書包,跟小弟似的跟在江天後邊,“班長,我看你不舒服,早點回宿舍吧。”
江天是有點頭疼,但還不至于虛弱,“你這是怎麽了?”
見江天死活不肯提前回宿舍,丁洋使出了殺手锏,“我有道題想回去問你。”
江天有點摸不到頭腦,“在這問不行嗎?”
丁洋義正言辭道:“我……我把習題冊落在宿舍了。”
張雷兩只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我沒聽錯了吧?洋哥問班長題目?”
“滾一邊去,找打!”
張雷不知死活的湊上來,“哎,我學習也不錯啊,你問我吧,我回宿舍給你講。”
丁洋翻白眼,“你他媽講的我聽不懂!”
“靠,歧視!歧視我長得沒班長帥啊!”
江天拗不過他,“那走吧。”
江天作勢要接自己的書包,丁洋死活不給,“我給你背着吧,別累着你。”
“你沒吃錯藥吧?”
江天很自然的把手放在丁洋額頭上,溫度沒問題啊。
丁洋一瞬間觸電一樣彈開,“沒沒沒,我就是突然想學習了,你不願意教就算了。”
看着丁洋一臉委屈,江天突然有點哭笑不得,“我沒說不教啊。”
丁洋深刻的知道“錯峰分流”的重要性,也終于明白了江天為什麽喜歡留到很晚才回去。
以往他都是下了課立刻就跑,樓道裏人少,誰知道就磨蹭了兩三分鐘,樓道簡直就是人擠人疊羅漢。
想着江天今天涼水洗頭又吹風,丁洋十分體貼的把江天圈在靠牆的一邊,一點點護着人往樓下挪。
終于擠在一衆小情侶中挪到了宿舍。
江天問道:“說吧,什麽題,給我看看。”
可是哪有什麽題目,丁洋只不過随口胡編了個理由把江天騙回來休息。
“那個……就是今天宋帥上課說的那個,你等我找找……我習題冊呢……”
江天沒理會他拙劣的演技,歪頭問道:“所以,你把我騙回來到底要幹嘛?”
被識破的丁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也沒什麽……就看你下午有點不舒服,想讓你早點回來休息。”
“就這麽簡單?沒別的啦?”
丁洋老老實實的搖頭,“沒了,真沒了。”
江天忍不住笑了,“就這麽點事情啊,可能其他同學把熱水拿去用了,冷水洗頭也沒什麽,我真沒事兒,我還以為你今下午緊張兮兮的吃錯藥了呢。”
丁洋心虛地問,“那你不生氣有人拿了你的熱水?”
說一點不生氣是假的,可是高三這個時間分秒必争的,哪有時間生氣?
“我跟誰生氣去,我連是誰都不知道。”
丁洋磨磨蹭蹭猶豫道:“……要是知道了誰幹的呢?”
江天看着丁洋認真的表情,“知道了也沒什麽,用都用了,最多就讓他還我一瓶熱水,我又不能和他打一架。”
“明白了,那班長你快洗漱睡覺吧。”
江天摸不到頭腦,什麽就明白了?這題壓根沒講啊。
412的人發現網傳的校霸丁洋同學毫無預兆的變得乖起來,每天不管江天洗不洗頭,都雷打不動樂颠颠給班長打熱水。
“我真用不到,你不用給我打了。”
丁洋理不直氣也壯,道:“你愛用不用,我就順便接的而已。”
結果412每天都熱水洗臉刷牙,比女生宿舍都精致。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祝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