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老虎不在家,猴子放開抽煙。
他左手食指與中指夾煙,中指上戒指亮的晃眼,李銘硯問:“下班後,喝酒嗎?”
陳斯善揉揉太陽穴,“沒心情。”
李銘硯:“不投資大不了不掙那錢了,你有什麽想不開的?”
陳斯善起身踱步到窗前,友誼路上雙排的法國梧桐如一道綠色城牆,高大且茂密。自他有記憶之時,長安街道上的樹以國槐、法桐、白楊為主,夏日遮陽,秋日落葉,他忽然說:“下個月五號線動工,這些樹都要移走。”
李銘硯不懂,“嗯?”
陳斯善說:“五號線途徑友誼路,路兩旁的梧桐都要移走。”
李銘硯咋舌,“這得移多少?還能活?”
陳斯善說:“大概要移一千棵,之前聽我爸說的。”
李銘硯當然沒有那些百轉千回的細膩情感,他問:“你突然提這,要說什麽?”
陳斯善冷冷瞥他,李銘硯賠笑。
“你在這七年,都沒有點感情?”
李銘硯:“有啊,不然我為什麽留在這。”
“那你為什麽留在這?”
司花這問題像一個回旋踢,特別無理取鬧,李銘硯争辯:“當然是有感情啊。”
“哦?”明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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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銘硯:“舍不得走,也算……吧。”
電話鈴響,話題終止,陳斯善接電話,是徐草查崗。
“還在加班?”
陳斯善:“嗯,你到學校了吧?”
“在你公司樓底。”
陳斯善停住動作,“什麽?”
“我上來了。”
李銘硯還沒問“怎麽了”,便見陳斯善忙掐掉手裏的煙,并且使喚他:“快開窗戶散煙味!徐桤楊上來了!”
李銘硯:“……”
陳斯善:“我最近喉嚨疼,他一根都不準我抽。”
李銘硯:“……”
“你的香水,借我噴噴!”
李銘硯:“……”
*****
陸樓樓從茶水間出來,雙手端熱水,看到進來的人,意外道:“徐草?”
徐桤楊朝她微微一笑,“我來找陳斯善。”
陸樓樓喊一聲:“司花,徐草找你!”
陳斯善手忙腳亂從辦公室出來,表現的從容且鎮定。
徐桤楊将從樓下小六湯包打包的外賣交給陸樓樓,一整天下來臉上反光的朱曉雅聞到美食的味道,“徐草?稀客呀,哎哎哎居然還帶了我最喜歡的小六湯包~~”
說着小跑過來手撕外賣袋。
蘇程與錢嘉城也紛紛擡頭與他打招呼,徐桤楊皆禮貌回應。
李銘硯将辦公室的煙灰缸偷渡出來,陳斯善才領男友進去,閉上門問:“你怎麽沒回學校?”
“明早回也來得及。”
他問:“喉嚨還疼嗎?”
陳斯善:“今天還好。”
徐桤楊笑了笑,走到窗邊關窗戶,“晚上溫度低,窗戶開着不冷?”
陳斯善把鍋扔給李銘硯,“李銘硯剛在這,要抽煙,公司規定辦公室裏不能抽煙,他就趴在窗戶上抽,去個樓梯能懶死他。”
“嗯。”
陳斯善又說:“李銘硯推薦我一款香水,你聞聞怎麽樣?”
他順手環住他腰,“能聞見嗎?”
徐桤楊:“很适合你。”
“你爸和方瑾回來了嗎?玩的怎麽樣?”
徐桤楊:“把北京大大小小的景點逛了個遍,拍了不少照片,李銘硯朋友安排的很好,雖然是節假日,但是他們避開了人群。”
陳斯善的殷勤獻得恰到好處,他說:“方瑾轉學的事也安排好了,我明早也去一趟學校……”
一切天衣無縫,眼看蒙混過關,陳斯善放下心來,繼續扯有的沒的。
一人繼續加班,一人開電腦寫論文,後面徐桤楊接了個電話,出去取東西。
李銘硯站在門口問:“怎麽樣?”
陳斯善比個“OK”的手勢,“他沒說,應該就是沒發現。”
李銘硯:“這位校草的智商……你确定以你毫無邏輯性的思維?”
陳斯善沉下臉,“傻逼你過來。”
李銘硯才不會主動找踢,大步跨回辦公區,徐桤楊提着生日蛋糕,他忽然想到某事,說道:“今天……斯善生日!”
這幾天太忙,以至于忘了時間,掐指一算,今天可不是他們司花 “芳辰”?
辦公室頓時鬧作一團,陳斯善聞聲推門出來,蛋糕已拆開,蠟燭已插好,他問:“誰過生日?”
李銘硯大笑,徐桤楊說:“今天十月七日。”
“……”司花一笑萬物生長,他道:“都是加班害的,我爸昨天晚上還打電話,讓我今天吃長壽面。”
看李銘硯還在數蠟燭根數,他說:“拔掉四根。”
李銘硯問:“為什麽?”
“當時面試陸樓樓時就發現她和我一天生日,趕巧了,女士優先,她小我四歲,少插四根。”
朱曉雅喊道:“樓樓你也今天生日?不行!今晚趕緊加完班!玩通宵!”
李銘硯天生場控,當即搖起手來,“走走走!今晚司花請客,都別客氣!”
陳斯善:“……”
陳斯善:“明天還要出差,李先生。”
李銘硯說:“出差又不是什麽大事,老子熬夜一天精神兩天!”
朱曉雅:“走嘛走嘛,老賀說明天放我們創意部的假,生日嘛,我們去夜店~”
蘇程攤手,“怎樣都行,我奉陪。”
錢嘉城表示女朋友感冒了他得回家。
陳斯善做最後的掙紮:“我家徐草明天還有課!”
這話落音靜默三秒,他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出了個櫃。
但是無人在意這話背後的意思,李銘硯哥倆好般将手搭在徐桤楊肩上,“就徐草這精神頭,熬個夜絕對比誰都精神,何況學神缺個一兩節的課,又不是我們低頭一瞬間再也聽不懂數學課。”
*****
加班到十一點,除錢嘉城回家,其餘人浩浩蕩蕩前往酒吧。
夜生活才開始,舞臺上女郎暴露且魅惑。
服務生過來,李銘硯讓他取出自己的存酒。
朱曉雅喝了幾杯,很快鑽入舞池,蘇程随後跟去,李銘硯也沒按捺住,加入群魔亂舞大隊。
卡座裏很快剩下三人,尤其是徐桤楊和陸樓樓與這喧嚣格格不入,卻并無不适。
徐桤楊注意力放在陳斯善身上,陸樓樓四處瞄,雖一臉平靜但第一次來夜店內心極為興奮。
陳斯善也是歡樂場常客,喝了幾口酒,鑒于男友在場,沒有表現出“常來”的一面。
他極力想掩蓋他是常客的事實,然而天不遂人願,不時有人過來同他打招呼,有男有女,開口都是:“哎?斯善,好久沒來了。”
陳斯善只好禮貌一笑。
陸樓樓酒量淺,陳斯善幫她要了杯低度數,過了會她起身去衛生間。
卡座裏只剩下夫夫二人,陳斯善挨近他,“以前也就偶爾來,你知道談生意嘛,什麽形式的都有,年輕的喜歡來夜店,年紀大一點的喜歡唱K,無一例外都要喝酒,酒量也就慢慢練出來了。”
徐桤楊默默握住他的手。
陳斯善說:“前兩年,幾乎天天有應酬,應酬多,我們公司業績也就好,總比沒事做強。到後來,合作方年紀越大,反倒喜歡安靜一點的包間,或者私房菜館,再喊個唱小曲的唱一段民歌,或者有老領導喜歡把一些秦腔或者碗碗腔名角喊來,一起聊一聊,有時生意也就成了。”
徐桤楊聽得很認真,陳斯善見他感興趣,于是在這最該放飛自我的夜店,給男友講述心酸的創業史,“我在外面也沒少沾我爸的光,不過也沒用他的名頭違法亂紀過,我那會雖然離家出走,該借他的名時,絕不含糊,反正背靠大樹好乘涼……”
他說着說着,又道:“明天我還要去學校,還要見你爸,這一身酒味……我就不該聽李銘硯這貨的妖言惑衆!”
徐桤楊笑了笑,“沒事,他平時也喜歡喝點,他一直……覺得你挺好。”
“岳父”誇自己“挺好”,虛榮心作祟,陳斯善問:“怎麽個好法?”
徐桤楊說:“他說……很少見這麽死心塌地這麽實誠的孩子。”
死心塌地?實誠?
“家裏的中秋禮盒,他看見了,問哪來的,方瑾說是你給的,還有方瑾學校的事。”
陳斯善嘆口氣,“當人家女婿果然不容易。”
徐桤楊:“女婿?”
陳斯善裝作沒聽出疑問句裏“自不量力的意思”。
徐桤楊說:“陳斯善,你對自己的定位……居然是女婿?”
陳斯善:“……你什麽意思?”
徐桤楊笑,“沒有什麽意思,你說的都對。”
話雖如此,但其中取笑成分居多,陳斯善保持良好風度,“年輕人,小學思想品德老師沒教過你對比自己大的年輕人,要叫哥哥嗎?”
然而陳斯善萬萬沒想到,他不過老生常談糾正徐桤楊對他的稱呼,沒報什麽希望,對方還真來了一句,幾分清澈純真、幾分飽含情意、幾分勾引,還帶着笑意:“哥哥。”
他耳膜一震,心門大開。
徐桤楊在他耳邊又來一句:“斯善哥哥。”
群魔亂舞音樂震地,都闖不進他此刻心裏的一方淨土。總算明白有一個比他小的男朋友是一種什麽體驗,當他喊你一聲哥哥,渾身骨頭都軟了。
陳斯善使勁抓住徐桤楊的手,“走,回家!”
徐桤楊笑,問他:“去給他們打個招呼?”
陳斯善準備進舞池喊李銘硯,忽然問:“陸樓樓去衛生間了,怎麽還沒回來?”
徐桤楊也臉色一變,“都快二十分鐘了。”
兩人急忙拽了服務生過來,領他二人朝衛生間尋人,到女衛生間,陳斯善叫了幾聲“陸樓樓”無人應答。
他問服務生:“這裏還有別的衛生間嗎?”
服務生說:“就這一個。”
徐桤楊挂掉電話,“無人接聽。”
陳斯善急道:“會不會被人強拉走?我們挨個包間找!”
徐桤楊牽住他手,“別急,她很聰明,如果真遇到危險一定會自救。”
陳斯善懊惱:“我們應該陪着她過來的。”
他們兩人在服務生的陪同下找了好幾處,皆無所獲。
陳斯善心中祈禱千萬別出事,她一個小姑娘如果真遇到什麽人根本沒法抵抗。
酒吧不算大,但是包間也不少,他們無章法亂找,心急火燎。
音樂鼓點一下一下如同心雷,陳斯善手心出汗,越來越慌,時間越久,越說明兇多吉少。
陳斯善在徐桤楊的提醒下給李銘硯打電話,聯系其他三人一起找人。